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沙的,让你的人退下去,不然你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点了这些粮秣,他娘的全都别想回骆驼城。”
    看着手下亲兵家丁片刻间就落入下风,一下子就死了好几人,张坚拿了火把,大吼着跳到了边上的辎重堆前,对面那些将门家丁人多势众,这火并起来吃亏的是他们。
    “姓张的,你敢!”
    沙得刁这时候看到了辎重营里的那些引燃之物,瞬间变了脸色,而动手的将门家丁也都停了下来,张坚要是真的一把火烧了辎重营,他们可回不了骆驼城。
    “姓沙的,让我的人先走,这剩下的辎重全都归你们。”
    “走可以,但是得把马留下。”
    沙得刁看着对面各执兵刃,红着眼一副拼命架势的张家人马,仍旧是咬死了条件,他们这边可是七家人,这个时候要是退让,人心涣散,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那些驮马给你们,你要是不答应,大不了大家一块死!”
    张坚看着那些没了战马的三十多将门家丁,最后沉声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要是这沙得刁还不肯松口,那便一把火点了剩下的辎重,然后和他们拼了,等那高阎罗的兵马赶到,大家一起上路。
    沙得刁迟疑了一下,看着那几十匹驮马,最后答应了下来,反正他们是要逃命,除非那高阎罗的兵马追上来,否则没人愿意厮杀。
    “大郎,你们把那些粮秣辎重卸了,带走上路。”
    张坚朝边上的心腹吩咐道,只是他这句话刚说完,辎重营外响起了兵马的动静,接着他便听到了那有些耳熟的声音。
    “走,走得了吗!”
    高进策马领着杨大眼他们出现在了张坚等人的视线中,这顿时让沙得刁他们汗毛竖立,原本还和张家人刀兵相向的他们顿时调转枪头,对准了高进等人。
    但随后张坚和沙得刁俱是脸色变了,因为那高阎罗身后的马队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看上去怎么也有小三百,然后其中二十多骑兵,搭箭引弓,那燃烧的箭头正对着他们后方辎重营的方向。
    “高进!”
    张坚高声喊道,他手中的火把同样对准身边的辎重大声吼道,“我不信你不要这些辎重,让我的人走,不然我一把火全烧了。”
    “你是个聪明人,张坚。”
    看着反倒是威胁自己的贼军主将,高进笑了起来,可是他随后一个手势,张崇古他们纷纷锯弓对准了张坚,“不过你忘了我是什么人,骆驼城里我都敢杀个血流成河,你以为我会在乎你们这些人的性命?”
    “这些辎重,有本事你就全烧了,大不了我不要俘虏,这大雪天的,我看你们能撑几天。”
    “姓张的,你疯了,赶紧把火把放下。”
    沙得刁心念电转,和周围几个家丁头子眼神会意后,都是朝张坚猛声喝道,这仗都打输了,他们实在是没必要死扛到底,大不了就投降,这高阎罗总不能把他们全给杀了吧!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沙得刁,张坚忍不住狂笑了起来,“姓沙的,方才你还说我是奸细,说我要邀功请赏,如今咱们谁的嘴脸更像是奸细。”
    看着那些浑然没有斗志的将门家丁,再看向对面兵强马壮的高阎罗,张坚忽地把手中的火把扔到了雪地里,接着高声朝端坐于马上的高进喊道,“高百户,张某愿降。”
    说完这话后,张坚朝边上的亲兵和家丁们道,“围住这些狗娘养的混账,一个都别想走。”
    转瞬间,这些亲兵和家丁再次把刀枪对准了沙得刁他们,气得沙得刁眼皮直跳,“张坚,你这杂碎……”
    看着突然间请降倒戈的张坚,高进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刚才老鲁可是说过,那些将门家丁是真打算摘了张坚的脑袋,把张家人给杀个干净的,这张坚心性狠辣阴沉,可不是什么善茬,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稀奇。
    被张坚和高进前后逼着,纵使沙得刁他们还是能拼死突围出去,可是没有粮草辎重,无非是在风雪中晚几天冻饿而死,那又何必做这种徒劳之举。
    脸色抽了几下,沙得刁带头从马上下来,朝着高进喊了起来,“高百户,我们也降了。”
    另外几个家丁头子见状,互相看了眼后,最后也都是纷纷下马,跟着喊了起来,“高百户,我等愿降。”
    本以为还有场恶仗要打的杨大眼见状,忍不住愤愤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狗屁将门家丁,全是孬种。”
    张崇古听了不由在边上道,“这将门家丁可金贵着,老爷要是愿意,派人去骆驼城,这些孬种可是值不少钱!”
    算是将门子出身的张崇古,可比在场众人更了解将门里的弯弯绕,眼前那些可都是重甲骑丁,放在哪家将门那都算是自家的核心武力了,这从小培养花的钱可不少,只要开的赎金不是太离谱,那几家将门还是愿意花钱赎人的。
    “把甲胄都脱了,兵器扔了。”
    随着高进点头示意接受张坚他们的投降,张崇古便自大喊了起来,沙得刁他们都还有些迟疑的时候,张坚倒是光棍得很,不但让手下亲兵家丁卸甲丢刀,还主动从辎重营里拉了大车装上去,倒像是高进他们一伙的。
    沙得刁他们见状也只能纷纷卸甲,交出了手上兵器和马匹,只是他们看向张坚时的目光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那简直就是恨不得能生吞活剥。
    看着装了足足几大车的甲胄刀枪,高进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那些刀枪尚在其次,可是这两百多副铁甲,就值大几千两了,要是他能补齐这数目的骑兵,整个神木县里他都能横着走了。
    没了甲胄刀兵和战马的将门家丁,就像是没了爪牙利齿的纸老虎,高进不但没再派人用绳索绑缚,反倒是让他们当起苦力,搬运起这辎重营和大营里所有的剩余物资。
    张坚和沙得刁两人倒是没有被派去干活,而是到了高进跟前,要不是边上有刀枪押着,两人见面时怕便是要分个你死我活。
    高进搬了把马扎坐下,身后自是鲁达和杨大眼领着几个同伴在左右护卫,张崇古自领着人在不远处呼喝那些俘虏们干活。
    “张百户,久仰大名。”
    打量着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张坚,高进一边说道,一边示意给他们二人搬了两张马扎来坐。
    “败军之将,贱名不值一提。”
    张坚径直坐了下来,原本他心里还想着接近这高阎罗拼死一搏,可是看到对方身后那疤脸光头的夜不收,他这份心思便彻底没了。
    “不知这位沙副将是……”
    “高百户,小的沙得刁,不敢称什么副将。”
    沙得刁姿态放得很低,接着报上了家门,沙家虽不是将门,但也是骆驼城里数得上号的豪强,那些小门小户的将门还不及沙家。
    “哦,原来如此,不曾想贵家倒也是骆驼城的名门。”
    高进虽然不在乎得罪骆驼城的将门,但是听了张崇古的话,他自然也动了这赎金的心思,没人会嫌钱多,更何况这一仗打完,伤亡的士卒需要抚恤,那些俘虏虽然能拿去当苦力干活,可是同样也多了几百张吃饭的嘴。
    见高进意外地好说话,沙得刁心思活泛了起来,于是他连忙道,“高爷谬赞,说实话,这一仗我家老爷本不想掺和进来,可实在是……”
    沙得刁一副为难的样子,倒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了那两位杜家公子身上,“这说穿了是总兵大人的家事,几位公子争位,为难的却是我们底下这些人,高百户,您说是不是?”
    “理是这个理,可是大公子交代过我,没人能活着回骆驼城。”
    看着欲言又止的沙得刁,高进忽地沉下脸冷声道,从始至终,张坚在边上一声都没坑,这个沙家的家丁头子,倒是个皮厚不要脸的,要是再给他几分好脸色,这厮怕不是开口要他放人。
    “高百户,那些贼骨头也就罢了,咱们这里可是七家将门啊,您可要想清楚,您真听了大公子的话,那就是把咱们七家给得罪死了,这铁打的骆驼城,流水的总兵……”
    “沙副将,你这是在威胁我喽!”
    高进声音一沉,他身后杨大眼已自拔刀,环眼一瞪,恶形恶状地朝沙得刁骂道,“你这老狗,我家二哥好意与你说话,你敢无礼,活得不耐烦了么!”
    被刀锋指着面门,沙得刁怎么也没想到这高阎罗说翻脸就翻脸,他顿时惴惴不敢言,只是强挤着笑道,“高百户说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这老狗是什么意思,二哥许你们降了,还得养着你们这些饭桶,不需要花钱吗!”
    听到这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的骂声,沙得刁却是恍然大悟,这高阎罗是在索要赎金,他怎么敢?真就不怕把他们沙家和那七家将门给得罪死?只是刀锋犹在眼前,再看那不动声色的高阎罗,沙得刁也只能低头服软。
    “高百户,咱们各家愿意出钱赎人。”
    沙得刁想了想,无非就是出钱罢了,先把人保下来,那比什么都重要。
    “这就对了么!沙副将,你们出钱,我放人,要知道大公子那里怪罪下来,高某也是不好过的。”
    高进笑了起来,“至于这赎金怎么定,等回了古北寨,我家婆娘自会和沙副将你定个数,到时候沙副将派人回趟骆驼城就是。”
    但凡是和钱有关,事涉数目金额的时候,高进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随便做主的好,交给木兰就是。
    “都听高百户的。”
    沙得刁答应下来后,然后看向边上的张坚,“高百户,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处置张百户?”
    “张百户家里要是出得起赎金,自然也放了。”
    高进无所谓地说道,沙得刁他们都放了,他还真不在乎多放一个张坚。
    “张家是破落户,可付不起那么多赎金,咱们这回被这厮坑惨了,还请高爷将这厮交给我们……”
    沙得刁深恨张坚,只是他这话刚让死鱼一般的张坚忍不住想要动手揍他的时候,却被高进打断了。
    “得加银子!”
    高进很认真地朝沙得刁说道,“张家付不起赎金那是张家的事,沙副将想要张百户,那这钱就得你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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