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对不住,您先请吧,老弟只能跟您到这儿了。”并不清楚一夜之间后宫发生了什么,包拯还保持着愉悦的心情享受着破案结束难得清静的时刻。至于尤嬷嬷,涉及到内宫之事,包拯相信自会有人查探。

    “王喜公公,您可知官家召见所为何事?”跟着王喜穿过上朝的大殿来到后面皇帝休息办公的地方,包拯不知道为何这时候还要把自己拎出来。

    “包大人,这您问咱家,咱家也不太清楚。只是官家今天心情不好,您说话可一定要谨慎啊!”王喜还是挺佩服这个包龙图的,能把这几十年前的案子这么快就插个清楚,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只可惜,碰到了太后娘娘,唉!不过,太后娘娘也挺可怜的,后宫最难的是女人啊!王喜是陈林的徒弟,除了他和陈林,没有人在这宫中还能活着知道这么多秘密了!所以,在他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包拯提着心开了殿门。

    “包拯,朕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在包拯行礼之后,坐在龙椅之上的宋仁宗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看着手中的证据,瞧着那一封封信件,好似它们上面长了多么漂亮的花一般。

    “陛下所使,微臣在所不辞。”包拯听着宋仁宗这么一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唉,还以为会责怪自己一番呢,原来只是让自己办事啊!可惜,他这放心的有些过早,宋仁宗岂是那么容易就让他好过的人?自己的生母在南清宫待着,现在还没倒腾出功夫去看;自己的养母躺在床上,一身毒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而这些都是因为包拯他对于真相的探求!这时候的宋仁宗有些迁怒了,尽管他知道自己可能做得不太人道,但为了刘太后,为了李宸妃,他只能让包拯多多费心了。

    “包卿,你知道尤嬷嬷在后宫中作乱多年,如今这毒瘤终被发现,必要将事实查个水落石出。朕限你三天,将这信上的事都落到实处,至于尤嬷嬷所作所为的幕后主使,你一定要隐秘查探,不得走漏消息,否则别怪朕不留情面。至于当年的玉宸宫走水,也算到她的头上吧!”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可落在包拯耳朵里却如同陨石落地一般响亮。

    官家这是什么意思?当年玉宸宫的大火不是太后娘娘派郭槐……难道?细究了一下刚才宋仁宗的说辞,包拯隐约的感觉到他这是明显的在将刘太后身上的罪责往尤嬷嬷身上推。什么叫尤嬷嬷的所作所为幕后主使要隐秘查探?除了这信上的事,剩下的不都是太后指使的么?考量到今天宋仁宗的脸色,包拯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官家这回是要杀车保帅啊!

    “官家,可这当年的狸猫太子案……”对于这么就把刘太后的责任全部抹消,包拯有些不甘心。他不是看刘太后不顺眼,那么个刚强的女人,用凌厉的手段稳定国家,包拯可以说是佩服的。但一码归一码,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逃脱制裁!

    “包拯,难道朕说得还不够明白么?”想着那个现在还躺在床上的母亲,宋仁宗抬起了头,视线直直的射向包拯,不容他有任何反驳。

    “官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不能……”包拯不想就这么妥协,他知道一旦这么妥协下去,自己就可能为了第二个、第三个动摇自己的心,而这是一贯坚持公平正义的他绝对不能容忍的行为。

    “包卿,母后很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再承担这件事了,你就不能让她在有生之年留下一个好的名声么?”知道包拯对公义的执着,也知道这是自己一直这么信赖他的原因,但宋仁宗真的不忍心,还要给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刘太后扣上这么一个帽子。就算最后刘太后醒来了,她在死亡边上走的这么一遭,也足可以抵得过当年犯下的那些罪孽了!

    “官家,太后娘娘她……”包拯听着这话有些不敢往深里想。太后她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吧?还是自己意会错了?

    “母后她服毒自尽了,现在宫里的太医全都在永寿宫,救不救得回来还不一定!”咬着牙,宋仁宗红了眼圈说出了真相。这时候的他不是一国之皇,不是天下之主,只是一个有私心的儿子。

    听到刘太后中毒的消息,他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害怕,只是一直这么努力的挺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人再忍受又能忍受到什么时候呢?这可不是别的,是将要来临的丧母之痛!是让人内心惧怕的亲人之死!而这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虽然做错了事,虽然差点杀了自己,但还是守护了他几十年的母亲,是他永远都可以依靠、永远都不能忘怀的存在!在后宫的时候宋仁宗还能坚持,可这时候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下属甚至是长辈,他终于忍不住了。

    “微臣,微臣有罪!”“嘭”的一声,包拯再次跪下,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完全不能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撼。刘太后怎么可能就这么自尽呢?就算是李太后回来了,但凭着她以往对官家的培养和抚育,也远远到不了自尽的地步啊!可是,瞧着官家这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作假的样子!难道真是自己逼得太紧了?如果刘太后薨逝的话,那自己岂不就成了杀人凶手?包拯内心的震惊和自责在来回牵扯着他,他没有说话,只是跪下等待着宋仁宗的发落。

    “包卿,你又有什么罪呢?你只不过是尽了应尽的责任罢了!有罪的另有其人,你可一定要将她绳之以法啊!”掏出手帕按了按眼睛,宋仁宗又回复到身为皇帝应有的威严模样,好像刚才那个哭泣流泪的人不是他一般。而这个时候,包拯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领命而去。

    既然太后已经受到了惩罚,那自己也不能太过逼迫了啊!摸了摸袖子里的证据,包拯看着这禁城中一队队的侍卫巡逻,慢慢的走出了这个宏伟辉煌、无数人向往的地方。而这个时候,他的背后是一道道暗红色的围墙,不仅挡住了外面的人,也围住了里面的心。

    ☆、第八十三章

    “什么?让我们查尤嬷嬷?这不是开玩笑吧?”好不容易把李宸妃送走了,本以为这个案子就结束的柳长兴没想到宋仁宗还来了这么一个后手。让尤嬷嬷认罪伏法?难道以为她是傻子?

    “长兴,大人怎么可能开玩笑!”瞧柳长兴在包拯面前如此质疑他的决定,展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展昭,没关系,柳捕快这反应也很正常,说实话,当本府听到官家的命令时,也是这么个反应!所以回府后便找大家来商议。各位有什么意见或想法尽管直说,本府现在也只能依靠你们了!”包拯答应的时候还挺痛快,想着因为这事儿太后娘娘都寻死了,自己身为臣子也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等到人回来之后,他才觉得头疼。证据倒是有了,可怎么让尤嬷嬷开口呢?还有幕后黑手,自己该怎么让她交代出来?虽然自己已经猜到是谁在背后作怪,但如何揪出这人,还尚需思量。

    “这个……装鬼怎么样?”白玉堂坐在下首,看着屋子里都陷入了沉思,不由得也跟着思考了一下,转眼间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装鬼?”屋内的众人齐齐抬头看着他,想要听听他的详细解释。

    “你们看啊,这尤嬷嬷害了不少的人,刘太后的儿子、曹妃的儿子、徐婕妤的儿子,还有根本就没出生的顾昭容的孩子,这么多孩子的冤魂足够强大了吧?那就让小长兴装鬼吓她一把,尤嬷嬷肯定吓得不行,一切都会交代的!”摇头晃脑,白玉堂说出了自己的主意,联想到之前听人讲过的乌盆案,他觉得这一次肯定会更没有问题。

    “交代?交代个啥啊?白玉堂,你动动脑子,我怎么可能装那么多鬼?”听完白玉堂的主意,柳长兴觉得自己还不如不听呢!之前装鬼,那是因为被害的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人,现在这被害的都是孩子,自己总不能去找一帮孩子来吓尤嬷嬷吧?何况这几个月至几岁的都有,上哪儿找去啊?

    “不是,这鬼在阴曹地府冤死不能投胎,长大了还不行啊?”白玉堂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算是一个好办法。看那尤嬷嬷的家里还有小佛堂,肯定平时坏事干多了心虚,不然为什么烧香拜佛啊?所以用鬼怪治她,最好不过!

    “倒是听说过人长大的,没听说过鬼还会长大的,你从那本儿书上看来的?就算是《涉异志》也没这么写过啊!”柳长兴听着白玉堂还在为自己辩护,无聊的用手支着下巴反驳。虽然上一次扮鬼十分奏效,但那也是因为审问朱毅头的时间长,而且他本身就心虚、没什么见识。但这尤嬷嬷却不同,在深宫大内混了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后宫女子的招数显然比自己这等只多不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她上当?

    “《涉异志》?那是什么东西?听着名字写的倒像是志怪故事!我也算是粗粗的涉猎诸子百家,经史子集不说通透,也算了解,竟然未曾听过?能否找来,让我一观?”白玉堂从小就爱读书,虽不算是精通古今,但也博采众家。更何况宋代本身对学术的水准要求就高,如果出去说话,连前朝典故都不知,那绝对是掉脸面的事!但即使这样,《涉异志》一书,他还真没有听过!这名字刚一出现,他就起了好奇的心!

    “呃,那个……就是一本随便的书了,你不要在意!重点是,这主意一点儿都不好!尤嬷嬷看着就知道心境坚强、老谋深算,在宫里历练了这么些年,难道这些小把戏还看不破?不好!不好!”听着白玉堂询问书名,柳长兴一阵紧张。妈呀,说漏嘴了!这《涉异志》是闵文振写出来的,那时候宋代都过了几百年了,现在根本就连个影子都没有,上哪儿给白玉堂找去?于是他匆匆的转了话题,看着有些急躁。

    “嗯,柳捕快这一点说的倒很对。尤嬷嬷这等人不能与昔日的朱毅头同语,我们还需细细思量!官家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到后日上朝的时候,本府就需要给一个交代了!还需各位协助本府啊!”瞧着聚在屋子里什么也想不出来,包拯还是打算先将众人散了,自己好好梳理一下手中的东西。无论多么布置严谨、手段高超的案子,他觉得总会有找到突破口的时候。

    “我等必将与大人同心协力!”表了一下决心,众人就纷纷退下了,三个两个凑做一堆,商量着该如何破这件案子!

    “我看这尤嬷嬷可不好搞定,这一下大人要费些头脑了!”走到外面,白玉堂伸了伸胳膊,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为何如此说?”展昭不清楚白玉堂的意思,进一步的追问下去。

    “你可还记得前日我和小长兴去尤府卧底,然后匆匆归来的事?”瞧着展昭疑惑的眼神,白玉堂来了讲故事的兴致。他随手将凑在一起的展昭和柳长兴两人分开,然后一手搭在了柳长兴的肩膀上,无视展昭越加变得幽深的目光,依靠着他讲述当时的故事。

    “我跟你说,那天我本来是盯着尤嬷嬷的,但她不过是去了一次书房,然后看了一眼桌上就……”白玉堂说到这儿,柳长兴就猛地撤了自己的身子,让白玉堂向边上倒去。也亏得他练武练得平衡力不错,不然这一下非得摔个大马趴不成。

    “行了白耗子,我不过就是看着人家砚台不错,拿着瞧了瞧,你至于说的这么起劲儿么?”眼看着白玉堂就要和展昭说到自己的错处了,柳长兴心里有些不爽。实际上这些都是小事儿,白玉堂也不是没跟自己说过,但这一次和展昭说起来,柳长兴心里是那都不舒服。

    “小长兴,我这又不是第一次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看着柳长兴朝自己发脾气,白玉堂根本弄不清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说这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张龙、赵虎每次听的时候他都在一边,哪一次也没生过气,这回是怎么了?白玉堂疑问的看着他,不解的表情在脸上怎么看怎么具有讽刺意味。

    “对,是我反应大了,你继续,我有事,不打扰你们了。”听着白玉堂的话,柳长兴一方面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张龙赵虎哪一个自己都是带着炫耀的成分讲述;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没有错,明明只是自己的事情为何要白玉堂满世界的说。两相挣扎之下,柳长兴抹不开面子,就匆匆的躲了出去,不想看见这两个人。

    “这是怎么了?小长兴怎么突然这种反应?”看着柳长兴迅速离开的背影,白玉堂有点搞不明白。这是不想让展昭知道他在尤府遇到危险么?还是他不想让展昭听这样一段经历?以他和展昭的关系,这不应该啊!

    “我也不清楚,想必是真的有急事吧!”望着柳长兴已经消失在拐角,展昭低下头抿了抿嘴,有些低落。为什么众人都能听的东西,自己却不能知道呢?难道就是想专门瞒着自己?他不知道柳长兴是什么想法,但是最明显的,也许就是他不喜欢让自己听到这件事吧!

    “那你还听么?”看着展昭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白玉堂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了。说吧,没有顾虑到柳长兴的想法;不说,万一展昭要求听怎么办?真是两难的选择!

    “不用了,我还需要去宫里交接,长兴就先交给你了。”临时给自己找了个任务,展昭觉得他还是先躲一下比较好,省的柳长兴看见他不开心。殊不知柳长兴也是这个想法,害怕展昭看见自己过度反应感觉到不适,索性躲开不见。

    但他又为何不让展昭听他被尤嬷嬷发现的原因呢?很简单,他当时只是不想这么丢人的一件事传到展昭耳朵里罢了!

    话说这边柳长兴跑出去,觉得在开封府无论怎样都能碰见展昭,就换了衣裳去外面打算随意的逛逛,转换一下心情。可这还没等走到买东西的地方呢,就有一个人跟在了他的身后。脚步轻盈、身形矫健,如果不是偶然间柳长兴发现自己的腰带有些松,低头系了一下,估计还看不到身后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知道了有人跟着自己,柳长兴的警戒心就起来了。虽然他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这身上还算是有一些银两的,那可都是自己最近的血汗钱!绝对不能被抢。这么想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为了甩掉后面的人,故意往人群中心走着,三拐两拐在各个街道胡同窜着,就是希望后面的人跟丢。可是过了两刻钟,那个人还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后面,好像是柳长兴什么都没有做过,一切还如同最初一般。

    喘着粗气,柳长兴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碰到硬钉子了,这下也不忙躲了,也不忙跑了,随意的在街上找了个面摊儿,坐下要了碗阳春面。也算是他运气好,随便找了一家就是这开封小面摊中做的最好的一家。由摊主端上来的阳春面,汤水清亮、气足,面条柔白、滑溜,夹起品尝,根根筋道,让人一入口,就有一种陶醉的美感。

    “大娘,给我也来碗阳春面!”等柳长兴坐在长凳上开吃的时候,在后面跟着他的人此刻也到了摊子上。他别的地儿不坐,单单坐在了柳长兴的对面,要的也是和他一样的面,甚至连摆出的吃面姿势也是相同。

    “这位兄台,你老跟在我的后面做什么啊?”看着对方就这么大咧咧的走到自己面前,柳长兴这时候再不问出口就太不是男人了。而且他此时也不关心对方是否恶意了,就看他到现在还淡然的模样,无论做什么自己都阻挡不了,何必还去担心这些呢!

    “柳捕快,胆子倒是挺大啊!随便就敢和跟在你后面的人说话!”这时候男人出了声,语气中的熟悉、声音的质感,让柳长兴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是谁。

    “呵,我哪里是随便啊!明明就是你一直跟着,我实在没办法!再说了,就你这本事,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对了,那天晚上怎么样?那个尤嬷嬷没把你怎么样吧?”吸溜了一口面条,柳长兴这才回话。听到了声音他就知道是简溪和,都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了,也不在意什么形象和礼节问题了,自己更狼狈、无礼的样子他都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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