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丢下他,嗯,他们在里面,感觉有些不厚道。
    可是如果她在里面,好像又有些如坐针毡。
    兄弟不和。
    兄弟不能不和。
    嫂子呀。
    宁宁。
    洗手池的水哗哗的流着,流过了白嫩的手指修长的指节,连月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圆圆的眼睛,挺立的鼻子,精致的下巴——是个美人儿。美人儿头发挽着,咬着唇,眼里都是春情。咬着唇的贝齿又松开了,是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脸。
    他不愿意。
    擦干了手走出了洗手间,连月没有回餐厅,而是往外面走了几步。细微的风从侧门外吹了进来,带来一阵凉意。小侧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万物复苏,小草青绿,早春的花朵已经在门边开了几朵,那个人穿着深蓝黑色的制式冬大衣站在一旁,人高马大的一团影,嘴里还叼着什么,不知道在看什么。
    “还抽烟?”
    朝着他走了过去,连月一边笑。
    不是肝不好吗?要戒烟戒酒来着。
    他怎么也不进去吃饭的。明明是几兄弟团聚的时刻,还有妈咪在。
    那人回头瞄了她一眼,路灯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面无表情。连月走近了,看见了他嘴上咬着的东西。是只烟没错——烟头上四平八稳,却并没有半点火光。
    没有点火。
    他咬着烟,侧头看着她微笑着慢慢走来,眉目不动。
    “你现在可不能抽烟。”女人笑,“要养肝来着。”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回答,又侧回了头。
    这风有点冷,人又不说话。把手插在兜里,连月站在他旁边又和他聊天,“妈昨天就说你已经来了S市好几天了,怎么也没见你过来?”
    男人又侧头看她。面无表情。慢慢的他眼里似乎还浮起了一点笑——眼睛眯着,笑容却没有到眼里,是似笑非笑。路灯的光打下来,他的眼睛,在这一刻,竟如此的肖似他的父亲。
    心里一跳,背一紧,小腿肌肉一绷,连月悄悄后退了半步,男人嘴上的烟头却上下动了几下——似乎是他咬着烟头在磨牙。又拿脚搓了几下地面,军靴的锯齿在地上擦出了重重的黑色印子。
    “你怎么知道我没来?”他侧着脸眯着眼看她,声音从齿间漫了出来,含含糊糊,又蛮不讲理。
    “是——”
    连月呼吸微微顿了一下,突然懂了他的意思,又笑了起来,“你过来没看见人,怎么也没和我打电话?”
    她笑,“我在状元苑那边。”
    “哼。”男人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又回了头。
    他不说话了。
    “给我一根。”
    看着他嘴里咬着烟,女人又笑着伸出了手。
    “坐月子抽什么烟?”男人又哼了一声,又拿脚踢了一下地,没有看她。
    “出了月子了。”她伸着手笑。
    “不喂奶?”男人哼哼。
    “这几天有点感冒,不喂奶。”
    他的声音含糊,都听不太清楚,连月半听半猜。手还伸着,白大衣的袖子遮住了她的手腕,她笑,“你拿根给我过过瘾,我都大半年没抽了——”
    喻恒又侧头看了看她。灯光照在她脸上,皮肤似乎白得透明。她笑得明媚——又有些讨好。
    讨好得也太明显了。
    就为了一支烟。
    至于吗?
    眨了眨眼睛,男人咬了一下烟头,伸手去摸口袋。一个亮白色的烟盒落在了他手里。连月瞄了一眼,这烟包装素雅,看起来倒是不像假冒伪劣——只是看不出来牌子。包装盒上印着“XXXX卷烟厂”,灯光下包装盒有些高级的暗纹,上面还印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数字“12”。
    “十二?这是什么烟?”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烟盒抖了几抖,一只烟头跳了出来,她伸手拈起这根,又先拿着看了看,烫金色的烟头上也印着一个黑色的数字“12”。
    “土冒儿。”
    男人又睨了她一眼,烟头在他嘴里咬着上下抖动。
    “打火机呢?”
    被人骂了,连月也不以为意,只是习惯性的摸了摸身上的口袋。身上肯定是没有打火机的——这个动作只是烟民的习惯性动作罢了。
    “我都没点,哪里有什么打火机?”
    咬着的烟头上下抖动,男人又睨了她一眼,“没有打火机。”
    “要不你进去找他们要,”他又侧身看了看她身后的走廊,“拿到了也出来给我点一根。”
    夏(11.都要打起来了你不知道?)
    11.
    这种事情连月怎么可能干?看了他一眼,连月讪讪的笑了笑,也咬起了烟头。虽然没有打火机——但是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烟,只闻闻味道,就已经让人感觉提劲儿。
    “你身体现在怎么样?还好吧?”
    一个多月没见了——他受伤还是和她很有些关系,难姐难弟来着。连月咬着烟头,一边贪心地闻着里面的烟草香味一边笑,“你一直都没出院,我本来说让念念去看你,他又说不好见的,”
    “嗯。”男人站在一边咬着烟,低低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是正月二十出的院?”她又笑,“住了三周多啊。妈那天去接你出院,我还看见了的,她是穿的红裙子。就是我那时候还没出月子——”
    “嗯。”
    那人又嗯了一声。
    连月不说话了。
    初春的夜风又慢慢的吹了起来,已经早开的几朵牵牛花在风中微微的抖了抖。
    “那个,”
    她捏了捏手指,又笑了起来,“云生的事,还真是要谢谢你了啊。你陪我回去几天,又为我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也没有去看过你。”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我也是还没出月子,不能见外男,”
    刚刚妈咪的解释,他应该也听见的,“而且你那边好像我又不能去见——”
    “你是问了谁说不行了?”
    喻恒突然哼了一声打断了她,开始说话。他嘴里咬着烟,声音又含含糊糊,连月顿了一秒才勉强分辨清。
    “啊?”连月抬起头,看见了男人又在侧眼睨她——他高她整整一头,人高马大,站的又近,这一刻居高临下,像头巨兽似的,让她感觉到了压力。
    “我是问了念念——”她讪讪的笑。
    算是问了的吧?念念说不好去啊。
    “老四他是不可以,不过你可以。”
    喻恒叼着没有点的烟,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又自己扭回了头,“不过你要坐月子,那就算了。”
    “啊。”连月小小的笑着啊了一声。
    她原来可以吗?
    男人又没说话了。χyūzんǎīщū.clūЪ(xyuzhaiwu.club)
    两个人在门口吹了一阵子风,连月拿着烟闻了又闻——真的好久没抽烟了,有点想念。可她又真的不敢回去找人要火机。等她望梅止渴了很久,喻恒率先取下了烟。
    却没有丢。他又拿出烟盒,把烟塞了回去。
    倒是挺节省。
    连月看了他两眼。
    “走吧。回。”
    他也看了她一眼,意简言赅。
    连月对他笑了笑,也把烟放回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男人在前方大步而出,大长腿迈了几步绕开她,率先往里走。连月跟在身后——他却突然顿住了脚。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他突然又问,没头没脑的一句。
    “什么怎么办?”连月差点没撞他身上。
    男人已经转过身来看她。
    屋里灯光明亮,照的他的脸色黑里透着黄。他看着她,眼睛却还是那么的明亮。
    “刚刚里面都要打起来了,”他面无表情的看他,“你别说你没看出来?”
    “咦——呀。”
    连月抬头看他,讪讪的陪着笑,“我——”
    喻恒低头看她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又转身大步开始回走。他没有等她,自己绕过一个弯,推开门,长腿大步一迈,进去了。
    男人的身影消失了,门晃荡了一下。
    走廊灯光明亮,名家油画挂在墙上。连月跟在他后面,看着这道雕花的木门。
    都在里面啊。
    就跟鸿门宴似的。
    看了这个大门一会儿,连月吸了一口气,也伸手一下子推开了门。
    屋内的灯光温暖,说话一下子扑面而来。
    “——我就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妈咪的笑声一下子传到了耳膜,不知道说到了哪里。似乎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月进了房间,不敢乱看,只是低着头到了季念身边坐下了。
    季念也在看着她。
    连月抬头,对他笑了笑。旁边的男人抿了抿嘴,又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背。主位上也有人看了过来——她却不敢看他。
    打起来了。
    打不起来的——
    妈咪还在说笑,那几缕红发在灯光下是那么的显眼,女人笑容满面,神采奕奕,“结果那两个人就打了起来。那个女的就去打那个女的,那个男的也去打那个女的,”
    她喝了一口茶,“打的好惨呀。”
    “妈咪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去逛街了,”
    话只听了一半,连月听不懂妈咪在说什么,只听到主位上的男人开始说话,声音含笑,十分温和,“以后您出去还是带个保姆,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安全着呢。”
    妈咪又笑了起来,“我看热闹一般都站的很远——那天我看见街上有人在讨钱,我还叫人问了他,把他送回老家了呢。种花热心市民就是我了。创造和谐社会,嗯,人人有责——嗯,不过他们当街打架,这都是什么事?有话要好好说——不要吵架,是不是?连月,”
    妈咪又笑着喊她,“然然醒了没?”
    连月抬头看着妈咪,微笑着慢慢的摇了摇头。
    她根本没去看儿子。
    “那我待会去看看,”女人笑,“你先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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