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宝贝啊!”
    沈安最近收礼收到手软,各种字画,各种古董。
    这些东西被整理之后一一入库。
    他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出了储藏室。
    庄老实把门锁上,发誓人在钥匙在。
    可杨卓雪却觉得不靠谱,于是隔一阵子就来看一眼。
    等沈安发现媳妇儿一天要去库房那里看七八次之后,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怎么那么像是强迫症呢?
    这便是福兮祸之所伏啊!
    “此后不许去了。”
    沈安下了禁足令,不许杨卓雪再去储藏室。
    “官人,那些都是宝贝呢!”
    沈家不差钱,差的是底蕴。
    而收藏就是体现一户人家底蕴的重要指标。
    比如说曹家,就凭着曹彬当年南征北战时弄来的那些宝贝,就一跃成为京城有数的人家。
    若非是曹太后进宫,曹家现在的日子好得很。
    这次沈家借助着铁炉子和浴室,一举给自家增加了许多藏品,杨卓雪欢喜的同时,也疑神疑鬼的担心东西被人偷了。
    女人怀孕后各种毛病都不少见,猜疑心就是其中之一。
    沈安把藏品目录给她,说道:“你没事就看这个,别去那边折腾了。”
    “郎君,有人找。”
    外面赵五五进来了,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俯身,那下坠之势却不明显。
    杨卓雪嘀咕道:“怕是哪家的娘子吧。”
    这个娘们!
    沈安没好气的道:“你家官人我若是想,早就金屋藏娇了!”
    他大步出去,身后传来了杨卓雪哽咽的声音。
    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沈安知道这是孕期反应之一,所以只能忍了。
    等到了前面后,却是找他去处置使者。
    “你去告诉娘子,就说是官家使人来寻某。”
    赵五五低头应了,觉得很难为情。
    一贯大方的娘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转身回去,半路上觉得有些累,看看左右没人,就在胸前扶了一把。
    哎!
    很累啊!
    到了后面,杨卓雪一边抹泪一边和果果说着沈安的不靠谱,赵五五说道:“娘子,是宫中有人来唤郎君。”
    呃!
    正在和果果嘀咕的杨卓雪尴尬了。
    果果很忧愁的道:“嫂子,哥哥很好呢!”
    你们两口子总是能闹出些事情来,让我这个孩子很头痛啊!
    孕期反应各型各色的都有,沈安只是略微抱怨一下完事。
    一路到了驿馆那条街,看着大门外被围堵的情况,沈安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闪开!”
    沈安走了进去,就见驿馆外面摆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的使者全身都是血迹。
    几个西夏人跪在边上,一脸悲愤。
    自家使者被逼死了,这事儿就算是以前的大宋也忍不住,何况是平头哥西夏。
    “为何自尽?”
    沈安冷静的问道。
    边上有大宋官员在,闻言说道:“说不过就自尽了。”
    “扯淡!”
    沈安压根就不信这个。
    当然,此刻的人会信。
    史书上经常会记载一些冲冠一怒就自杀的好汉,特别是使者,各种不屈。
    所以这等行径只会让人钦佩。
    一个西夏人起来说道:“宋人逼迫,西夏虽然弱小,可也不会屈服!”
    这话很是悲壮,可沈安却回身就走。
    咦!
    不对吧?
    几个西夏人傻眼了。
    不该是沈安慰问,然后提出解决方案的吗?
    可这人转身就走,这是几个意思?
    不说他们,连在现场管控事态的官吏们都觉得沈安有些古怪。
    而在宫中,一场争执正在发生。
    “王敏渎职是肯定的。”
    韩琦很是生气,“大宋此刻不该和西夏纠缠,可使者一死,想不纠缠都不成。那个……富相,这是你的人吧?你派这等人去接待使者,安的什么心?”
    这事儿真的很让人恼火啊!
    想到西夏国内同仇敌忾的气氛,连赵曙都有些头痛。
    若是西夏大举来袭,辽人会不会趁机出手?
    多半会啊!
    所以沈安说暂且不管西夏的思路得到了大家的高度认同。
    可现在西夏使者竟然死了,这事儿还能怎么弄?
    “此事……”富弼很悲痛的道:“陛下,臣有罪。”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冤枉啊!
    那个王敏本就是专职干这个的,不让他去,难道让老夫去?
    赵曙说道:“此事纷杂,且看沈安那边去试探一番。”
    可韩琦却不依不饶的道:“陛下,此事一出,那些藩国会如何?他们会对大宋敬而远之。他们会以为大宋是暴发户,才将击败了辽人,就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自己的威风。”
    这是想让老夫下台还是怎地?
    富弼听韩琦在上纲上线,不禁就怒了,说道:“那王敏本是接待的官员,老夫不派他去接待派谁?你韩琦口口声声的说什么老夫居心不良,这是何居心?老夫看你是想让老夫离了枢密院吧?”
    这是直接把他和韩琦的矛盾揭开了,没有余地的要来一场对决。
    韩琦冷冷的道:“此事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老夫的错?看着吧,西夏人定然会暴怒,谁也拦不住!这都是枢密院和你富弼的错。”
    对决开始了。
    赵曙面无表情的看着,很是头痛。
    韩琦去了一趟北方,当年兵败好水川的心魔算是去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在首相的位置上流芳千古。
    可老对头富弼却在枢密院不安分,一心想进政事堂和他韩琦掰掰腕子。
    臣子有进取心,对于赵曙来说是好事。
    可老韩是什么人?
    先帝有时候都忍不住要说他跋扈,赵曙有时候也挺想抽他几下的。
    这么一个老汉,得了弄富弼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而富弼此次算是犯错了,也就是后世说的领导错误。
    那王敏是你的人吧,在他的逼迫下,西夏使者悲愤欲绝,于是一刀把自己捅死了,这事儿你咋说?
    富弼很无奈,但却不肯低头,“若是有错,都是老夫的错!”
    咦!
    君臣不禁都为之侧目了。
    富弼这话很有担当啊!
    都是老夫的错!
    这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了自己的肩头。
    这一刻富弼的身上仿佛在闪光,让人无法直视。
    好人啊!
    跪在边上的王敏不禁哽咽道:“相公,是下官的错啊!”
    富弼强硬的道:“此事若是导致恶果,老夫担之!”
    好一个富弼!
    这一刻连包拯都要对他颔首致敬了。
    韩琦见他上套,心中微喜,但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给别人下套后,会觉得有些内疚,于是就生出了补偿之心。
    “若此事不是他的错,老夫就亲自致歉。”
    首相不会轻易对谁低头,否则有损威严。
    这是铁律,在这个时代亲切更多时候代表着可以轻视,一国首相,走路你都得走出威风来。
    而且这是去枢密院致歉啊!
    想想,大宋的两府之争多久了?政事堂一直在提防着枢密院。从韩琦进了政事堂之后,宰辅们关起门来自己商议事情,基本上没枢密使什么事了。
    这是在孤立枢密使,而且富弼以前做首相时,讨论事情经常会把当时的枢密使韩琦叫来,很是亲切。现在呢?现在政事堂讨论问题压根没他富弼啥事。
    富弼为何要硬顶韩琦?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韩琦去枢密院道歉,枢密院上下大抵会爽的打哆嗦。
    可这事儿……
    富弼看看王敏,心中微叹,“臣请去查证此事。”
    现在他变成了苦主,自然有资格去调查。
    赵曙点头道:“此事别着急,莫要乱了方寸。”
    富弼感激的应了。
    “陛下,沈安求见。”
    “他怎么来了?”赵曙点头,然后说道:“朕不是让他去处置使者的身后事吗?”
    稍后沈安进来,行礼后,赵曙问道:“西夏人可还好?”
    这是问西夏人的情绪是否稳定。
    “陛下,臣觉着这事怕是有问题。”
    沈安一开口就让赵曙觉得莫名其妙的,“一国使者自尽,这是大事,可别国使者自尽臣相信,西夏使者……臣觉着不可能!”
    “不可揣度!”赵曙觉得沈安太主观了些。而国家大事岂是能这般随意揣测的?若是这般,他这个帝王也能随口而决,但这样的帝王最终大多得了个昏君的名头。
    国家大事要谨慎,要反复商议,这才是正道。
    “陛下,那梁氏如今刚上位,臣敢断言她的日子不好过。”
    “肯定不好过。”富弼见沈安来助攻,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所以也投桃报李,“西夏内部的各种势力可不会服她。”
    “臣在想,那梁氏会不会安排使者来大宋自尽……”沈安认真的道:“事情发生后,大宋会愧疚,担心西夏大怒。而西夏内部定然会同仇敌忾,如此她就能借机出兵大宋,通过战争来统合西夏的各方势力。”
    历史上梁氏那个娘们可不就是出兵大宋吗,而且是不断出兵周边,打啊打,把西夏打成了穷鬼,但也打出了西夏的威风。
    这等不要命的风格,有几个国家敢惹?
    但大宋就敢。
    后来神宗时,还有哲宗时,大宋都对西夏发动进攻。哲宗时章惇掌权,一度把西夏逼迫到了绝境。
    这便是后续的事态发展。
    但此刻的大宋君臣都不知道梁氏的秉性,所以对沈安的说法有些那个啥……
    “荒谬!”
    韩琦本想再用词激烈一些,可想到自己和沈安曾经并肩作战,就缓和了些语气,“谁会让使者自尽?这不是儿戏吗?”
    这事儿确实是很荒谬。
    “这般狠辣,谁能干得出来?”
    欧阳修觉得沈安这是在异想天开,“那梁氏再傻也不会干这等事吧。”
    曾公亮笑道:“若是能如此,当年辽人只需让他们的使者在汴梁自尽,随后就有了出兵南下的借口。所以安北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当年有一段时日辽国一直想南下,可却找不到出兵的借口。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约束,也就是说,做事得有底线。
    可梁氏是个女人啊!
    还是个狠辣的女人!
    沈安皱眉道:“此事臣觉着定然会如此,陛下,臣请去查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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