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不喜欢排场,都是一切从简,臣要是真按着这个样子,给官家整排场,官家非得拿脚踹臣不可。”赵英给赵桓续了一杯茶,笑着说道。
    官家要是真的讲排场,内帑多少钱?什么场面摆不出来?
    “要臣说,这排场都是靠的坐在上面的人撑起来的,官家就是做辆牛车,穿身常服,大宋百姓也认得官家,不认得这什么孟太后。”赵英气呼呼的说道。
    “你呀,说话不过脑子,喜色言表,怎么做这汴京城的老祖宗?”赵桓拍了拍赵英说道。
    赵英这话,让赵桓想起了驴车车神赵光义来,自己常年在燕京,忙于边事,赵英这话意思就是,哪天自己要弄个牛车车神来?
    不过这也是孟太后起势的原因,大宋皇帝常年不在京城,主政的太宰李纲又不大好参和到宗亲之事中。
    而守着吏部的郑望之乃是太皇太后的人,大宋这几年风雨飘摇,连张孝纯这种人,赵桓都不得不启用,可想而知,人才缺口有多大。
    “哎呦,还整了两头白象?”赵桓看着孟太后的仪仗队,站了起来,居然还有两头白象跟着。
    这排场,比当年赵桓第一次见到赵佶的时候,可阔绰多了!
    赵桓作为大宋皇帝,能够让他站起来迎接的人,自然是太皇太后孟太后了。
    孟太后在宴楼门停来下来,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进到了宴楼之中,而本来热闹的宴楼变得鸦雀无声,一众宗亲俯首山呼:“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安泰。”
    “赵英,宫中多妇孺,回头把那两头白象拉倒尚膳楼给朕炖了。”赵桓回头嘱咐了一声。
    “啊?诶,好嘞。”赵英咧着嘴笑道:“大象肉不好吃,但是两颗象牙倒是适合做筷子,上次官家说年关将近,给御边军将的年礼,臣以为这象牙制品倒是不错。”
    赵桓笑着点头说道:“成。”
    赵桓和赵英的对话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山呼海喝之后雅雀无声的宴楼内,连角落里的蚂蚁都听到了这两句话。
    赵桓慢慢走下了月台,走到了孟太后身边,扶住了孟太后的胳膊,另一侧扶着的人也换成了赵士褭。
    赵桓看了一眼赵士褭,没有理会他,他扶着孟太后坐在了月台的次座之上。
    “当年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才三岁,那会儿满街跑,抓都抓不住。这会儿都这么大了。”孟太后第一句话充斥着慈爱和对小辈的关爱。
    “人嘛,总会长大的。”赵桓笑着回应着,他给孟太后夹菜,一副祖母慈爱,皇帝孝恭的模样。
    守人伦而长兴,这点表面功夫,赵桓还是能够做得出来。
    孟太后一脸缅怀的说道:“皇上登基这四年,大宋朝南到琼州北到燕京,都传唱大宋皇上的英武,老身在庐山都听那道士们说什么,皇上是三清道祖转世,现在一见端是英武非凡,有老君之姿。”
    “现在北到沈州了。”赵桓笑着纠正了孟太后说辞上的漏洞,甚至还装了个比。
    “哦,那倒是厉害的紧。”孟太后笑着说道:“这两年我大宋虽然多灾多难,但是这中兴之兆也越来越明朗了,咱大宋们养士一百六十载,倒也没算白养。”
    “官家这四年征战,这粮草可未曾掉过链子,可算作文臣之功。”
    赵桓点头,说道:“太后教训的对。”
    孟太后的势力,并非简简单单的只有宗亲,还有无数的文官聚合在一起。
    赵桓打心底瞧不太上文臣,干啥啥不行,贪钱第一名。
    这也让赵桓登基这四年来,对文臣们不大友好。这批人赵桓没团结好,导致这些官僚都投了孟太后。
    但是赵桓并不后悔,他的执政根基和所有的政令,都是在围绕着均田令在执行,本身就是从士大夫手里夺食,官僚,他真的没办法团结,也没有本钱去团结他们。
    他们自然团结在了孟太后的身边。
    “皇上,老身回京,是不是扰了皇上的兴致?这刚回京,就把我老身从庐山带回来的两头祥瑞给炖了汤。”孟太后笑呵呵的问道。
    “宫中多妇孺,这白象毕竟是个畜生,万一凶起来,不大好收场。”赵桓笑着打着机锋,至于到底什么是畜生,那自然不言而喻。
    孟天后已经历经三朝,两次罢黜,两次复起,一次垂帘听政,她没有理会赵桓的阴阳怪气,笑着说道:“畜生,杀就杀了。”
    “倒是听说承佑在潭州惹祸了?”孟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说起了正事。
    这就是孟太后突然回京的原因,赵承佑瞒而不报,赵桓亲自下旨到鄂州,押解进京,终于惊扰到了她。
    “是鄂州。现在鄂州水疫闹得很凶,前两天宗少卿给朕写了封札子,赵承佑抢了王大夫的鹰嘴兜鍪。”赵桓将宗泽的札子从袖子里拿了出来。
    他知道孟太后归京之后,特地设了家宴,今天他的目的就是讲理来的,自然准备好了赵承佑干的那些龌龊事的汇总札子。
    “宗少卿,是宗泽吗?当年他唱名东华门外,还是章惇唱的名。”孟太后拿起了一个水晶片,仔细的看着札子上的数字。
    “死了七万人了?”孟太后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惊异,她也就是知道赵承佑闯了祸,没成想居然死了这么多。
    “这还仅仅是鄂州城,现在整个荆湖两路人人自危,若非宗少卿调动了荆湖水军,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乱子。”赵桓看着孟太后的惊讶,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这理,大概能够讲得通了。
    “宗泽很厉害。”孟太后将札子合上,说道:“给咱们老赵家写了半辈子家谱的人,临到老,居然做了这么多大功德的事。”
    孟太后这是在岔开话题,但是赵桓压根没有接招,说道:“赵承佑在鄂州水患之后,必定要押解归京,按照惯例他可能要流放岭南,朕打算让他去上京路。”
    这是赵桓的底线,鄂州之事,杀了他赵承佑都不过分,但是现在孟太后保他,赵桓也得掂量一下这其中的分量。
    毕竟赵桓明年还要打金国最后的三府之地,国内朝局稳定一年,他想办的事,自然就办完了。
    “老身岁数大了,这江山社稷需要皇上操心,可是老身膝下就这一个孙子,老身能不能给官家这里求个情?”孟太后轻声的说道。
    赵承佑的父亲曾经被宋哲宗赵煦收养宫中做义子,这赵承佑算是孟太后的孙子。
    “不成。”赵桓坚决的摇了摇头:“赵承佑必须要罚。”
    “罚酒三杯算了,这天下毕竟是咱老赵家的天下,没人会说什么。”孟太后拍了拍下摆说道:“王节度使的事,老身去分说。”
    王节度使,自然是王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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