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游玩
    元宵节,圣驾临宣德门。
    亲从官皆顶球头大帽,簪花,红锦团答戏狮子衫,金镀天王腰带,数重骨朵。
    天武官皆顶双卷脚幞头,紫上大搭天鹅结带宽衫。
    殿前班顶两脚屈曲向后花装幞头,着绯青紫三色撚金线结带望仙花袍,跨弓剑,乘马,一紥鞍辔,缨绋前导。
    御龙直顶一脚指天一脚圈曲幞头,着红方胜锦袄子,着束带,执御从物,如金交椅、唾盂、水罐、果垒、掌扇、缨绋之类。
    北宋皇城中,共有五重禁卫,第一重为皇城司亲从官;第二重为宽衣天武;第三重为御龙弓箭直,弩直;第四重为御龙骨朵子直;第五重为御龙直。
    五层禁卫由内而外,一重重将天子保护在中央。
    种谊种小八,如今就是光荣的御龙直仪仗队的一员,捧着皇帝的金唾盂,在队伍中一脸的不耐烦。
    御椅子皆黄罗珠蹙背座,则亲从官执之。
    诸班直皆幞头锦袄束带,每常驾出,有红纱贴金烛笼二百对,今天是元宵,因此加以琉璃玉柱掌扇灯。
    还有一班快行班,各执红纱珠络灯笼。
    驾将至,则起围子数重,外有一人捧月样兀子锦,覆于马上。
    天武官十馀人,簇拥扶策赵顼,齐身高喝:“看驾头——”
    这就是起驾了。这帮排场过去之后,还有吏部小使臣百余,皆公裳,执珠络球仗,乘马听唤。
    接着是近侍余官,皆服紫绯绿公服,三衙太尉、知护、御带,罗列前导,两边是内等子,也就是有武勋任命的禁卫。
    选诸军膂力者,着锦袄顶帽,握拳顾望,旁观人群中有敢高声者,捶之流血,太残忍了。
    整个班子,前边有教坊钧容直乐部引导,驾后有诸班直马军乐队作乐,驾后围子外,左边是文官序列,宰执领头,侍从等在后,右边是武臣序列,包括亲王、宗室、南班官等。
    皇驾抵达门前,横门便早已恭候的十余人击鞭,驾后有曲柄小红绣伞,一名殿侍卫执之于马上。
    经过鳌山的时候,御辇院人员辇前高唱一声:“随竿媚来——”,接着御辇开始倒行,团转一圈,让赵顼观看鳌山——这个名目叫做“鹁鸽旋”,又谓之“踏五花儿”。
    之后停辇,赵顼和宗室近臣登上宣德楼,戒严解除。
    早已等候在旁边的游人,狂奔高呼这赶赴露台,抢占看灯看杂戏的最佳位置。
    须臾,宫架乐作,击析之声,棘围内立起一根“鸡竿”,约高十数丈,竿尖有一大木盘,上有金鸡,口衔红幡子,上书“皇帝万岁”四个大字。
    锣声响起,木盘底部垂下来四条彩索,两司三衙各家帅臣选派出来的四名红头巾的军士,争先缘索而上,都希望替自家太尉抢到金鸡红幡。
    今年的金鸡红幡,被侍卫亲军马军司夺得,健儿激动得红光满面,在宣德楼下谢恩。
    宣德楼上,有一条红锦索,连接到门下一作丝绸扎成的彩楼上,很快,一只金凤衔赦而下,彩楼上的通事舍人取下赦书,展开宣读。
    元宵夜游,开始了!
    苏家的油壁车早就备好了,四轮四座,轻便宽敞,苏小妹和石薇坐在里边。
    石通这徒弟多年没见了,现在这娃是郑州工场的管事,苏油要在胄案作为,将他招了过来。
    苏油很少亲自驾车,对自己的手艺不太自信,于是让石通坐在旁边当副驾。
    种谊昨天捧了一天金唾盂,今天轮休,也跑来凑热闹。
    他们骑马,陈昭明,种谊,苏元贞,张麒,石鍮,苏辐,还有俩红胡子老外,围着马车一路闲游。
    今日出游男女不羁,平日里碍于礼教不能出门的女子们则可以在这天出门。
    闺中女子们还要刻意梳妆打扮,头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相约一起出门游玩,赏花灯、转三桥,放肆的甚至不要家中男子跟随。
    苏家织造的月晕华闪料子,盈盈月光,瑰丽灯光下,让女孩们显得更加清丽柔美,这个春节可是卖得飞起,就是为了在今天吸引年轻男子们的目光。
    不少谈定亲事的未婚男女,也可以趁此机会携手并肩,共诉心曲,不用顾忌外人的眼光。
    因此元宵节是士大夫们回忆中一道美丽的风景,欧阳修当年就写下过流传千古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想起欧阳修苏油又不禁叹气,唉,都是艳词惹的祸。
    苏小妹探头出来:“哥哥,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苏油笑这一抖缰绳:“驾!”
    元宵节的来历有很多说法,儒家认为“汉文诛乱”,忠臣周勃、陈平协力勘平诸吕的日子,正是正月十五,所以每年该日,汉文帝便出宫游玩,以示庆贺,这就是元宵节的起始。
    然而佛家则持“燃灯表佛”说。相传东汉明帝倡导佛教,于上元夜在宫廷寺院‘燃灯表佛’。令士庶人家一律挂灯,元宵节是这么来的。
    道家不干了,他们认为元宵节是上元天官赐福之日,所以元宵节是道教的节日。
    《史记?乐书》的记载算是比较早的:“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常有流星经于祠坛上。使童男童女七十人俱歌。”
    总之不管是哪家的节日吧,最后都变成了大家的节日。
    御街供车马行走的通道非常宽阔,足够走马行车,一路上“翠帘销幕,绛烛笼纱。遍呈舞队,密拥歌姬。脆管清亢,新声交奏。戏具粉婴,鬻歌售艺者,纷然而集。”
    这等繁华景象,别说俩没见过世面的老外了,就连苏油一边驾车,一边都瞠目结舌。
    路边的商家,在辉煌的灯火下卖力叫卖,店边挂着不少灯笼,游人士子在女伴面前斗勇夸智,争覆灯谜。
    路边变魔术的,喷火的,抖叉的,唱戏的,献曲的,说浑话的,卖小吃小玩具泥面人的……身边都聚拢了一堆人,不时便传出山呼采声。
    还有不少卖面具的,粉婴童子,恶鬼夜叉,狮子虎头,购买的游人还不少,买了就戴在自己脸上,嘻嘻哈哈地继续往前走。
    种谊好奇非常:“这是什么风俗?”
    苏元贞说道:“《隋书?柳彧传》有记载,‘窃见京邑,爱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戏朋游,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技,诡状异形。内外共观,曾不相避……无问贵贱,男女混杂,淄素不分。’这是隋唐时分就有的风俗,流存于今。”
    苏油转头道:“元贞你赶紧给小八买一个,阿烈久慕狄枢密为人,每次出战也要戴上黑铁面具,小八羡慕好久了,给他也弄一个过过瘾。”
    元贞笑道:“小八如今可是皇上钦点的内等职,怎么俸禄还没下来?”
    种谔复绥州,在文臣中人人喊打,但是在武臣中,就不免兔死狐悲同仇敌忾,连带着种小八在侍卫班里都颇受同僚照顾。
    种谊一脸苦相:“老师你赶紧把我捞出来吧,端痰盂就不是个好活。我种八啥时候干过这个?”
    苏油哈哈大笑:“再熬熬,你种家人的性子啊,一贯嚣张不听指挥,不遵照上级指示行事,磨练一下也好。你哥这事儿吧,要再等上一两年,就是水到渠成,殊勋一道。现在闹得,里外不是人,大家还要一起给他擦屁股。”
    石通受不了了:“师父!看路!哪有驾车还东张西望讲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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