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生手上拿着一本折子,这就是王坦言送过来的与崔浩有密切往来关系的朝中大臣、军中武将、地方官员的名单和他们来往的一些证据。
    这折子有十六开,全部写满了,赵俊生花了足足半个钟头的时间才看完。
    “对于崔浩与这些人的关系,你们候官司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王坦言抱拳说:“候官司的结论是:这些人以崔浩为首,都是崔浩的党羽,除了最前面四个之外,其他二十四人都是崔浩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都是出身于士族!”
    让赵俊生不寒而栗的是,这二十八个人当中有四个朝廷大臣、六个将军、十二个太守、六个县令,这两年他们与崔浩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相隔比较远的每个月至少都有一封书信往来,距离比较近的每隔几天就有一封书信,在乾京附近的甚至隔三差五的来乾京与崔浩会面,在朝廷里的那几个每天都要与崔浩进行一次会面。
    不难看出,崔浩已经被这些人奉为士族之首,不过从这些还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良企图,这也是赵俊生稍稍放心的原因。
    赵俊生拿着这本厚厚的折子陷入了沉思,候官司是最近两年才成立的,赵俊生相信崔浩提拔过的人绝对不止这些,以崔浩为首的官员、武将也绝对不止这些。
    但不能因为某些官员被崔浩提拔过就把他们归于崔浩一伙,这是不理智的行为,所以这件事情还需要秘密调查并进行甄别。
    赵俊生从御案上拿来另一本折子,这上面是太监们翻阅档案查出来的所有疑似可能与崔浩有关联的官员武将名单,这份名单上记载了每一个人调动升迁的全部过程。
    他把两份名单进行一一对照对比,不出所料,王坦言拿来的名单上除了前四个朝廷大臣,其他人的名字全部出现在太监们送上了的名单上。
    赵俊生深吸一口气,把太监们送上来的名单递给王坦言:“朕要你派人去一一核实这些人在历次升迁过程是否存在着猫腻,他们的战功或政绩是否是实打实的,没有虚报夸大、冒领战功的情况,查清之后速度上报给朕!”
    王坦言接过折子快速翻看了一遍,抬头拱手说:“陛下,若是要派人一一去他们曾经做官为将驻扎之地进行核实需要不短的时间!”
    “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够吗?”
    “三个月足够了!”
    ······
    崔府。
    已经有八十三岁高龄的寇谦之坐着马车来到了崔府大门外,马车停下,马夫跳下马车把踏板放在马车旁,一个弟子撩起车帘对车内的寇谦之说:“师尊,崔公府邸到了!”
    一个年轻的弟子把老迈的寇谦之从马车内搀扶出来,寇谦之已经是皓首白发、老态龙钟,他左手挽着拂尘下了马车向崔府大门走去。
    门子看见是寇谦之来了,立即上前迎接:“拜见国师!”
    寇谦之点头:“崔公在家吗?”
    “在的,国师请!”
    另外有一个门子早就跑进大门去通报了,等寇谦之被门子领到崔府前堂外时,崔浩已经在前堂门口等着了。
    “国师,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崔浩笑着拱手迎上来。
    寇谦之打了一个稽首:“今早在观内枯坐,一时心血来潮,故来崔公府上叨扰,崔公不嫌弃吧?”
    “哈哈哈,国师说笑了,请入内奉茶!”
    两人走进前堂内靠近窗户处在一张矮几边面对面而坐,一个丫鬟煮了茶水给二人斟瞒。
    崔浩对丫鬟摆摆手,让她先出去了。
    “国师最近一两年来我这里的次数少了!来,吃茶!”崔浩拿起茶杯示意。
    寇谦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说:“贫道今年八十有三,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若不是要上朝,平日里是不外出的,今日却是心血来潮,感觉有必要来崔公府上一趟!”
    崔浩颇为惊讶:“哦?国师可是算出什么了吗?”
    寇谦之看着崔浩,良久,说道:“崔公,接下来这段时间你的处境只怕不会太好啊!”
    崔浩听得心头一跳,他是清楚寇谦之的本事的,看相、算命、卜卦灵验得很,寇谦之既然这么说绝对不是吓唬他,他连忙说:“国师这话怎么说?”
    “轻则有牢狱之灾,重则······可能家破人亡!”
    崔浩慌了:“可有破解之法?”
    寇谦之叹道:“崔公真当贫道是神仙?当今世上能让崔公过上牢狱之灾的还能有谁?”
    “陛下?”崔浩皱起了眉头,“崔某自问这段时间并未引起陛下不快,也没有在朝中得罪什么人啊!”
    寇谦之想了想对崔浩说:“前些天贫道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朝中有人弹劾崔公,而且不止一次,只是这两次朝会上陛下并未提起此事,平日里也并未为难崔公,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贫道猜测应该是陛下压下了弹劾之事!”
    “还有这事?”崔浩额头上的抬头纹更深了,“咱们对宫里发生的事情知道得消息还是不够快啊!”
    寇谦之告诫崔浩:“崔公万万不可打皇宫内的注意,你不是不知道陛下最忌讳朝臣们在宫中安插眼线,一旦查出来绝对不会轻饶,三年前工部左侍郎黄瑁收买太监刺探宫内消息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崔浩点点头,这事他怎么会不记得,当时这事闹得满城风雨,震动了朝野,事情被查出来之后,被收买的太监当场被绞死,而事后黄瑁也被赵俊生下旨五马分尸,家人被罚到矿山服苦役,终生不得释放。
    寇谦之问:“若是有人弹劾崔公,崔公认为是什么由头?”
    “绝对不会是贪墨和收受钱财,我崔某在大乾为官十五年从未做过辱没家风和清誉之事!”
    寇谦之说道:“这些年你时常举荐、提拔一些后辈,我猜只怕是此事被人抓住了把柄!”
    “什么?我崔某为朝廷举荐人才,难道也有罪?要我崔某眼睁睁看着那些有才学之人都被埋没了吗?”崔浩颇为气愤,情绪有些激动。
    寇谦之看着崔浩说:“前些年你举荐人才也没什么,可你举荐的都是一些从前的好友或世家子弟,有不少人还都没有从政为官的经验,要提拔也应该提拔那些有经验的官吏,而你举荐的那些人就直接做县令、太守!贫道早就告诫过你,如今的大乾已经不需要举荐人才了,它已经有了自己的选官用官的规矩,可你依然我行我素,哎······”
    崔浩有些烦躁,他问寇谦之:“国师,你说我去向陛下请罪,如何?”
    “请罪?你有罪吗?什么罪?”寇谦之反问。
    “这······”崔浩一想还真是,去见了赵俊生该怎么说?是否有人弹劾都还只是寇谦之听到的小道消息,还不能证实。
    良久,崔浩说:“崔某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人要弹劾就让他们去弹劾吧!”
    寇谦之看着崔浩,他嘴巴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崔浩又说:“国师竟然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
    “这只是其中之一,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寇谦之不由感叹道。
    崔浩听了这话很是诧异:“国师又有什么烦恼?”
    寇谦之叹道:“贫道年事已高,最近贫道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只怕大限不久就要到来!让贫道放心不下的是膝下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弟子,贫道一死,这一脉只怕守不住多久。贫道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聋,这些年一些徒子徒孙不守清规、仗着贫道的权势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旦贫道死去,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崔浩问:“国师既然知道有些徒子徒在外面打着你的名号败坏你的声誉,为何不清理门户呢?”
    “哎,力不从心呐!他们虽然在外面胡作非为,可在观内对待贫道如同对待生身父母,贫道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啊!”
    崔浩听了不由一阵无语。
    六月十五,赵俊生临朝听政,各部大臣一一站出来禀报本衙门的事务。
    待各部大臣们一一禀报完毕之后,赵俊生正要宣布退朝,兵部员外郎黄鸿升站出来举着芴扳说:“陛下,臣要弹劾一人!”
    赵俊生一愣,好几个月的朝会上都没有大臣弹劾其他人了,要知道如果是上书弹劾,被弹劾的人不一定会知道是谁弹劾了他,但是在朝堂上当面弹劾就意味着撕破脸皮,一般没有人会这么做。
    这次会是谁被弹劾呢?赵俊生抬手:“你要弹劾谁?”
    “陛下,臣要弹劾尚书右仆射及崔浩,这些年他提拔门生故友、士族不学无术之子弟、任人唯亲,身边聚集了一大片党羽,这些人没什么功劳政绩,却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身居高位,在任职期间一个个大肆敛财、任用亲信,崔浩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培植党羽、结党营私!”
    朝堂上的所有大臣武将们听到这番弹劾之言都知道这事如果有证据的话,只怕要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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