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喝了口茶,正想着怎么和现任家主刘尚东聊上两句,这时他一眼瞥见刘尚东腰间竟然也挂了一块于阗籽玉,心中便有了计较,微微笑道:“刘家主也喜欢玉?”
    刘尚东连忙欠身笑道:“殿下说得对,小人对玉很痴迷,痴迷了二十年,收集了无数的玉石,直到最近在《长安快报》上读到品玉的专栏文章,我才知道自己居然没有收藏过于阗籽玉,很遗憾啊!”
    郭宋没有明说,品玉那个专栏就是他写的文章,他笑了笑问道:“能否有荣幸参观一下刘东主的玉藏品?”
    “殿下有此雅兴,怎敢不从。”
    刘尚东迅速看了父亲一眼,刘循向他使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拿出好东西来。
    刘尚东起身道:“殿下请!”
    他领着郭宋来到后宅一座单独的大屋子前,刘循和独孤立秋跟着后面边走边聊,两人认识多年,独孤立秋和刘家的关系很深,刘家是扬州首富,独孤家族在扬州的生意离不开和刘家的合作。
    刘尚东开了两扇铁门,进入一间宽大的仓库,仓库里全是一排排木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玉石,大的达数千斤,小的也有几斤,雕刻得千姿百态。
    这时,郭宋在一座屏风前停住了脚步,这是一座四扇的青玉屏风,紫檀底座,上面阴刻着长安八景,郭宋认出了这扇屏风,是德宗李适的收藏品,为筹集军费,这扇屏风也拿出去拍卖,他记得很清楚,这扇屏风被独孤立秋的兄弟独孤长秋以五万贯钱的价格拍走了,没想到最后却落在了刘尚东手中。
    “这是长安一个朋友以五万贯钱的价格转给我,据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
    郭宋点点头,“还不错!”
    他迅速瞥了一眼独孤立秋,又继续向前走去。
    郭宋很快便看完了刘尚东的收藏,坦率说,刘尚东的收藏品入不了郭宋的眼,他主要是收藏岫玉,还有独山玉和蓝田玉,还有一些玛瑙,还有少量的昆仑玉,甚至还有大量的石英玉。
    “刘东主不是喜欢于阗籽玉吗?怎么没有看到?”郭宋笑问道。
    刘尚东连忙捧来一只盒子,在桌上打开,里面只有十几块籽玉,大小都如拳头,而且是以青白玉居多,郭宋瞥了一眼他腰上形如牌子的白玉,居然这块还是最好的。
    刘尚东有些尴尬的笑道:“主要是和田籽玉买不到,这些差不多都是一千贯钱一块买的,收罗了整个长安的珠宝店,就这么多。”
    郭宋怀中摸出有一块随身把玩的红皮籽玉,递给笑道:“这块不错,送给你吧!”
    “这....这怎么行?我不能收殿下的东西。”
    嘴上客气,刘尚东一入手就放不下了,那种脂白细腻,滑润无比,以及艳丽的红皮,他简直都要入迷了。
    刘循脸一沉道:“尚东,还不感谢殿下赏赐美玉?”
    刘尚东连忙躬身感谢,郭宋呵呵一笑道:“不用多谢,时间差不多了,下次有时间再来拜访。”
    刘氏父子恭恭敬敬将郭宋和独孤立秋送出大门,望着他们马车远去,刘尚东有些狐疑道:“父亲.......”
    刘循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去书房再谈!”
    父子二人来到刘尚东的外书房,刘循坐下道:“能看出这次晋王来访的目的吗?”
    刘尚东摇摇头,“他始终没有谈到正事!”
    刘循叹道:“他来拜访刘府本身就是一种姿态,对刘府的垂青,一般正事不是他来谈,而是独孤立秋。”
    刘尚东连忙问道:“刚才父亲和独孤相国细谈良久,谈到正事了吗?”
    刘循摇摇头,“他只是说,晋王殿下很看重刘家,别的也没有多说,但我估计晋王是想用我们的船了。”
    “那晋王赏赐我美玉,是不是也是想......”
    刘循冷笑一声道:“那是你太小看他了,用一块玉来和你交换船只吗?他可没这么下作,他是在笼络你,参观你的玉房,只是为了赏赐美玉给你时显得更自然一点。”
    刘尚东默默点头,他确实能感觉到郭宋对自己的笼络,说到笼络,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父亲,那园宅我们要不要申请购买?”
    刘循踌躇一下道:“你去打听一下,如果张雷和李安确实都买了,那我们也申请!”
    .........
    两辆马车驶出安善坊,前面郭宋的马车停了下来,一名随车书童下车跑来道:“独孤相国,殿下请你过去一叙。”
    独孤立秋下了马车,在小童的扶持下,上了郭宋的马车。
    “殿下是为刘家之事找微臣?”独孤立秋笑问道。
    “相国应该和刘家很熟悉吧!”
    郭宋笑道:“我看到了一幅青玉屏风,当年拍卖宫廷财物时,我记得是你兄弟长秋买走了,但最后又到了刘尚书手中。”
    独孤立秋呵呵一笑,“我从前确实和刘循关系不错,不过屏风之事我知道,就是我转给刘尚东的,上次我们买刘家十艘大海船,那座屏风就作价五万贯卖给他了,这个价格不贵,已经有商人愿意出八万贯买那扇屏风,”
    “那扇屏风应该是当初贞懿皇后用的吧!”
    “不是!”
    独孤立秋摇头道:“如果是贞懿皇后用的,我就不会转让了,那是崔贵妃用的,底座上面有铭记,这个刘尚东是个玉痴,所以就转给他了。”
    郭宋沉吟一下道:“其实我是想问一问相国,刘家有没有可能出售一部分海船,比如百艘左右。”
    独孤立秋微微笑道:“刘家是商人,在商言商,从来就没有商人不肯卖东西的说法,只有价格到不到位的问题,如果殿下有让刘家心动的东西,我觉得他们会卖的。”
    “相国所说心动的东西是指哪方面?”
    “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我可以和刘家谈一谈,我觉得刘家选择长安,而没有选择越州或者杭州,就意味着他们不想把全部身家都押在海商上,他们应该也在观察、选择,卑职明后天再去套套口风。”
    郭宋点点头又问道:“我感觉独孤相国在发展工矿业上已经颇为得心应手了,那么相国应该知道,现在朝廷最大的不足是什么?”
    独孤立秋沉思片刻道:“坦率地说,目前朝廷最大的不足就是钱不足,商业发展很快,各种大宗交易越来越多,市场上的钱数已经满足不了。
    按道理,从唐初到现在,一共铸造了近五千万贯铜钱,但我估计市场是流通的铜钱最多两千万贯,还有三千万贯铜钱到哪里去了?”
    “应该都在百姓手中吧!”
    郭宋微微笑道:“我几个孩子都有储钱罐,估计家家户户都一样,或者大户人家窖藏起来了,不过也无妨,可以用兑换金银的方式,或者拍卖贵重财物,把铜钱置换出来一部分。”
    “其实卑职的意思是大量铸造金银钱,或者铸造银角子,巴蜀盛产金银,,其次利用安西产的甜菜糖去粟特和大食换取黄金白银,只要西方的金银源源不断输入大唐,我们的铜钱不足的现状就能大大改观。”
    郭宋沉思良久道:“其实我考虑的是发行银票,用库存的大额黄金白银作为担保,由户部发行相应的银票,这种银票在任何一地官府都能得到承认。”
    “银票是什么?”独孤立秋不解地问道。
    郭宋微微笑道:“就是柜坊的飞票,不过是由户部发行,上面兑换的是白银,天下通用,不限于某个柜坊。”
    “这样啊!”
    独孤立秋沉思片刻道:“就怕假冒银票会出现。”
    “这个不难,第一是制定严刑峻法,敢仿制银票者,全家满门抄斩,其次是用特殊的纸张制作,除了少府寺能造,任何人都仿造不出来,造假自然就杜绝了。”
    “这倒是可行,省下了金银流通的很多环节,不过卑职觉得银角子很方便,应该大量铸造。”
    郭宋点点头,“这个建议可行,政事堂商量一下,拿出一个正式方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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