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蒂纳城堡不远处出的郊外,乌利乌正有些焦急的等着自家老爷的归来,虽然以前亚历山大也不是没离开过,而且走的时间还更长,但这一次乌利乌却是真的盼着老爷能尽快回来,因为他觉得局面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
    让乌利乌没有想到的是箬莎居然就那么毫不掩饰的向巴伦娣公开了她和亚历山大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当箬莎刚一离开,就被巴伦娣单独召见的乌利乌面临一连串的质问,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掩饰下不得不承认那都是事实后,巴伦娣就彻底的懵了,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出了很长时间的神,以至站在一边等着招呼的乌利乌以为夫人把自己都忘了。
    只是当他准备悄悄溜走时,巴伦娣却又突然缓过神来,她用很严厉的语气呵止了摩尔人,然后就开始一点点的询问关于那对兄妹的一些详情,特别是对之前亚历山大返回那不勒斯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问的最清楚,尽管那时候乌利乌并没有跟去,但巴伦娣相信以乌利乌办事的作风,即便不在身边,他应该对他们的事情也很清楚的。
    摩尔人很顽固的为自己的主人守着最后一点秘密,不过在巴伦娣的穷追猛打下他也是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把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所以现在乌利乌正满头是汗的等着老爷回来,对他来说这个时候能见到亚历山大,真是比什么都开心。
    亚历山大的猎卫兵进入蒙蒂纳不久,乌利乌就接到了消息,他干脆从等着的树荫下跑了出来跳上马沿着大路迎了上去,很快他就看到了那面熟悉的三角旗,等看到走在前面的亚历山大时,摩尔人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这段日子是他怎么过的,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其中的辛酸。
    当亚历山大回到城堡的时候,巴伦娣已经带领着所有蒙蒂纳官员和贵族在城堡前列队等候,远远看到站在队伍前面神色奇怪的巴伦娣,亚历山大稍微拉住缰绳远远看着她,然后他忽然双脚请夹马腹,在帕加索斯有些茫然却本能迈步向前中,迅速向迎接他的队伍冲去。
    所有人这一刻都愣愣的看着,直到帕加索斯冲到他们面前,在他们惊慌的向旁边躲闪时,亚历山大已经弯腰一把把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巴伦娣拽上了战马,横着放在了自己面前。
    然后他继续用力夹紧马腹,直接从已经闪开了一条道路的人群当中冲过了过去。
    “你干什么亚历山大,你疯了,快放开我!”
    帕加索斯飞快的冲进城堡,然后在人们惊讶目光中,它穿过前面的院子,然后从高大的门厅直接冲了进去,接着在仆人和侍女们目瞪口呆中,亚历山大翻身下马,把脸色通红的巴伦娣从坐骑上抱下来,双手横抱着向穹室走去。
    “告诉所有人,除非是教皇,皇帝,还有我的老丈人亲自来了,否则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来打扰我们。”
    对紧跟其后的谢尔下了这么个命令后,亚历山大用肩膀撞开了穹室的门,抱着巴伦娣大步走了进去。
    谢尔夸张的回头向跟上来的乌利乌做了个鬼脸,不过看到摩尔人一张黑脸上毫无表情的神态,他也立刻神色一正,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了穹室的门口。
    “我们这是要站多久?”过了一会谢尔微微向旁边测测身子小声的问,看到摩尔人慢条斯理的扭头看过来,他两撇上翘的胡子跟着抖了抖,不过接下来乌利乌理也不理的转过头去的样子让谢尔似乎多少明白了什么,他低声嘀咕着“看来得先让人给咱们弄点吃的了……”
    而在穹室里,一切则是从亚历山大一句似乎终于放松之后的“终于活着回来见你了”开始的。
    布加勒斯特的阴谋,半路的吸血鬼故乡的冒险,还有在匈牙利边界发生的虽然不大却有着重大意义的小小意外,亚历山大对巴伦娣一点点的说着这趟旅行当中的冒险经历。
    “相信我,在特兰西瓦尼亚的危险到现在还让我心有余悸,要知道当时我们已经完全陷入了当地人的包围,而且在那种地方是没有任何可能得到帮助的,所以我甚至在那一晚睡的很踏实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见你那就是上帝额外的恩典,否则也只是我命中注定要死在那个穷乡僻壤。”
    听着这一切巴伦娣从开始的气愤,意外,到后来的诧异不安,当听到他进入施瓦拉城堡面对那一群特兰西瓦尼亚贵族时,她脑子里出现是亚历山大独自一人站在一大群面目狰狞的野蛮人面前,似乎随时都可能会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他们没有伤害你吗?”
    “就差一点,我相信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们的首领坐在中间,其他人坐在两侧,他们把我围在当中,这样可以随时扑上来把我砍翻在地。”
    “上帝别说了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奇迹,以后再也不许离开了,我是说如果你要去做什么必须带上足够多的军队。”
    巴伦娣吓的小脸煞白,只要一想到亚历山大真的可能一去不返,她就彻底吓坏了,她之所以不惜与家族决裂希望的不过是能够嫁给这个她已经爱上的男人成为他的妻子组成一个家庭,所以只要想象一下亚历山大可能会在外面送掉性命,她就吓得把什么都忘了,这时候她即便因为箬莎的原因想要说什么也完全扔到了一边去,而接下来亚历山大对她做的事就更是让她没了质问的机会。
    太阳偏西了,太阳下山了,月亮升上来了,月亮又落下去了。
    站在门口的谢尔一口口的喝着女仆送来的葡萄酒,这酒是刚从酒窖里送来的,味道很清凉倒是很不错,而原本站在另一边的乌利乌这时候正盘着腿坐在一块毯子上一口口的吃着放在面前的盘子里的冷羊肉还有乙一些坚果和其他看上去味道不错适合当夜宵的食物,这也是女仆送来的,而且听女仆的意思,似乎还是总管大人提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那么,您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谢尔用大拇指指了指穹室紧闭的房门,喝了口酒压低声音问。
    乌利乌这次没有再用那种让谢尔不舒服的眼神看他,而是咽下一口羊肉后很贴心的开导着自己的同行:“如果你跟着老爷时间长了就会知道有些事干怎么做,有些事又不该怎么做了,另外相信我兄弟,在老爷身边办事如果不想因为他那些女人掉了脑袋,最聪明的就是永远不要站在任何一个女人一边。”
    谢尔听着御前官兼总管的忠告,看看紧闭的房门琢磨了一下,随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一个信使飞骑冲进了那不勒斯王宫,这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随后很多人就听到了摄政女王发出的一声欢呼,这是很少见的,上次听到女王的欢呼还是因为有了莫迪洛伯爵的消息。
    在失踪了几个月后,终于有人带来了关于伯爵下落的消息,虽然情况似乎不是很好,不过当听说伯爵至少还活着之后,女王高兴得一边兴奋的尖叫一边拉着边的贴身侍女在大厅里转起了圆圈。
    这次女王会这么兴奋,有人猜测是终于知道了伯爵的下落,不过紧接着随着箬莎下令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人们这才知道是因为罗马忒西亚公爵回来了。
    上次女王出访蒙蒂纳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倒是在回程路上她先是拜访了比萨,然后去了罗马,当回到那不勒斯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没想到这么快女王就要再次出行,不过好在这已经是事先就已经有所准备的,所以在信使送来亚历山大归来消息的第三天,箬莎就从那不勒斯上船,向着比萨出发了。
    至于说再次与巴伦娣相遇时会是个什么情景,箬莎其实并有想那么多。
    知道亚历山大回到蒙蒂纳消息更早的是卢克雷齐娅,不过她忍耐住了想要不顾一切冲到蒙蒂纳去的冲动,因为她知道这会让亚历山大很为难,所以她只是以女儿的名义派人给蒙蒂纳送了封信,在信中除了倾诉一番衷肠,就是问了个让她一直心有矛盾重重的问题,亚历山大的婚礼,她是不是应该参加。
    这个问题卢克雷齐娅一直耿耿于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得到个什么样的答案,似乎不论怎么样都只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可这却又是个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已经不是她与亚历山大自己的事,而是关系到比萨在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中地位的大问题了。
    所以想要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在比萨可以是翘首以盼的等着蒙蒂纳方面的回信。
    另外接到消息的就是已经在罗马正式履行圣职的马希莫。
    做为罗马涅与托斯卡纳教区都主教,马希莫的枢机任职才刚刚开始,虽然在枢机当中他显然还是个新人后辈,但是却没有人天真的认为这个枢机是好对付的。
    人们已经把他当成了亚历山大在罗马的代理人,所以当他接到亚历山大之前在齐维莱城写那些信时给他写的“我回蒙蒂纳了,来参加我的婚礼”的信后,马希莫立刻就知道了该怎么做。
    他迅速拜访了老罗维雷,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觐见了教皇,在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后,马希莫正式提出了请求教廷授予他以梵蒂冈的名义,去蒙蒂纳接受公爵把自己的婚姻献给上帝的仪式,
    教廷很快就同意了马希莫的这个请求,甚至教皇还下令出动了具有象征意义的四柱圣床帷幔的圣物仪仗,据说那四柱床的木料是用当初耶稣降生时躺过的马槽木头做的,尽管人们一直不理解约瑟夫和玛利亚为什么要带着个破烂的马槽到处跑。
    甚至连正在伦巴第交战的双方都已经派来了使者,这就出现了个有趣的现象,之前还在战场上杀得天昏地暗的双方,然后又都坐在一起参加别人的婚礼。
    总之这场婚姻会很盛大,这也是让巴伦娣感到满意的地方,因为对她来说,只有一场盛大的婚姻才能证明亚历山大的确是爱着她的。
    6月29日,在距婚礼还有6天的时候,箬莎到了蒙蒂纳。
    对箬莎的到来,巴伦娣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小姑子兼情敌,这甚至在她认为听上去都有些荒谬,可事实是当时箬莎在她坦白的时候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却让她心里很清楚的意识到,箬莎并不是在胡说八道,而是事实就是那样。
    特别是当看到箬莎在见到亚历山大后喜出望外的跑过来和他拥抱时,巴伦娣甚至有种觉得倒像是自己抢走了对方爱人的错觉。
    “我的哥哥你都要结婚了,让我看看你是不有什么不一样了,”箬莎扳着亚历山大的肩膀仔细打量一阵,然后再次和他拥抱了一下“真为你高兴,”她小声在亚历山大耳边说“别怀疑我是真心的,因为这样你就不用为娶谁而烦恼了,至少比较起来巴伦娣要比另外两个讨厌女人好多了。”
    亚历山大微微苦笑,他知道箬莎终究还是很在意这个的,这也让他为箬莎之前途径比萨时都做了什么有些好奇:“我听说你去拜访了卢克雷齐娅,我是说你去了卢克雷齐娅宫,而且好像在那里呆了很久,是吗?”
    “你的消息现在越来越灵通了,”箬莎说着转身看向一旁的巴伦娣,然后她忽然做了个略微有些不顾礼仪的事,她先是向巴伦娣露出个笑容,然后伸出两臂一手一个的揽着亚历山大和巴伦娣的胳膊,三个人就这么并排向前慢慢走着,同时她用也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调说:“我的确去见了卢克雷齐娅,我建议她这段时间去梵蒂冈为了她的女儿祈福朝圣,凑巧的是教似乎也有意要见见久违重逢的女儿。”
    巴伦娣微微张开了嘴,她其实这些日子正为这件事发愁,她知道自己无法卢克雷齐娅来参加婚礼,因为这牵扯到的不是争风吃醋而是未来公国的稳定和团结,对于一个始终自诩以理智著称的女人来说,巴伦娣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
    可她却又实在不愿意在自己的婚礼上看到情敌的影子,特别是当一想到卢克雷齐娅抱着女儿站在那里,巴伦娣就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巨大的讽刺和对她的侮辱。
    而且这个难题不但同样纠缠着亚历山大,甚至连一些公国里的贵族和将领们也牵扯了进来,一些比萨籍的军官公开表示如果卢克雷齐娅不能参加婚礼,这将是对比萨的极大侮辱,而一些贵族则同样担心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麻烦。
    关键是不论是邀请还是拒绝,从亚历山大嘴里发出的任何答复都是对其中一个女人的巨大伤害,同时也是可能引来后续动荡麻烦的根源,这才是让很多人觉得头痛不已的主要原因。
    现在,这个看上去似乎无解的难题居然被箬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让一直被这个难题困扰的巴伦娣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她有些呆呆的看着箬莎,一时间神色之间满是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请相信我亲爱的嫂子,我可以成为你最坚定的盟友。”箬莎向巴伦娣轻轻点头致敬,当巴伦娣慌忙躬身行礼时,箬莎又扭身用力抱住亚历山大,同时在他耳边说“我为你解决了这个难题,你准备用什么来感激我?”
    “用我只要有的一切,”亚历山大同样用力拥抱箬莎“你可真是个让人称心如意的好妹妹。”
    “我当然是了,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妹妹,”箬莎骄傲的说完这才放开亚历山大,看向巴伦娣“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亚历山大,不过就如我刚说的,如果要我选一个人当我的嫂子,我宁愿选择你而不是其他的女人。”
    巴伦娣这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直起腰认真的望着箬莎:“请原谅陛下,我是否能这么理解,您选择我只是因为我不会嫉妒?”
    “不,我选你是因为你是个聪明女人,即便嫉妒也知道该怎么做。”说着箬莎向前一步,在四周众人注视下和巴伦娣轻轻拥抱表示亲近,不过她同时也压低声音说“不过请你记住,他永远是属于我的。”
    7月3日,婚礼前2天,在枢机主教马希莫陪同下,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驾临蒙蒂纳,这是公爵夫人卢克雷齐娅因故不能参加婚礼的变通结果。
    看着公爵亲自从铺垫得异常舒适的马车上把女儿抱下来,之后几乎真正一天都没有松手的样子,所有人似乎在这一刻都终于松了口气。
    7月5日,婚礼在蒙蒂纳大教堂举行。
    圣歌,赞美诗,还有祈福弥撒,繁琐的仪式层出不穷,而参加婚礼的宾客们也看到了蒙蒂纳军队那与众不同的特有风格。
    干净,整洁,甚至是近乎华丽的服装与那让人印象深刻的刻板队列让蒙蒂纳军队的影子印入了很多人的脑海。
    人们无法理解这些已经被培养成了哪怕靴子上有点泥渍都要立刻擦掉的少爷兵是怎么打赢那一个个的胜仗的,不过当开路的猎卫兵走过时,那透着压抑的步伐声却又让那些各怀心思的宾客若有所悟。
    婚礼顺利的举行,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询问是否有人反对这场婚姻的戏剧化过程,所以当马希莫终于把冠冕戴在巴伦娣的头上时,教堂里响起了清亮的高亢歌声。
    只是在婚礼快结束的时候,一直很乖的被保姆抱在怀里的埃斯特莱丝似乎被歌声吓到了,她立刻发出了同样高亢丝毫不输给几十个歌童大合唱气势的哭声。
    哭声响彻大教堂,然后亚历山大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大步走过去从保姆怀里接过女儿,同时他在众人注视下哈的大笑出声说:“听啊,就冲着哭声,我的女儿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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