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裤沾了块血迹,朱宴轻声叹气,起身,换裤,从架子上拿出一条卫生棉。
    这个月又没怀上,马桶在哗啦的冲水声中荡白浪花,朱宴走到洗漱台洗手,抬头观镜,她挑着眼珠观察眼窝底下的细纹。
    有人敲门,韩柏辛去开的门,朱宴屏息听,听出是韩诺冬的同学张宏远,这张同学爸爸是设计院的,跟韩柏辛属同行,私下里也常来往,孩子在一个班,彼此更相熟。自从韩诺冬出院在家,这张同学有时就来探望,给韩诺冬送送卷子什么的,看打扮行事,也是个富公子的作风。
    今天有点不同,还有个女同学的声音:“韩叔叔好!”
    韩柏辛应了一声,去掏鞋柜,掏不着喊朱宴:“宴宴,女式拖鞋在哪?”
    这家上下都是她张罗陈设,老的小的离了她大概什么也找不到,朱宴擦了擦手出门,走过去从鞋柜上层拿出一双新的递过去。
    “宴姨好,”张宏远招呼,旁边的女生才从愣怔里反应过来,立刻也跟了一句:“阿姨好!
    朱宴笑笑:“来了啊。”
    张宏远介绍:“宴姨,韩叔,这是我们班班长萧丹,也来看看韩诺冬。”
    韩柏辛指指走廊房间:“去吧,诺冬在房间里呢。”
    两人过去了,韩柏辛把果盘递到房间去,顺便看看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学习,出来见朱宴在厨房准备晚饭,便从后面揽她的腰:“别忙了,他们也不能在这吃,要真留下,咱们出去吃。”
    朱宴不以为然:“大冷个天出去干嘛,在家吃点算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破费,这些人在家顶多二百,出去就得五百不止,韩柏辛那人能挣也能花,好面子,但过起日子来没有数不行,朱宴节俭惯了,不免也是要算账。
    韩柏辛见她坚持,也就帮着她弄,手脚没她利索,倒在旁给她解闷:“我看那个小班长对诺冬有意思,我刚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摸诺冬的脸……”
    朱宴顿了顿说:“现在的学生都开放,你也别多想。”
    “呵,他要是能在高中就找个情投意合的也好,将来一起搭伴出国也互相照应。”
    朱宴笑:“小孩心思不定,前一秒喜欢后一秒要绝交。”
    “所以说,还是你跟他说得上话,我是没法跟他交流!”   韩柏辛在她脸上亲,被她推开了:“伺候吃喝还得伺候心理辅导,我这后妈当得可比亲妈累!”
    韩柏辛在后搂住她,大手轻揉她小腹:“这是为了你将来当亲妈做准备。”
    朱宴手指一僵,低头继续切菜:“快去把饭煮上吧。”
    这时,里屋也传出少男少女的说笑,他们没说别的,正说到朱宴。
    “你后妈那么年轻啊,还挺好看的!”萧丹拿起一根香蕉,坐到韩诺冬对面,张宏远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韩诺冬:“我猜你费劲摔个半残就是为了……”
    “闭嘴。”韩诺冬穿睡衣,胡子长出来也不刮,靠在沙发椅上,脸都藏在窗帘的影子里。
    张宏远又想起一事:“对了,那个天天跟你去图书室的女生,今天问我要你的微信了,我看那姑娘挺漂亮的就把我小号给她了,我这几天先冒充一下你。”
    韩诺冬不抬眼睛,像没听见似的。
    “哎,韩诺冬,那女生挺好看的,还天天跟着你去图书室,你怎么不喜欢?”萧丹剥香蕉吃,一小口一小口地吞。
    张宏远笑着对萧丹说:“在这练口活儿呢?冬哥,你看她像不像?”
    “滚!”萧丹脸红了,追着他拍,两个人嬉闹,韩诺冬没理,只专注在膝盖摊着的书上。
    “哎哎,说一说,那个女生哪点不入眼?颜值还是气质?”萧丹把韩诺冬的书抢走了,捧在怀里嘻嘻笑。
    韩诺冬拢眉,懒怠回答,倒是张宏远接话:“你不知道咱冬哥喜欢成熟的?”
    “成熟的?”
    “胸大御姐范的,就你这种的。”
    “要死啊!”
    二人哄笑起来,没听着敲门声,韩诺冬不得不提高声音:“你俩小点声!帮我开个门。”
    张宏远回身开门,见到门外人一愣,挠头笑:“宴姨……”
    韩诺冬蹭地站起来,把旁边的萧丹吓了一跳。
    朱宴只立在门口说话:“出来吃饭吧,都做好了。”
    “啊,阿姨,你不要忙了,我们不吃……我们要走了。”张宏远和萧丹立刻收拾东西往外走,说什么也不好意思久留,朱宴只好探头问韩诺冬:“你不留留你同学?”
    谁想,韩诺冬摆手:“让他们走吧。”
    既是少爷有旨,谁也不好强留,两个同学往玄关走去,朱宴也要跟过去送,却听韩诺冬喊她:“小阿姨……你过来下。”
    她转过头,半个身子在门里看他,他脸背光,看不清表情:“我不想过去吃你俩的狗粮,我想在我屋里吃。”
    朱宴没好气哼:“我不是你保姆,你在窝里吃喝拉撒也管不着。”
    “你吃醋了?”
    朱宴脸一热,竟觉百口莫辩的窘迫。
    韩诺冬解释:“那是我同学,我没叫她来,她自己来的……”
    朱宴没听完就往外走,走到餐厅又觉得自己太冷酷,那孩子腿脚不便,平日里不进他屋里收拾也就罢了,这时候不给饭还要背着他爸给他甩脸子,似乎很像传统故事里恶毒的“后妈”形象了。
    朱宴盛了汤坐下,听见韩诺冬一瘸一拐地走进洗手间,忽然记不起来自己先前换下来的内裤是搁在主卫里还是屋外的卫生间里,脑中一时木了,直到听见韩柏辛叫她:“吃饭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朱宴低头吃饭,不大一会儿,那人柱拐而近,坐到她左手边,捡筷吃饭,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朱宴总觉得他一直在看她。
    韩柏辛问了几句复健的事,又说:“下个礼拜我要出差,你也快好了,把你那屋好好收拾收拾,没事别给你阿姨添乱。”
    “你去多久?”韩诺冬的眼睛从韩柏辛移到朱宴脸上。
    “一个礼拜就回来了,你别给我惹事知道没?”
    韩诺冬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朱宴道:“我让朱磊放了学来陪你吧,反正他平日里除了训练也没事。”
    “不用。”韩诺冬挑眉,“还是让他忙好自己的事吧。”
    这话好像是讽刺上次的谈话,朱宴没理,韩柏辛瞪他一眼:“你当别人都愿意来陪你!”
    “我干嘛需要别人陪?我又不是小孩……”说到这句,他忽然想起朱宴的话——只有小孩才这么说,于是又立刻住了嘴,筷子一扔,说了句“吃饱了”就站起来往屋里走,手撑拐杖,走得倔强又吃力,韩柏辛也无法,只好对着他一深一浅的背影,狠狠骂一句:“小崽子脾气还挺大!有本事晚上别出来找吃的!”
    话虽然这么说着,到了晚上八点,韩柏辛见人不出来,只好又鼓动朱宴去送点吃的:“你去看看他死没死,死了咱们也省粮食了。”
    朱宴拧他的嘴:“天天咒自己儿子,说我做亲妈排练,你这亲爸倒是做了个好示范!”
    韩柏辛说不过她,闷闷在客厅看电视,朱宴只好端着饭去敲韩诺冬的门,想想自己还真是个保姆,这会儿还不是把饭送给少爷了?
    她知道韩诺冬听见她的声音一定开门,果不然就开了,他屋里只点一盏落地灯,看得出,他还蜷在沙发椅里看书。
    朱宴第一次进他屋子,心头发慌,把饭搁下就要走,韩诺冬拉住她说:“小阿姨,你是来月经了吧?内裤我留着了……”
    朱宴僵住,直直瞪他,想骂变态,竟一时语塞。
    韩诺冬目光幽深,脸上也沧桑,在斑驳暗影里完全看不出是个青涩的少年,“我给你捂捂肚子吧,”他手就要伸过来,朱宴往后躲,低叫:“你疯了,你爸还在家。”
    韩诺冬歪着嘴笑:“好好,等他走了,我好好给你暖暖。”
    这话好像让他有什么误会,朱宴皱眉,说也不敢放开了说,只能咬唇:“你要对我放肆,我就回我妈那住了……”
    倒是从恶毒后妈变成了委屈的受气包!
    韩诺冬看看她,忽地俯身贴近——朱宴吓得使劲儿一推,韩诺冬跌回座位,笑了:“我没想……哎,算了,好像我要欺负你似的。”
    “你就是欺负我!”朱宴往后退了退。想她这句话听起来太像撒娇,脸又热了,一抬头见韩诺冬摸着下巴,脸在灯影下隐隐扭曲,嘴角紧抿,眼睛微眯,像一只豹子盯住猎物,朱宴不禁打了个冷战,回身开门而去。
    晚一点的时候,韩柏辛去洗澡了,客厅里只有朱宴一个,她拿书看,看得字忽大忽小,人也就阖上了眼,迷迷糊糊间听见韩诺冬出来了,好像在厨房忙什么,又觉小腹异常温热,她猛地一睁眼,看见腹部多了个暖手宝——是她上次给他捂手用的那个。
    再定睛一看,茶几上还有一杯冲好的红糖水,热气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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