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玖开始到汴梁时很谨慎。作为一个外来人,他需要蛰伏着,然后慢慢的观察这座当世最美丽的城市。
    慢慢的他用金钱结交了许多朋友,包括能庇护自己的权贵。
    有了力量,他才觉得自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人就是这样,当在某个领域、某个小团体里至高无上时,他就会膨胀,觉得天下无敌。
    蒲玖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看着外面的年轻人,淡淡的道:“许多人叫某蒲先生……还有,这扇门,谁能让他躺在上面,某出一百贯!”
    这就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门外有他们的随从,蒲玖的话音未落,房门两侧就传来了打斗声。
    顷刻之间,所有的声音都趋同,变成了惨叫声。
    “一百贯?”
    沈安走了进来,那两个男子有些惊愕。
    “一百贯少了些。”
    蒲玖的目光转动,见那两个男子神色不对,就笑道:“某蒲玖,不知贵人……”
    商人的第一项本事,见风使舵……这是必修课。
    沈安对那两个男子说道:“官员?”
    两个男子僵硬的点头,沈安笑道:“是自己去皇城司,还是稍后被皇城司的人破门而入?”
    “自己去。”
    两个官员在沈安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桌子上的那尊红珊瑚树。
    受贿被当场发现,这事儿没法收场了。
    沈安把珊瑚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道:“陈洛。”
    陈洛从外面进来,沈安把珊瑚树交给他,说道:“带回家去。”
    这是公然拿人财物,可蒲玖此刻却满脸堆笑的道:“小的蒲玖,贵人若是喜欢这个,回头……等明年蒲某为那些贵人带货时,自然会多带一份。”
    这话里带着某种矜持:我认识权贵,而且和他们有利益纠葛,你若是知趣的,那就拿着这尊珊瑚树走人。
    沈安笑了笑,问道:“听闻你懂的造船?”
    蒲玖的眼中多了冷色,说道:“是。”
    造船是他的拿手本事,祖传的本事。
    就是靠着这个本事,他才能和那些大海商和平共处,并能利用他们挣下了这份家业。
    所以他不会把这个本事教给别人。
    “当初有人找过小的,说是要造船,可小的并不愿意。”
    这是婉拒:你别想让哥为你造船。
    “大宋也请不动你吗?”
    蒲玖微笑道:“小的没这个本事。”
    我就是不乐意,怎地?
    大宋的官员软趴趴的,蒲玖早已习惯了这种风格。
    只要他背后的权贵们在,那么官方就没法为难他。
    否则每年砸下去的钱还不如喂狗!
    “拿了他!”
    沈安转身出去,陈洛狞笑着过来,大手一抓,就抓住了蒲玖的衣襟。
    蒲玖愕然道:“某认识许多人,你们得罪不起的人。”
    陈洛把他按倒在地上,先堵嘴,然后五花大绑,把他塞进了布袋里,随即就这么扛着出去。
    一路到了城外沈家庄的营地里,布袋打开,蒲玖睁开眼睛,久违的光明让他偏头避开了光线。
    “郎君,是要口供?”
    黄春很喜欢拷打,他甚至觉得拷打是一个让人着迷的事业,值得自己去钻研一番。
    “他会造船,他的手下应当也有造船好手。大宋要造船……”
    黄春一听就乐了,“郎君放心,小人保准马上让他说话。”
    沈安点头道:“好。”
    手下有信心是好事,沈安准备坐观。
    “郎君……”
    黄春有些纠结的道:“小人的手法……有些吓人。”
    沈安冷笑道:“尽管来。”
    哥在后世从各种媒介里见识过多少酷刑?
    有本事你就打破常规,要不来个知男而上也行。
    黄春见他不悦,就干笑着说道:“那小人这就开始了。”
    “小人愿说……”
    这时蒲玖却突然软了,可沈安没说话,黄春自然会继续准备。
    稍后一个小泥炉就被送来了,里面的炭火烧的炽热。
    沈安皱眉道:“烤哪里?”
    黄春嘿嘿的笑道:“自然是要害。”
    “小人愿意为大宋造船,只要一万贯,小人就愿意为大宋打造最出色的船……”
    “五千贯……”
    “一千贯……”
    “小人愿意为大宋去死。”
    蒲玖被固定住了,小泥炉放在他的双腿之间。
    “郎君,是要半熟还是全熟?”
    沈安淡淡的道:“一般的狗都不吃半熟的东西,全熟吧。”
    “饶命!陛下万岁,大宋万岁,小人愿意一辈子不出汴梁……”
    炭火微蓝,可温度却高。
    那种熏燎的感觉让蒲玖要疯了,他极力的扭曲着身体,可灼热却依旧存在。
    这一刻他所谓的矜持都不见了。
    “若是不动刑,此人怕是会留一手,甚至会坑害大宋,全熟!送进宫去侍候陛下。”
    沈安转身准备出去。
    “什么味?”
    那股子撩烧的味道很难闻,而且味道越来越重。
    蒲玖绝望的瞪大了眼睛,喊道:“小人若是敢留一手,全家死光!”
    沈安回身,淡淡的道:“你说自己不离开大宋?”
    “是,小人发誓,一辈子都是大宋的奴隶。不,小人一辈子都是贵人的奴隶。”
    “很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某很满意。”
    沈安点点头,有人把小泥炉撤了,蒲玖龇牙咧嘴的在吸气。
    “大宋将会打造船只,许多船只。那些船只要坚固耐用,要能远航,并能扛住风浪……”
    他盯住了蒲玖,“大宋需要你的忠诚,只要你能对大宋忠诚,此后大宋就是你的家,沈某就是你的后台!”
    蒲玖被解开了,他跪在地上喘息道:“小人一定……小人发誓永世做贵人的奴隶。”
    沈安笑了笑:“如此甚好,期间会有人和你一起造船,若是你认为自己能瞒过他们,那尽可下黑手,到时候沈某会亲自服侍你。”
    他转身出去,蒲玖突然问道:“敢问贵人是谁?”
    “某沈安。”
    “沈安?”
    蒲玖哭道;“竟然是他……”
    若是其他官员的话,蒲玖先前的态度一点都没错,大家讲道理就是了。
    可这是沈安啊!
    沈安的动手能力在汴梁广为传播,而且传闻他嫉恶如仇。此次他出面为大宋寻求造船工匠,但凡敢反对的,大抵都得倒霉。
    沈安还未出营地就遇到了内侍。
    “官家让你进宫。”
    等见到赵祯时,王安石也在,而且气氛有些不大对。
    赵祯见他来了,就目视陈忠珩。
    陈忠珩看了沈安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尼玛!
    难道是我犯错了?
    沈安想了想,觉得自己最近挺老实了,也没和人动手,堪称是最老实的一段日子,怎么就有事上门呢?
    “杭州市舶司的消息,冯进被拿下了。”
    啥米?
    沈安不敢相信的道:“谁拿的人?”
    陈忠珩说道:“陈昂那边审讯完市舶司的人之后,没有发现冯进贪腐的证据,此事就算是完结了。”
    这个没错,杭州是大州,冯进这个知州不可轻动。
    “冯进自己也觉着无事,还到市舶司去查看了几次,和王雱等人谈笑风生……”
    要完蛋了啊!
    沈安开始为冯进感到悲哀。
    “你确定王雱和他谈笑风生?”
    陈忠珩干咳一声道:“此事是杭州那边的奏报,皇城司也证实了。”
    沈安点头,觉得冯进死得不冤。
    王雱是什么人?
    他自诩天下最聪明,余子碌碌。
    这样的人,也就是沈安能用后世的知识体系来震慑他,才能平等相处。
    你冯进不过是一个官员罢了,你嘚瑟个什么?你可知道在王雱的眼中,大抵皇帝都是个蠢货。
    他会和你谈笑风生?
    你怕是睡觉都得睁只眼。
    那厮定然是在准备挖坑埋你,所以才会和你谈笑风生,想借此让你放松警惕罢了。
    “过了三日,王雱先是令人悄然拿了冯进家中的管事。”
    卧槽!
    这是犯忌讳的啊!
    沈安现在只想撞墙。
    这种事儿可做不可说,被发现了就是把柄。
    那少年还是过于自负了些,竟然犯下这样的大错。
    “冯进的管事是和一个女人偷情,被当场拿下……那个女人随后失踪。”
    沈安松了一口气,道貌岸然的道:“不要脸!”
    他在骂那个管事不要脸,陈忠珩和赵祯的眼皮子都跳动了一下。
    这事儿绝对是一个坑,王雱给那个管事挖的一个大坑。
    那个女人定然不是好鸟,应当是被王雱用钱收买的妓/女。
    这样的一个圈套之下,那管事不上钩才怪。
    “那管事被当场弄到把柄,就交代了冯进的一些事,随后王雱就鼓动陈昂去府衙……”
    这是趁热打铁,不给冯进准备周旋的时间。
    “当着府衙的一众官吏,王雱亲口念出了那管事的供词,随即就带人去查抄……证据……确凿。”
    赵祯板着脸道:“他先是麻痹了冯进,然后设下圈套拿住了冯进的管事,最后才找上了冯进。”
    一步步的走,没有急躁,很是稳妥。
    手段是有些不大好,不过目的是正确的,所以没人能指责什么。
    至于你说挖坑不好……可这年头出事都是看结果,谁去管过程?
    王雱定然是从京城出发后就在谋划着要搞事,而冯进自然是他的目标之一。
    冯进死得不冤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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