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军班师了,正在返回长安的途中,这毫无疑问。
    一般认为,大军一旦班师,边境若是再起风云,想要再回师作战已不太可能。
    原因有二:其一,大军气势已经不再,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其二,将士们都等着班师回朝之后领赏,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将士们是肯定不肯再掉头回去打仗的。
    正是基于以上两点,宋军主帅萧斌才敢迅速渡江反攻,他不怕乾军掉头再过来跟他交战,因为乾军一旦班师就没有了进攻的气势和士气,就算勉强掉头与他交战也肯定是不敌。
    可萧斌恰恰想错了,他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赵俊生之所以在这个时候下旨班师就是要让萧斌放心大胆的渡江反攻。
    也就是说,萧斌中计了!
    赵俊生之所以敢这么干,当然是有所倚仗,在班师的途中,他就下旨一路上把各军有功将士的赏赐逐一发下去,赏赐给将士们的钱财从哪里来?自然是从攻占的各城池官府府库和地主豪强那里而来。
    宋军主帅萧斌认为就算赵俊生很快得到他率军渡江反攻的消息也不可能让乾军提升士气,也没有办法给乾军大气鼓劲,因为赵俊生如果不解决赏赐有功将士的问题是绝对不可能把士气提起来的。
    这场仗打了近半年,乾军又是仓促出兵,各方面准备都不足,仗打到现在,赵俊生手里肯定没有现钱给将士们发赏赐。
    可打仗并非只有支付而没有进项,乾军还真有大量的进项,乾军夺取了宋国大片国土,大小城池几百座,怎么可能没有钱财?
    赵俊生有足够的钱财给将士们发赏赐,对于那些立下的战功足够升迁的将士,赵俊生一早就让各军拟出了升迁名单,一路北返一路颁发任命文书。
    因此,乾军将士们虽然在班师,可士气却始终都很高昂。
    当宋军在萧斌的指挥下渡江反攻的消息传来时,赵俊生就知道萧斌入套了。
    当天下午,赵俊生就下旨命各军停下来就地扎营休息,生火造饭,这顿晚饭吃得很早,将士们吃完晚饭就被命令返回营帐休息。
    到了戌时,集结的号角声想起,各军迅速紧急集合。
    营地内灯火通明,赵俊生骑着马来到高台上,大声宣布:“朕收到消息,宋军趁着我军班师回朝之际已经渡江反攻,现在他们已经攻破了江岸防线并兵围江夏城!”
    “若我大军将士们还在江夏,宋军岂敢如此?他们只会玩这种把戏,看来宋军还没有被我们打怕打残,我们必须挥师掉头,迅速赶回去解除江夏之围,并把这几万宋军在逃回江东之前永远留下,众将还没有战斗的力量和勇气?”
    已经休息好,士气正高昂的乾军将士们举着兵器起身大吼:“有、有、有!”
    “杀回去、杀回去······”
    赵俊生大声道:“好,朕命令,一个时辰的拔营准备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各军集结,依次出发!”
    将士们轰然应诺,各自散去做拔营出发的准备。
    过了两刻,突然从营地内飞出一只信鸽,这支信鸽刚刚升空正在向南方飞去,一道弓弦弹出的声音传出,紧接着是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向夜空,信鸽被射中掉落下来。
    “上!”随着林敬辉一声令下,一队乾军兵士迅速包围了一间营帐。
    林敬辉当先冲进了营帐之内,营帐内庞法起正好站在矮几旁看着他和随后进来的甲士们,庞法起的家眷神情紧张,连忙走到他是身边警惕的看着这些乾军甲士。
    “林将军,不知你带兵来老夫营帐所为何事?”
    林敬辉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方才我等在营帐发现有人放鸽子向外界通风报信,但我军此时并未有消息要通过鸽子传递的,放出去的鸽子已被我军神射手射下来了,瞭望哨塔上的哨兵说鸽子是从庞公营帐这附近放出的!”
    庞法起心中忐忑,脸上却是神色沉下来,“将军这是怀疑庞某通敌?可有证据?”
    这时一个兵士走过来拿着已经中箭的鸽子,鸽子被一箭射穿,早已经死了,羽毛上还有一些血迹,一只脚上绑着一根竹管。
    林敬辉从竹管内抽出一个小纸卷,展开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抬头看向庞法起道:“庞公,这纸条上说我军正准备掉头返回,打算连夜出发,你如何解释?”
    庞法起道:“这是有人在向宋军那边通报消息,但这也不能证明鸽子是老朽放的!”
    “鸽子是在庞公营帐附近起飞的,庞公及家人比其他人的嫌疑都要大得多!”
    “将军也说了鸽子是在老朽营帐附近起飞的,可这附近并非只有老朽一顶营帐,为何就不能是他人?”
    “因为这附近只有庞公一家人是从南朝投降过来,自然成为首要的怀疑对象,本将这么怀疑没错吧?难不成本将还要先怀疑自己人?”
    庞发起怒道:“谁能保证你们内部就没有问题?老朽的确是从南朝投降过来的,现在军营中出了细作你们就怀疑到老朽头上,老朽就是有一张嘴也说不明白,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早知会受如此侮辱和怀疑,老朽就是自尽以谢天下也不会投降!”
    这话的意思就有些尖锐了,林敬辉沉默了一下才说:“庞公有什么话还是去跟陛下说吧!来人,把庞公带去见陛下!”
    几个甲士上前来搜走了庞法起的佩剑,庞法起挣脱了他们,自己向帅帐方向走去。
    林敬辉等庞法起被押走之后,看了看庞法起的两个夫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年老的想必是庞法起的正室元配,年轻的想必是小妾。
    他走到矮几边看了看,发现上面放着一叠纸张,砚台里还有墨汁,笔架上放着一支很细的狼毫笔,他拿起狼毫笔看了看,笔头还是湿的。
    再拿起砚台倾斜,墨汁流向砚台内低处。
    “咦?”林敬辉拿起一叠纸张上的最上面一张,这张纸比下面的纸张短了一截,他立即把从信鸽脚上竹管里拿出来的纸卷铺开放在纸张上缺的一截位置进行对比。
    在接上这纸条之后,整张纸完整了,与其他纸张一样长短,纸条的质地与这些纸张完全一致。
    林敬辉目光再一扫,抬头对两个女人问:“庞公平日所写的文稿、与友人互通的书信放在哪儿?”
    两个女人虽然害怕,却紧闭着嘴,靠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
    “别以为不说我就找不到!来人,给我收!”
    在林敬辉的命令下,甲士们在营帐内翻箱倒柜。
    很快就有一个兵士拿着一叠文稿和几封书信过来:“将军,找到了这些!”
    林敬辉把文稿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他又把几封书信打开看了一遍,这几封书信都是在多年前友人写给庞法起的,几封书信都有一些年头,庞法起之所以还保留着这些书信,林敬辉猜测大概是这几封书信写的颇有水平,情真意切,颇为感人,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值得怀疑的了。
    林敬辉似乎想起了什么,拿出纸条与书信和文稿对笔迹,这个时代普遍的字体就那么几种,一个人在形成书写习惯之后,很难对笔迹进行作假,即便故意不按照习惯书写,在笔画上也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对笔迹有研究的人是可以看出来的。
    林敬辉把这些文稿、书信、信鸽、纸条带上很快来到了帅帐。
    帅帐内,各军大将、官员俨然都在场,而庞法起此时正垂手站在中间。
    “陛下,林统领到了,就在帐外!”帐外当值小校进来报告。
    “让他进来!”
    林敬辉带着一个甲士走进帅帐,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赵俊生问:“下面的人说有人在营中放信鸽给宋军通报消息,你怀疑是庞公?”
    林敬辉回答:“是的!”
    “可有切实证据?”
    “有!”
    赵俊生招手:“呈上来!”
    林敬辉转身从甲士手上接过托盘呈上去,太监康义德上前接过托盘走到御案前放下,然后退到了一旁。
    赵俊生看了看庞法起,收回目光落在御案托盘上,只见托盘内放着几样东西,有被射死的鸽子、一张纸条,一叠空白纸张以及一叠文稿和几封书信。
    赵俊生拿起纸条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后,抬头看向林敬辉问:“林统领,这些东西如何能证明庞公通敌?”
    “回陛下,根据营中瞭望哨所说,信鸽是从庞发起的营帐附近放飞的,那里除了庞法起营帐还有另外几个随行官员的营帐,但庞法起是新投之人,而其他官员在我大乾为官多年,这些官员此前没有被相关衙门怀疑过有通敌的嫌疑。因此,信鸽是庞法起的嫌疑最大!”
    赵俊生皱眉道:“不能因为庞公是新投效我朝之人就先怀疑他,这不公平,若是我等都抱着这种心态,这让那些心中向往我大乾的有志之士是何等的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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