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霸和三角眼刚要离开,三个中年人拖着大小行礼鱼贯而入,他们表情严肃,似乎在讨论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是说的话叽里呱啦一句也听不懂,贾霸听出那是日语,顿时上了心。本来在机场遇到外国人并不稀奇,可是走这条空中走廊的都是奔机场宾馆去,那么三个日本人下了飞机不去打车,去宾馆干什么?
    三个人各自站在小便池前方便,贾霸就站在边上扫视着他们,这怎么说也是一个失礼的举动,离贾霸最近的日本人戴着眼镜,一副斯文样子,看起来也是三个人中的头目,他用中文冷冰冰地问贾霸:“你有什么事吗?”
    贾霸道:“几位认识小野太郎吗?”
    三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齐变,那两人又冲眼镜说了一堆日语。
    眼镜男看了贾霸一眼道:“这么说你就是来跟我们接头的人?”
    贾霸意外道:“小野把我的事也跟你们说了?”
    眼镜男所答非所问道:“我们是来带他走的,小野人呢?”
    贾霸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联系他吧。”
    眼镜男方便完,整理好衣服,在水池上边洗手边慢条斯理道:“你真会开玩笑,你都出现了我们还和他联系什么?”
    贾霸听得一头雾水,眼镜男擦着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房间吧。你订的几号房间来着?”
    贾霸在小野太郎那确实听到过一个数字,于是道:“308。”
    眼镜男点点头,招呼上那两个日本人走了出去。
    三角眼惶恐道:“你要去见小野啊,那我不能跟你走了!”
    “为什么?”
    “前两天我刚跟边老大和他们交过火,日本人见了我不得把我撕了?”
    贾霸道:“你对我还有用,我不会让人把你撕了。”
    三角眼一个劲摇头:“不去不去,我们现在是死敌啊!”
    贾霸面无表情道:“你不去我现在就把你撕了。”
    三角眼满脸苦色,只能被贾霸挟持着跟在日本人后面。
    到了大堂,眼镜男他们去办入住。贾霸和三角眼就坐在大堂角落的沙发里,三角眼试探道:“贾老大,你又要和日本人做买卖了?”
    贾霸默然地看着他,三角眼立刻赔笑道:“明白,不该我问的不问——”过了一会他又小心翼翼道,“既然你们是朋友,能保证日本人不对我动手吧?”
    贾霸懒得回答,把头靠在了沙发背上。
    三角眼忽道:“我带着你杀了边世凯以后,那我怎么办?”
    贾霸随口道:“你我无冤无仇,完事了你走你的。”
    “真的吗?”
    贾霸漫不经心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
    三角眼心里直骂娘,他和贾霸之间,恩是半点没有,边世凯勾搭杰克的线是他给牵的,贾霸要真恩怨分明也该找他算账,况且他不相信贾霸能做到恩怨分明。三角眼能和顾长风合作那么久,是因为他们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小人最怕一种人:那就是天生的恶人,他们固然看重利益,但不会因为利益对人好,甚至有时候不会为了利益杀人,他们干坏事只为了取悦自己。这样的人,边世杰算一个,贾霸则更甚。三角眼此刻打定了主意,只要有机会就不惜一切代价脱身!
    眼镜男办完了手续,示意贾霸跟他们走。几个人进入电梯,按楼层,出电梯上走廊,全程静默。
    进了房间,眼镜男又问贾霸:“小野太郎呢?”
    贾霸不耐烦道:“你们之间是怎么说的,老问我干什么?”
    眼镜男道:“看来蒋先生还是信不过我们——”他从皮箱里掏出一份文件摆在贾霸面前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把钱和小野交给我们,你就可以走了。”
    贾霸听得蹊跷,但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合同看了一会,上面全是日文,最后他把合同扔在了桌上。
    眼镜男道:“你不会怀疑这是假的吧?上面有徐小凤的指纹和亲笔签名。”
    贾霸道:“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第一,我不姓蒋。第二,我是小野太郎的朋友,他答应带我去日本,所以我来和他会面,你们不是来接应他的吗?”
    眼镜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见机极快,先小心地收起合同,道:“原来是这样,那一切就等着小野来解释吧。”
    眼镜男虽然人到中年,但文质彬彬举止有度,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他尚能对贾霸保持礼貌,另外两个日本人虽然穿着西装,从满脸横肉和壮硕的身材一看可知是社团的打手,他们俩一个坐在沙发一个坐在床头,隐然对贾霸形成夹击之势,又像是怕他跑了。
    贾霸心里微微冷笑,只是现在有求于人不便发作。三角眼苦着脸和立式台灯站在角落里。
    就在气氛尴尬得快要凝结成块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床头的日本人起身开门,门外正是老蒋和小野太郎。
    小野太郎在看清了屋内成员构成时表情阴晴不定,最终他张开双臂热情走向眼镜男道:“小次郎君,你亲自来啦?”老蒋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进了门。
    小次郎也是面带微笑迎上去,冷丁抡起巴掌给了小野太郎响亮的一耳光,脸上顷刻间罩上了一层寒霜,厉声道:“八嘎!”
    小野太郎被打得一愣,小次郎道:“这是我代表社团对你的问候。”
    小野太郎马上立正低头,大声道:“哈依!”
    小次郎又扬起巴掌抽他一个耳光:“八嘎!”
    小野太郎重新立正,恭谨道:“哈依!”
    就这样,一个打一个挨,每抽一个耳光小次郎都要大喊一声“八嘎”,小野太郎则一次比一次恭谨地点头应一声“哈依”,边上的日本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屋里的三个中国人则俨然看了一幕现实版的抗日神剧。
    十几个耳光过后,小野太郎双颊通红嘴角流血,小次郎抽了张纸擦着手,严厉地质问道:“社团派你到中国发展,为什么会失败?”
    小野太郎大声道:“是因为我的愚蠢和失策,还因为遇上了一些狡猾而又可怕的人的阻挠!”他接着道,“我会亲自回去向社长赔罪。”
    小次郎换上一副和同僚说话的口气道:“你知道回去的下场,所以压根就没想回去,我说得没错吧?”
    小野太郎苦涩道:“既然小次郎亲自来了,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会跟你回去的。”
    小次郎点点头,这才看向老蒋道:“你是蒋先生吧?”
    老蒋道:“你就是小次郎?”他的眼神寒彻入骨,小次郎不禁为之一愣,他之前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
    小野太郎介绍道:“蒋先生是十三香的著名人士,对了,他还是徐小凤的……”小野太郎顿了一下,颇为玩味道,“爱侣。”
    小次郎恍然,他面不改色道:“既然如此,蒋先生该理解我,人在社团身不由己,我也是为社团做事。”
    老蒋克制着体内洪荒之怒,尽力平静道:“我来是完成交易的。”他掏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道,“这里的钱折合日元一亿多点,是按徐小凤的合同里照付的,小野太郎我也给你们带来了,把合同给我咱们两清,以后你们不得再干预徐小凤做任何事。”
    沙发上的日本人打开电脑,密码就写上卡栏里,他查了里面的额度,冲小次郎点了点头。
    小次郎一拍手道:“很公道。”他拿起银行卡冲小野太郎晃了晃道,“这笔钱与你无关,是我为社团赚的。”
    老蒋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道:“合同呢?”
    小次郎回身去取合同。
    小野太郎忽道:“等等。”他指着贾霸道,“我先和大家介绍个朋友,这位是和我做过生意的贾霸先生,他在中国待不下去了,所以想跟我们去日本发展,回报是他会把跟我做生意的货款全额返还给社团。”
    小次郎道:“原来如此。”
    小野太郎道:“挽回一半损失,我回去以后能不能不死?”
    小次郎道:“我做不了主,但我会替你美言。”
    善于观察风吹草动的三角眼一下就待不住了——贾霸既然马上要逃,那他在贾霸那里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至于另一半损失——”小野太郎冷丁指着三角眼道,“我们用你要挟边世凯的话,他会把钱退回来吗?”他自打进屋就发现了三角眼,直到此刻才冒出这么一句,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后招。
    三角眼欲哭无泪,直言道:“完全没可能,我在边世凯眼里就是条狗……不!连狗都不如!”
    小野太郎深觉此话有理,其实他对此也没抱希望,道:“好,你的事一会再说。”他面向贾霸道,“我们带你走没问题,但是你得替我杀了蒋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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