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又是欢喜又是兴奋,感觉被大哥抱在怀里特别骄傲,他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尚不懂朝堂上的争斗。
    小家伙出于对李云的崇拜,忍不住娇憨的欢呼起来,他的得意来源于开心,然而大人们可像小孩子一样心思纯净。
    李世民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满脸震惊看着李云道:“你选的是他?”
    这话问的十分突兀,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已经皱起了眉头,李孝恭目光在轻轻的辉闪,而太子李承乾则是身体发颤,感觉心里有一股压不住的恐慌和害怕。
    “怎么会是稚奴?为什么会是稚奴?他抱稚奴干什么?难道真是因为一个垫子吗?该死,我为什么不把垫子让出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李承乾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李云近在咫尺,然而抱的是自己弟弟,听着弟弟开心兴奋的欢呼声,李承乾只觉得一颗心沉入谷底。
    在太子李承乾的身边,魏王李泰同样心往下沉,李泰满脸羡慕的看着弟弟在李云怀里撒欢,真希望那个被抱着的孩子能是自己。
    这时李世民似乎已经压下心里的震惊,不过皇帝语气仍旧显得异常,他再次问李云道:“老三家的,你决定要照顾的这个弟弟?”
    皇帝问这话的时候努力保持平静,但是谁都看出他扶着龙椅的手掌颤动了几下。
    满朝文武心底也是波澜起伏,任谁也没有想到赵王竟然会抱起李治,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任何一件小事都要大加分析,赵王抱起李治看似随意,但是谁又能确定这一抱真的随意?
    毕竟赵王刚才说了一句话:你把垫子让给我,那我就抱着你一起坐。
    这句话如果放到帝嗣之争上面,立马就可以视同为赵王在力挺李治。自古帝嗣之争刀光剑影,那是比沙场争锋更为疯狂的大事,多少家族因为站错了队伍,一夜之间就会化为飞灰。
    所以,站队很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选择。
    整座朝堂大殿,几乎落针可闻,只有李治天真娇憨的笑声不断响起,在大殿群臣的耳边不断萦绕盘旋。
    “能在朝堂里随便的笑,这是一种了不起的开端……”几个重臣悄悄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心底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李世民第三次开了口,语气已经变得肃重,再次问李云道:“赵王,给朕回个话吧。”
    这次没喊老三家的,也没有喊臭小子,皇帝用的是朝堂称呼,凸显了对于此事的重视。
    李云状似好奇的抬头,脸上挂着谁也看不懂的迷糊,故作愕然道:“陛下您这是咋了?我只是抱一抱弟弟而已?他把垫子让给了我,难道让他去坐冰冷的砖石吗?我是个当大哥的人,岂能让弟弟坐在地面上,恰好他是个小家伙,抱在怀里感觉很合适……”
    “那你怎么不去抱太子承乾?”
    李世民几乎脱口而出,紧跟着又补充一句,再道:“或者去抱魏王李泰。”
    这话让太子李承乾满含期待,也让魏王李泰满含期待,两个皇子都觉得心里怦怦乱跳,他们很希望李云能够回答一句,说是‘那好啊,我也抱抱他俩!’
    可惜李云却噗嗤一声喷笑,满脸无奈看着李世民道:“陛下啊,承乾和李泰多大了?今年十五岁,个子那么高,承乾勉强还好,李泰特别胖……”
    李世民愕然一怔,下意识道:“是啊,承乾身材很高,青雀体格虚胖。”
    “对吧!”
    李云呵呵一笑,顺势盘膝坐在垫子上。
    他把李治小家伙搁到腿上,半揽在怀里继续说道:“我抱李治是因为他最小,除此之外别无原因,说来也是奇怪,我怎么感觉您今天一惊一乍的,还有你们这些大臣,个个也都一惊一乍的,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奇怪个屁!”
    许多大臣心底恨恨暗骂,悻悻暗道:“谁叫你是西府赵王,每次行事出人意料,今天这事换个别人试试看,看我们会不会一惊一乍?也就是你,上了战场无敌,下了战场巨富,你一个人等同于大唐半边天,你的言行举止我们怎能不小心。”
    当然这些腹诽只敢在心里说说,脸上那是万万不能让李云看出来,不但不能让李云看出来腹诽和不满,还得表现出一副由衷亲切的谦和微笑。
    李世民深深看李云一眼。
    皇帝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有些不放心,郑重再问最后一句道:“你确定只是抱抱稚奴?”
    李云把李治揽在怀里,笑呵呵道:“放心放心,我只是和弟弟玩。”
    “如此,甚好!”
    李世民缓缓点头,终于不再询问这件事,也不知是真的放心,还是把怀疑压在心底。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但是朝堂的许多政务根本没有处理,一大早晨尽是些争锋缠斗的事,堪称古往今来第一次毫无意义的早朝,比如先是李云和王珪交手,结果把太原王氏的族长赶出朝堂,接着是文臣和武将争锋,结果李云抱着李治坐到了中间。
    这些事对于朝堂有意义,但是对于天下百姓意义不大,早朝是要处理一国政事的,直到现在竟然一件也没处理。
    李世民抬头看了看大殿门外,沉吟道:“时间已经不早,众卿可有奏事?”
    “有!”
    一个四品官员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今有龟兹国派来使团,随团带着一群极擅音律的乐师,他们准备在灞桥之畔包下一座游园,然后和大唐来一次音律上的比斗,龟兹国使臣已经投递国书,并向礼部和鸿胪寺专门备案此事,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希望赢了可以减税……”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下意识看向李云,仔细解释道:“赵王在范阳开办交易中心,货通天下商贾往来,交易中心每次都要五十抽一,商贾们认为这已经是一种重税,但是赵王又在长安城里设了一个税收衙门,规定商贾们必须到税收衙门进行交税,如此重复抽取,商贾们有些抱怨,他们认为这是大唐对待外族的不公,因为咱们大唐的本土商贾不需要缴纳关税!”
    关税这个词,如今在大唐已经风靡起来,就连街头老百姓都能说出一些道理,认为这个关税乃是大唐最牛逼的存在。
    老百姓认为牛逼,偏偏朝中大臣却帮着外人说话,李世民明显有些不悦,因为这些关税全是大唐的收入。
    皇帝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并不出声呵斥,朝堂上的事情历来需要争辩,李世民不可能事事亲自下场。
    果然只见皇族一个王爵站起来,直接反驳那个大臣的话,质问道:“武德九年之时,五品朝臣的俸禄是多少?”
    不等那个大臣回答,继续质问又道:“贞观2年的时候,五品朝臣的俸禄又是多少?”
    只这两个质问,那大臣已经脸色微变。
    然而这个王爵仍旧不放过他,再次质问道:“范阳交易中心建立之后的这两年,五品朝臣的俸禄又是多少……”
    基本上不用回答了,俸禄乃是每个大臣最关注的待遇,自从李云出现在大唐以来,大臣的俸禄已经翻了五倍。
    这个王爵深谙争斗之道,先是用质问开局,瞬间占据道理制高点,这才开始反驳那个大臣的话,冷笑道:“吃着朝堂的饭,帮着外人挖墙角,你的俸禄翻了五番,买东西的市价却降低了五成,如此一高一低,生活何等惬意,本王想要问你一句,税收衙门取消后你还能如此惬意吗?”
    那大臣面色微红,辩解道:“微臣并没说过要取消税收衙门,微臣的意思是赵王那边给商贾让税。”
    “放屁!”
    王爵破口一声,大怒道:“赵王给人让税,谁去救济河北?前几年河北道饿殍满地,你这个五品朝臣拿出自己的俸禄没?”
    说着眼神一厉,忽然又道:“龟兹国的使团给你多少钱,让你帮着他们挖大唐的墙角。”
    那大臣连忙摇头,满脸义愤道:“本官清廉如水,从无贪腐之事。”
    “嗤!”
    王爵嘲讽一笑,转头看着李云道:“赵王,咱俩认识一下,家父淮南王,我封胶东王,按照皇族里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大伯父。”
    胶东王?
    那不就是李道彦?
    李云连忙拱手行礼,想了一想觉得光是拱手不行,于是他把李治轻轻放下,自己从垫子上站了起来。
    李道彦呵呵一笑冲他摆摆手,然后一指刚才那个大臣,道:“此人叫郑跨,长安城外有五个庄子,民间百姓对他有个称呼,戏称他叫郑拔毛,不过他是鸿胪寺的官员,一般只会收取异国使臣的孝敬,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李云沉吟一下,微笑道:“我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但却对世间常事有些琢磨,这位郑大人连老百姓都喊他拔毛,可见收礼物的名头已经众人皆知,但他仍旧能在朝堂上待着,想必有着不可明说的道理。”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沉吟半天才以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道:“虽然雁过拔毛,或许忠奸难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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