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粪臭味把高杰义师兄弟从床上唤醒了,粗狂的山东嗓门回荡在胡同里,吕杰诚很识相,主动爬起来倒马桶去了。
    高杰义翻了个身,继续赖床。
    吕杰诚把马桶倒了之后,还用水冲洗了一下,放在一旁晾干。然后小屁孩开始点炉子烧水泡茶,老北京人的习惯都是要起床喝一杯茉莉花茶。富人是真讲究,喝的茶叶是哪家的,什么时节的,什么品相的,连茶具都不能马虎了。
    穷人也穷讲究,茉莉花茶也是要喝的,富人喝高级的,穷人喝低级的。富人喝高茉儿,穷人喝高沫儿。虽然二者读音一样,但是这内容却是相差甚多。
    富人喝的高茉儿是高级茉莉花茶的简称,一般是茉莉毛峰、茉莉云雾、茉莉天都峰、茉莉银毫、茉莉毛尖、茉莉香片等。
    穷人喝的高沫儿,那可就厉害了,啥等级的茉莉花茶都有,那味觉层次可相当丰富了。高沫儿也分四种类型,分别是高碎,茶芯儿,花三角和茶土。
    茉莉花茶是北京特产,是用茉莉花去熏茶叶,把茶叶熏香了才拿来喝的。在熏治过程中,肯定会导致茶叶的破碎,品相完整的拿去高价卖了,碎了的就低价卖,碎了的叫做高沫儿。
    高碎就是碎片里面的茶叶把和茶叶尖儿,块儿比较大,也很有香味,冲泡起来味道不错,是高沫儿里面等级比较高的那种了。
    茶芯儿也是碎茶叶,只不过比高碎更碎一点,通常是些茶叶硬片。茶三角就是茶叶边缘的三角形的薄碎片,很薄,味儿不错,但是经不住两道水就没味儿了。
    至于最差的茶土,就真的是些茶叶渣渣了,都快喝不出茶叶味儿来了,这是最穷的穷人才会喝的,没错,北京城最穷的穷人也是喝茶叶的,就是这么讲究。
    高杰义师徒自然也不会例外了,虽说秦致远是个懒鬼,但他的收入还是可以的,至少也是个中产阶级,喝高沫儿是不会的。
    水开了,吕杰诚冲了两杯茶水,茉莉花的沁香突袭而来,吕杰诚深深地闻了一口,竟有些陶醉,小屁孩不爱喝茶,但是爱闻茶香味。
    “┗|`o′|┛”高杰义起床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师哥,早。”吕杰诚笑嘻嘻叫了一声:“茶我给你泡好了。”
    “嗯,乖。”高杰义点了点头,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还是滚烫的。
    “师哥,咱们去哪儿吃早点去啊?”吕杰诚之所以甘心给高杰义当牛做马,还不就是为了能吃几顿好的嘛。
    高杰义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出去吃呀。”
    “太好了。”吕杰诚跳着脚叫好,不枉费他一大早起来洗马桶。
    “一顿早点就给你收买了?”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秦致远也出来了。
    师兄弟俩都诧异地看过去。
    高杰义错愕问道:“师父,您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秦致远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起得晚了?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们这些懒汉年轻人一样?”
    高杰义和吕杰诚面色同时一僵,他们师父真够不要脸的,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早起过了,哪次起来不是快中午了。
    “哼。”秦致远轻轻哼一声,对着吕杰诚道:“把我的茶拿过来。”
    吕杰诚把茶杯给秦致远端过去。
    秦致远接过茶杯,吹着飘在上面的茶叶子,淡淡说道:“小橙子,别老让你师哥糊弄,别每次都三瓜俩枣就给你打发了,就这点破玩意儿,可不值当让你当牛做马刷马桶。”
    “哦。”吕杰诚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秦致远轻轻啜饮了一口茶,眉头皱了起来,他早上起来不爱喝热茶,他把盖子盖回去,把杯子交给吕杰诚,接着说道:“想要什么,就跟你师哥说,别怕他不应你,他要是不应你,你赶明儿就用刷过马桶的水给他沏茶喝,我保准儿他喝不出来。”
    吕杰诚听得眼珠子直转溜,神色慢慢变得精彩起来。
    高杰义听得脸都绿了,他怪叫道:“师父,您能不能教他点好?再说了,我可是您亲徒弟,您可不能这样啊。”
    吕杰诚却是嘿嘿一笑,搓着手很不好意思说道:“师哥,我早上就想吃酱肘子。”
    高杰义骂道:“早上就吃这么油的,怎么不把你腻死?”
    吕杰诚却理直气壮道:“我年纪小,就得多吃,我正长身体呢。”
    高杰义骂道:“你哪儿就长身体了,大象长身体也没大早上吃肘子的。”
    吕杰诚道:“我不管,我就要吃。”
    高杰义道:“你别指望我给你买。”
    “哼。”吕杰诚大声地哼了一下,把头扭向了马桶。
    高杰义一甩手:“你以为我会屈服?我告诉你,中国人不怕威胁。”
    ……
    “啊,真香。”吕杰诚啃着肘子,满嘴都是油,那肘子可大,他两只手都抱不过来。
    高杰义酸溜溜道:“吃,吃,就知道吃,大早上就吃得这么腻,你迟早得变成一个大胖子。”
    吕杰诚装作没听见。
    秦致远早上吃的清淡,只是喝点小米粥,吃点素馅包子。而高杰义吃的是炒肝和猪肉大葱包子。
    其实后世老说老北京人爱喝豆汁儿,其实这玩意儿真没多少人爱喝,甭管是现在还是后世,这都是个小众的吃食。喝习惯了的人觉得还行,但是这个习惯的过程没多少人愿意去忍受。高杰义他们师徒没爱喝的,他们四合院里的,也没人爱喝。
    高杰义转着碗边,溜着吃炒肝,吸了一口,问道:“师父,您今儿怎么起那么早。”
    秦致远回道:“今儿上午有事,等会儿你们俩也跟我去一趟。”
    “怎么了?”高杰义问道。
    秦致远道:“昨儿月鹏抓了一个呛行的相声艺人,所以今儿我们要跟相声门的人好好论论他们呛行的事儿。”
    高杰义顿时一滞。
    连啃肘子啃的正香的吕杰诚都停了下来。
    高杰义咽了咽口水:“搞……搞这么大啊?”
    秦致远点点头:“他们呛行已经很多次了,其实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算那小子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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