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听春苑内院寻欢作乐的金主,没有一个是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
    受了这样的惊吓,也没有人能心平气和,等到沈鸿带队离开听春苑后,嫖客们心中的惊惧尽数化为怒火,纷纷拨出报警电话,对着接线员狂轰滥炸,将警署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尽数轰出温暖被窝。
    署长秦国文亲自坐镇,重案队大部队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维持秩序,并护送几位留在听春苑内取证的队友返回警署。随后,上百名巡警涌入三全巷,疏散人群。
    沈队长的威风没能持续太久,他前脚带队进了警署大楼,后脚便进了监禁室。
    数十位警员收到署长命令,守在警署大楼入口等候,等到沈鸿推着王老总独子进门,便将他团团包围,押进监禁室。
    如此结果并不意外,沈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监禁室的铁门反而松了口气。
    把他关进监禁室,是个隐晦的信号。
    监禁室与留置室不同,留置室是多人共用,且最长扣押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而监禁室是单人禁闭,最长扣押时间三个月。
    如果沈鸿进的是留置室,叶家只需要派几个死士故意犯事让巡警逮回警局,再通过黑警送进沈鸿所在的留置室,便可轻易取走沈鸿的性命。
    杀了沈鸿,再让家族死士吞药自尽,即便事后冀州警治厅派出专案调查小组,也是死无对证,查无可查。
    但沈鸿进了监禁室,除非叶家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派人强闯警署大楼,否则没人能伤得了他。
    “沈队,跟你回来的几个弟兄说你毙了鲍队……鲍队真敢通敌啊?”
    负责看守监禁室的轮值警员蹲在铁门后,透过送食的方形洞口与沈鸿攀谈。
    警卫通常不会和关押在铁门后的嫌犯交谈,但这次情况特殊,面对今晚大新闻的主角之一,警卫按捺不住他那骚动的好奇心。
    “事实真相,上面会有定论。”沈鸿回话时偏头瞥了一眼,看见洞口里半张脸,觉得有些滑稽。
    “喔,沈队,您抽根烟?”警卫见沈鸿冷着脸,乖巧懂事地往洞口里塞了根烟。
    进监禁室之前要搜身,沈鸿随身物品全被扣下,正是烟瘾大发的时候来了根烟,他顾不上矜持,立马从冰冷的坐板上弹起,扑到门前抓起香烟咬在嘴里,接着从齿缝里挤出个字:“火。”
    一盒火柴从洞口外边递了进来,沈鸿划出火花,点着香烟,甩了甩手熄灭火柴,然后蹲在门边吞云吐雾。
    “沈队,他们还说您毙了听春苑的管事和狎司?您还救了个童妓?还把王公子押回来了?”警卫用讨好的语气发问,接着用崇拜的语气称赞,“您真牛*逼!”
    “呵。”沈鸿咧了下嘴,内心了无波动。
    他不后悔,只是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意义。
    不出意外的话,跟在队伍后边的王家账房先生已经把王公子保出警署,等到重案队针对嫖宿童妓一案展开调查时,王公子会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接着又会有一个长相与他有几分相像的同龄青年投案自首,对嫖宿童妓的罪名供认不讳。
    至于听春苑管事和狎司?叶家有的是钱,开出几张支票,随时可以招来替补。
    “沈队,您别误会,我不是讽刺您,我是说的真心话,真的!我在警署干了快十年,本来要升职的,出去喝酒没注意,得罪了叶家管事。后来被人打断了手,调到这里当看守,妈的,我从来没见过您这么牛的,要是署里人人都跟您这么敢打敢拼,他妈的怎么会怕什么叶老总,王老总。”
    警卫越说越激动,可说到最后却泄了气,他哀叹一声,摇头道:“算了,说说而已,大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哪敢跟他们拼啊?我拼一把,前程没了,您拼一把,命都……哎!”
    沈鸿转过身对着洞口,两眼直直盯着警卫,急声道:“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啊?我说大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哪敢跟他们拼,我们这些拼过一次的,都……”
    “不是这句,上一句!”沈鸿骤然打断。
    警卫挠挠头,说:“呃,我说我从来没见过您这么牛逼的,要是署里个个都跟您这样,咱们几百号人,几百条枪,怎么会怕叶家王家。”
    “说得好!”沈鸿用没受伤的手猛力锤打铁门。
    他并不认为警署这几百号人真能斗过叶家王家和止戈派,也不敢奢望这几百号人能上下一心,但警卫的话点醒了他,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毫无意义。
    几个小时前,徐先生给他讲了个故事,说的是萧山文武学校按照传统进行特殊考核时,有三个孩子站出来反抗教导主任,最终煽动全年级学生,彻底推翻考核制度。
    当时沈鸿没听懂,现在他明白了。
    徐先生要告诉他的是:榜样的力量不只有感动,还有带动。如果他沈鸿能扛过这一关,能向所有人证明与叶家王家作对并非死路一条,那么他就是警队的榜样,若能由此带动警队里的热血男儿,定能凝聚出一股正义的力量,向那些狐群狗党施以重拳!
    “你叫什么名字?”沈鸿敲着铁门问道。
    “我姓罗,罗北风。”警卫苦笑,“他们说我这名字就跟叶家不对付,我看也是。”
    “罗北风,我记住了,等我从这儿出去,我调你进重案队。”沈鸿抛出烟蒂,伸出右手勾了下食指,“再来一根。”
    罗北风只当沈鸿是在开玩笑,塞了半包烟到他手里,唉声叹气地走了。
    过了半小时,罗北风去而复返,又塞了包油纸进来。
    沈鸿定睛一看,讶异发现这是自己送出的酱牛肉。
    徐先生?
    惊愕之下,沈鸿发了会儿呆,随后手忙脚乱地解开油纸。
    油纸里包着切好的酱牛肉,肉片里夹着一张信纸,苍劲峻逸的字迹透过纸面。
    沈鸿展开信纸,先是一目十行粗略浏览,接着一句一句反复细读。
    记住信中内容后,沈鸿划了根火柴,将信纸点燃。
    看着信纸在扭曲跳动的火焰里化为灰烬,沈鸿大口吃肉,大口抽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
    “有烟有肉,就差酒了。”
    “哐啷”
    一个装满烈酒的铁质水壶飞过洞口,落在沈鸿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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