曹宝眯起眼睛,心下沉思。
    罗家使者的话,他信了七分,还有三分置疑。但哪怕只有七分可信,这也是一个极大的机会。
    之前,黄河就如一道界线,他们夏军根本不曾想过要越河南下。
    “将军要南下取东郡?”
    几名将领都有些惊讶。
    “可是之前陛下早有严令,说不得我等擅自渡过黄河南下一步啊。”
    曹宝保持着轻松的表情,“我当然记得陛下曾有此禁令,但彼一时,此一时也。再说,当初陛下禁我军南下,那是因为当初我等地盘仅在平原渤海一带,南面便是齐郡之地,那是罗成老家,而且又有张须陀镇守。”
    罗成是窦建德的老上司,虽然这个老上司也只是一段时间,但曹宝也很清楚,自己姐夫对罗成的尊崇和忌惮。
    但现在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
    如今姐夫都已经建国称帝,也有九郡之地。尤其是在河北现在仅剩下几个对手,也都不是那么好对付了,而如今河南的这四郡之地,是罗家送上门来的,他不取,那就会被李密或李渊取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不仅仅是东郡,而是东郡、济阴、梁郡、谯郡四郡之地,此四郡皆在运河通济渠之东,可谓是最膏粱之地。我军若取此四郡,则便能在河南立足矣。到时陛下率大军南下,只要一举击败李密,那么中原便尽为我大夏所有,天下鼎定也。”
    曹宝滔滔不绝的对他们讲道取四郡的重要性,甚至重要到都来不及等河间那边的回复了。
    现在就得南下,否则罗家一撤,这四郡之地便要落入李密之手。
    而李密,现在是被夏国公认的争夺中原最大的敌手。
    腊月。
    中原飘飘洒洒的下着雪,大地银装素裹。
    寒冷的天气,让黄河也如往年一样早早结了冰。
    曹宝率军五千从汲郡南下,到了黄河岸边一看,发现这里河冰早冻的结实,人马可以直接踏冰过河。
    这可是大大方便了他。
    “这真是天助我也!”曹宝笑着道,若是夏秋之时,想过河还会比较麻烦,可现在,黄河也不过是条坦途。
    “赶紧去乐寿报捷,说我已经兵过黄河,前去收取四郡。”
    曹宝过了黄河,倒也还是很谨慎。
    他派出多支骑兵前出侦察打探,自己的五军大军则缓慢向前。
    好消息不断。
    东郡白马城,果然已经没有了山东军。
    只有一小队留守的山东军,却是等他们来交接的。
    只不过也有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就是虽然白马城的罗家军撤了,可是他们把百姓也都带走了,现在只剩下了一座空城。
    “空城?空城也是城,只要占据了城池地盘,人总是人会有的。”曹宝听后,皱了皱眉头,然后道。
    接下来,曹宝迅速进占了东郡郡城白马城。
    继续派出骑兵,很快带回来差不多的好消息,卫南、灵昌、韦城、胙城、匡城、濮阳、鄄城,山东军皆已经撤离。
    他们撤走的同时,把百姓人口也基本上带走了。
    “这么多人,他们怎么一下子全带走的,如何做到的?”
    “应当不是临时撤走的,而是这大半年一直在搬迁百姓。”
    “迁哪去了,难道都往齐鲁东莱去了?”
    “部份去了那边,但也有很多直接送去了辽东。”
    不过这个消息却让曹宝越发的放心了,毕竟花这么大精力把人都迁走了,在他看来,这越是罗家要放弃山东,起码是放弃运河东四郡的铁证。
    “去汲郡传我军令,把兵马都调过来,我们要加紧时间抢驻四郡诸城。”
    河间。
    乐寿,金城宫。
    夏国皇帝窦建德听完曹宝的信使禀报后,呼吸有些不平。
    而纳言宋正本干脆怒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内史侍郎孔绍德也忍不住,“曹将军怎么能轻易的去趟这浑水呢,岂不知,这四郡之地现在成为一块凶地,几家角逐之地,轻易插足,这可是相当凶险的。”
    宋正本和孔绍德都是窦建德的宰相。
    宋正本原是饶阳县令,博学而又有才气,城池被窦建德攻破后,窦对他和城中百姓都极为礼善仁慈,最后宋被他打动,才归附于他,并为他献上谋河北之策,深得窦的信任,立国后,授为纳言之重职。
    孔绍德原本也是隋官,后归附窦。
    可以说,窦虽也是起自草莽,但毕竟曾经做过里正,当过府兵,参加过征辽,因此见识不一般。他最早起家时,也不是四处劫掠,而是据豆子岗做盐生意,同时还跟官府合作,帮着剿匪黑吃黑。
    等到他实力不断壮大后,便也开始攻打郡城,但他攻夺郡县之后,从不像其它河北的反军贼匪一样喜欢杀士人斩官吏劫百姓,而是以十分温和的态度来对待被俘的官吏士民,因此也很快得到了许多人的拥立。
    等他称帝,麾下的武将固然是以老兄弟为主,但也有不少归附的隋将,而他的文臣,更基本上都是原隋朝官员,或地方士族豪强们。
    “宋纳言和孔侍郎都反对出兵南下吗?”窦建德问。
    “当然反对,那就是浑水,是死地,谁卷进去谁倒霉。”
    “可这也是一个机会啊。”窦建德道。
    “陛下,臣以为现在不是机会,而是一个陷阱,就算要南下,也得先等李密、王世充、李渊、罗贵几方人马先决杀一场,然后我们再出手,现在出手,太早了。”
    国子祭酒凌敬也站出来道,他是窦建德倚为心腹的军师,足智多谋。
    “张御史,你以为呢?”
    窦建德问治书侍御史兼黄门侍郎张玄素,张原本是景城县令,也是城破后被俘,当时景城百姓纷纷为张求情,然后窦便厚礼相待。
    一开始,张玄素并不肯接受窦的封官,一直不肯为他献一策进一言,直到杨广在江都被弑的消息传回,张玄素才接受了窦建德的再次授封,于是以治书侍御史再兼黄门侍郎,也成了夏国宰相。
    张玄素和宋正本、孔绍德以及凌敬看法一致,山东四郡此时不但不是馅饼,反而还是个陷阱。
    兵部尚书刘敬也向皇帝建言,罗贵这般轻易的把四郡放弃,便正是因为看到如今各方群聚于此,这里已成凶地,所以才先主动撤离。
    “可曹宝已经过河了,该当如何?”窦建德本来也觉得这时南下取四郡是个机会,抢得先机,不给李密机会。
    但现在听这些宰相们一说,窦建德也有些慌了。
    尤其是他们说到罗家故意撤离,这本来就是个陷阱,窦更慌了,他到现在,对罗成都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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