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陛下!”
    赵俊生很愤怒,气急而笑,“某些人为了方便贪墨,竟然如此费尽心机的布置这么大一盘棋,真是好本事啊!王坦之,这些人当中只怕还没有哪一个有这么大的本事下这盘棋吧?他们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王坦之道:“据臣推断,在朝中应该有人做这些人的靠山,否则仅凭这些人还不足以掩盖他们这么多年的罪行又没有丝毫的风声传到外界!”
    赵俊生放下手里的卷宗问道:“你是候官司的主官,对朝廷和地方官吏的情况你是最清楚的,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回陛下,候官司只是负责监察百官是否有谋逆叛乱之举,并不负责监督他们是否有贪墨等事宜!如果陛下要增加、扩大候官司的职能,那么以现有的人手,候官司探查消息的速度会大大减慢!”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摆摆手:“行了,在这件案子上,候官司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皇城司来做!”
    “诺!”
    赵俊生大军在第二天上午离开虎牢关前往荥阳。
    荥阳城外有一个很大灾民营地,随着水患退去,营地内的灾民有一部分陆续返回家乡,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仍然滞留在这里。
    赵俊生没有带着兵马去荥阳城,而是直接往灾民安置营地而来。
    收到消息的荥阳太守崔延泽带着太守府的官员们赶在大军抵达灾民营地之前迎上了御驾。
    “臣荥阳太守崔延泽率荥阳大小官吏人等恭迎圣驾,给陛下问安!”
    随着崔延泽一声高呼跪下,他身后的大小官吏数十人和几百衙役捕快、郡兵纷纷拜倒。
    赵俊生坐在马背上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吏们,脸色平静的抬手:“朕躬安,诸位都平身吧!”
    “谢陛下!”大臣们站了起来。
    崔延泽又躬身作揖道:“陛下及将士们一路上风餐露宿,想必是疲惫了,臣等已经在荥阳城内为陛下准备了行宫,在城外搭建好了营地,为将士们准备好了酒肉,陛下和将士们一到即刻就能享用!”
    赵俊生道:“朕听说仅荥阳一地无家可归的灾民就多大近二十万人,如此多百姓受冻挨饿,没有住所,朕如何能吃得安心?又如何睡得安稳呢?此时天色尚早,吃饭的事情不急,朕还是想先去看看受灾的百姓们,崔太守不必多说了,朕意已决,前来带路吧!”
    崔延泽只好答应:“臣遵旨!”
    大军继续启程上路往灾民营地而去,骑在马背上的崔延泽看了看左前方的赵俊生,他想要安排一个心腹前往灾民营地布置一番,万一皇帝到了灾民营地发现那里一团糟、乱哄哄的,那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太守太不称职?
    想到这里,崔延泽立即对旁边一个官员招手,低声吩咐几句,没想到这官员才骑马跑了几步就被李宝派人拦了下来。
    崔延泽心下着急,却又没有办法。
    赵俊生扭头看了看崔延泽,问道:“崔太守想派人去做甚?”
    崔延泽知道赵俊生肯定猜到了他的意图,只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臣想派一个人去灾民营地先去布置一番,以免到时候那些无知的刁民们冲撞了圣驾就不美了!”
    “刁民?崔太守知不知道你口中的这些刁民可是朕的衣食父母,没有天下所有百姓们的支持,朕这个皇帝就当不下去,朕做不了皇帝就没有大乾王朝,没有大乾王朝就没有你崔太守!”
    崔延泽诚惶诚恐,“陛下教训得是,臣知错了!臣没有别的意思,臣这么安排是出于对陛下的安全考虑!”
    赵俊生摆手:“你的好意朕心领了,但朕此次东巡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了解各地灾民现状和安置情况,所以朕要看到最真实的东西,而不是看到你们想让朕看到的!”
    崔延泽满头大汗,“是,是,臣一定不弄虚作假!”
    赵俊生问道:“现在此地还有多少灾民?这些灾民分别来自何处?如今水患已经退去,各地正在重建,这些灾民为何在滞留在此地?”
    “回陛下,已经走了五六万人,大多都返回了原籍,少数去投奔亲友了,此地还有十二万人,都是荥阳周边各县的,本地灾民倒是很少,他们一直滞留在此处是因为他们担心回去没有吃穿、没有栖身之地,担心途中也没有吃食会饿死在路上!”
    赵俊生又问:“荥阳城的官仓还有多少粮食可用?”
    “回陛下,早就全部搬出来给灾民们吃了,一粒也没剩下!”
    “那么·····敖仓呢?”
    “敖仓的粮食也吃光了!”
    赵俊生眼睛瞳孔一缩:“敖仓可是大型战备粮仓,朕就算一直呆在长安也知道敖仓的储备粮可以供十万大军吃两年,你现在告诉朕敖仓空了,粮食呢,去哪儿了?”
    崔延泽连忙道:“陛下息怒,敖仓因为管理不善,陈年旧粮时常发霉烂掉,就连老鼠都不吃,这次灾情发生之后,臣就下令打开敖仓赈济灾民,哪知道开仓之后才发现储存在敖仓的粮食已经烂掉了七成,只剩下三成可食用,消息传开之后百姓们愤怒难平,臣为了稳住灾民们,只好下令斩了看守敖仓的郡兵营头。从七月灾情爆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月,支撑到现在,储备粮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陛下到来之前臣等急得夜不能寐,若是灾民们继续滞留下去,又没有足够的粮食供应,臣等担心会出大事啊!”
    赵俊生没有出声,脸上很平静,但杀心渐起。
    大军行进过程中,骑在马背上的赵俊生看见远处一大片营帐,连绵十几里,营地里无数人头涌动。
    随着队伍距离灾民营地越来越近,营地内的灾民们都纷纷走了出来。
    随军护卫的神武军在大将白劲光的指挥下控制了周围几个小山包,以什、牙为单位在四周进行警戒。
    有开路的官员大叫一声:“皇帝陛下驾到———”
    分散开来的兵将们一声声传下去,整个营地都传遍了皇帝驾临的消息。
    灾民们呈麦浪倒下一般依次跪了下去。
    灾民人数太多了,地上到处都是稀泥、四处传来骚臭味、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赵俊生勒马停下,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把马交给身侧的侍卫,高喊一声:“所有人平身!”
    一个太监大叫:“陛下有旨,起——”
    灾民们有些不可置信,皇帝竟然叫他们起身?他们怀着疑惑心情,带着惊异的面容慢慢爬了起来,附近的灾民们能清楚的看见皇帝的脸。
    赵俊生迈开脚步踩着泥泞走到一个年老的灾民面前,老灾民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浑身发抖。
    赵俊生伸手去搀扶,却被太守崔延泽拦住:“陛下不可!陛下是九五之尊,此人只是一个低贱的老农······”
    赵俊生伸手扒开崔延泽,笑道:“崔太守言重了,这是朕的子民,是老农却不低贱,只要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劳作养活自己的人就不低贱,只有奴隶才低贱!历朝历代以来,天下人尊卑分四等,分别是士农工商,他这个老农的身份比工匠和商人都要高呢!”
    崔延泽讪讪一笑,退后一步拱手躬身道:“陛下所言甚是,臣受教了!”
    赵俊生伸手去把老农搀扶起来,见此人满脸皱纹如枯树老皮,年龄只怕有五六十岁,问道:“老人家今年高寿了?”
    老农诚惶诚恐道:“不敢当陛下如此称呼,草民今年四十有八!”
    赵俊生别提有多尴尬了,这老头却只比他几岁,看上去竟然能做他的老父亲了。
    “你是一个人,还是全家都在这里?”
    老头回答说:“小老儿一家五口都在这里,家里遭灾了,粮食全部被大水冲走,养的牲畜也全部淹死了,房屋也被大水冲倒,只能背井离乡!”
    “来这儿多久了?”
    “是刚遭灾就来了,四个月了吧!”
    赵俊生问道:“官府每天给你们多少吃食?吃几顿呢?能吃饱吗?”
    “陛下说笑了,咱们是灾民,官府怎么可能让灾民吃饱呢?每天吃早晚两顿,每顿一个馒头和一碗稀粥!”
    太守崔延泽等人很是尴尬,他们没想到赵俊生会直接跟灾民接触并询问相关赈灾情况,他们也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竟然什么都敢说,这下所有的事情已经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了!
    赵俊生脸色一僵,又问:“现在天气转凉了,你们出逃的时候待了御寒衣物吗?”
    老农一脸的黯然道:“当时只顾着逃命了,哪里来得及想那么多,等到想到要带一些衣物的时候,房子早就被大水冲垮了!”
    赵俊生扭头看向周围其他灾民,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菜色,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几个月都不曾梳洗的样子。
    赵俊生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兵士们早已在前面站岗,隔开一条通道,赵俊生沿着通道一路跟灾民们闲聊,询问他们这几个月的生活情况,官府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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