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烨反应很快,马上微笑:“祁敏哥,早安!”
    祁敏难掩尴尬,边低头戴领带,边哼了一声:“你也早。”
    祁烨问:“下楼吃早餐?”
    “你先去吧,我回去整理一下。”祁敏的房间在走廊另一侧,径直往前走,也没再看祁烨。
    祁烨站在原地,对着他背影暗笑一声,转身就去电梯间,门哗啦一打开,祁中钰就站在里面。
    “姑姑早!”祁烨看她也是从楼上下来去同层餐厅,便也上了电梯,同她并肩站着。
    祁中钰今天换了一套孔雀蓝鸡心领的毛料连衣裙,戴铂金镶钻小项链,固定有型的短发,妆容精致,腰板挺得笔直,看见祁烨,下巴微仰,眼皮斜垂而颔首。
    “姑姑,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
    “昨天在飞机上看见姑姑带了些安眠的药物,我猜姑姑最近睡眠欠佳,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吗?”
    祁中钰眉心一皱,没说话。
    祁烨继续对着电梯门映照出的白脂脸说:“听说方减和他们班一个女生一起通过公司的考核进来实习,上次他还来人力资源部找我,说能不能把他们俩分在一个部门……”
    “胡闹!”祁中钰眉心折得更深,低声打断,”那个女孩我瞅着像个有心计的,你想想办法让她实习期一到就滚蛋,我不想再见到她!
    “啊那就是了,我想姑姑烦的就是这件事!”   电梯门开了,祁烨做了个请的动作。
    祁中钰眯着眼睛看他,心里是咬牙根儿的恨,当初要不是他阴着坏,她早就独立单飞了,她单飞的心不是一天两天,但被人一直压在地底,永无天日。
    那时候祁烨只是个刚毕业的孩子,刚进信科,她根本没放在眼里,可谁想到,两年后,就是这孩子,把她手底下的爱将一个个拆开、裁掉、再招进新人,利用群众斗群众,把她技术部的骨干核心都踢走了,搅得她孤立无援、失道寡助,不得不从头再来。
    识人容易用人难,买心容易交心难。
    祁中钰承认自己技术出身吃了亏,对人性琢磨不够,早没看出这人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她更知道,方减的那个女同学进来也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表面上好像顺了儿子的心,方减还得感激他,可长远来看,步步是温柔乡,步步也都是真陷阱。
    佛系,这几年都流行夸她有颗佛系的心,可谁知道,每个佛系的心背后都有多少打碎了牙往嘴里吞的苦?又有多少次希望失望再到绝望的心力交瘁?最后终于倦了,只能安慰自己——看开点,都是命!
    是佛也是魔。
    祁中钰挺胸昂脖,走出电梯,不管心里有多恼,面上还要像个女王。
    时间还早,自助餐厅人不太多,吸烟区就只有祁中南一个在那坐着读报。
    祁烨端了杯咖啡过去:“大伯,这么早啊。”
    祁中南见他来了,收了报纸,请他入座:“你来得正好,我想跟你聊聊年后一些人事上的调整。”
    祁烨点头:“是小叔回来接手海外业务经理的事吗?临时合同已经拟好,就等您过目了。”
    “拿给杏贞看吧,毕竟将来还是她要跟中泰共事。”
    “嗯肯定拿给祁总签字。”
    “还有……”祁中南压低了声音,目光所及,是远处端盘子正挑食物的祁中钰:“有些人实在难以安分守己,所以该除掉的不能犹豫。”
    祁烨笑着搅咖啡说:“我懂。”
    他聪明极了,一点即透,当初祁中南回老家探亲时,那么多亲眷小孩,他一眼就看出三堂哥家的这个儿子最有出息!
    记得他才五岁就会背:“祖德绵绵盛,家声烨烨传。”然后再努力写下自己的名字——烨。
    意思是:光辉灿烂。
    后来果然不出所料,祁烨一不凭亲戚照拂,二不用花钱补习,自己从农村考到城里一本大学的人力资源管理系,拿了奖学金,还上了报纸。
    那一年,祁中南去看他,带他下馆子吃饭,顺便试探他的志向,没说几句,祁烨就反问他:“大伯,您觉得什么投资回报率最高?”
    祁中南想了半天,说是股票。
    祁烨摇头:“是人,加注回报率高的是亲人。”
    他以为祁烨会顺便推荐自己,再问他借钱,结果祁烨说:“我觉得您迄今为止最成功的投资是两个人,一是祁敏哥,二是祁杏贞,祁敏哥天资高,心性稳,做事踏实,是完全合格的接班人,而祁杏贞……大伯做的却是爱的投资。”
    祁中南不露声色:“看来你很善于观察人。”
    “呵呵,学以致用。”
    事后,祁中南永远忘不了他那双狡黠的眼睛,于是在他刚上大四面临要实习时,祁中南就邀请他来参加信科集团的应届毕业生实习项目。
    通过基础考核和三个月培训期后,到了分配部门岗位的时候,祁中南要亲自面试祁烨。
    他给祁烨出的题目就是一道真实场景测试题:现在,你是面试官,即将要去招聘一个会计的职位,你从二十位候选人里挑出一位最合适的人选。
    二十位候选人,简历优秀,要么名牌大学要么工作经验丰富,有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有多年从业资格的老会计。
    祁烨说,好,你给我24小时,我准备一下。
    第二天,他去主考场,手里拿了一个信封,掏出来是一堆破破烂烂的一角、两角、五角纸币,都是揉捏皱巴得不成钱样的钱,好多来面试的年轻人甚至都没怎么见过这个价值的钱币。
    祁烨的考核很简单——数钱。
    ”请你告诉我这些零钱到底是多少钱?”
    会计师、名校大学生全都跃跃欲试,但没有一个人回答正确。
    最后一个上来数钱的是一个老实巴交、打扮土里土气的年轻人,认真数完钱后,抬头回答:“0。”
    所有人都惊了,是0?一摞钱再不值钱也是钱,也不可能有假币,谁会费劲做一毛假币呢!
    所以,怎么能是0?
    祁烨问,为什么。
    那人回答:“每张纸币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缺和细微损坏,也就是说这些钱没有一张现在可以花出去,虽然日后可以兑换,但是当下价值就是0。
    祁烨走到祁中南面前说:“就要这个人。”
    祁中南后来问祁烨,为什么能那么自信用这个像游戏一样的面试去筛选淘汰人才?
    祁烨回答,一个公司的每一个人都是一颗螺丝钉,公司运行离不开每个螺丝钉的运转,就像这些小面额的钞票。一个人在一个职位上做久了也就没那么新,心气儿会像揉皱的纸币,逐渐变衰,但是当他们在职位的核心价值上变得不再用心和努力,那么他们终究也会变得毫无价值。比如会计这个职位,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一个会计连破损的纸币都看不出来,那么他又怎么能准确地发现公司账面的问题?又怎么做好他的本职工作?
    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很多人从不正眼看这些小面额纸币,甚至在膨胀后都看不见这些钱了,觉得破一下损一块没什么,但是对于那些穷过苦过的人来说,每一张纸币都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哪怕面额再小,他都要攒起来,揉来搓去攥在手里反复识别,就怕破一个角或者损坏了,因为可能差一张就买不到回家的车票,差一张就吃不上饭交不上租。我尚且都能看出这些破损钱币,一个会计如果还不如我敏感,那么我只能说,他们真的是不适合做这一行。
    “这些钱是你攒钱时挑出来的?”
    “是的,大伯。”
    祁中南看了他半天,站起来,走到门口,只说了一句话:“明天早上,到人力资源部上班。”
    一年后,祁烨就成了信科集团人力资源部的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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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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