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庆元三年四月初二,无月之夜,丑时三刻,同安海滩。

    篝火映衬中,众庄丁整齐列队,手中尽持明晃晃的刀枪。

    秦安走到众人前高声道:“弟兄们,今日与我讨贼,还望诸位奋力杀贼!凡奋勇争先者,事后我皆有重赏,凡临阵退缩者,我必斩之!尔等可曾听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雄纠纠地应道。

    秦安也不再多言,随后令道:“熄去火把,登船!”

    随着令下,众人依次登上小船。随后,众人全速操浆划向金门岛海域,约三刻之后,众船临近无人岛。

    无人岛并不大,整体呈扁圆状,东西长南北窄,最长处仅四百五十余丈,最宽处不过一百八十丈。秦安根据汤乾提供的情报,知晓贼众在无人岛的西北处宿营,因此选在无人岛东侧海岸登陆。

    “汤克,你确认是这里吗?”秦安问道。

    汤克闻言,仔细瞅了瞅,肯定的答道:“是这里!”

    得到确认后,秦安令道:“举火!”

    随之,庄丁点燃备好的火把,高举过头,左右晃动起来,片刻后,与之相应的海滩上也亮起一簇火光。

    看到与汤乾接上了头,秦安长舒口气道:“全体登岸!”

    秦安等人所乘皆是平底小船,吃水很浅,顺着潮水,直接冲上亮着火光的海滩,到是免去了大家涉水的麻烦。船只停稳后,秦安率众迅速登上了滩头。此时,岛上还是悄无声息。

    海滩上,篝火旁,站立着一瘦小汉子。

    秦安上前一步问道:“你就是汤乾?”

    瘦汉应道:“正是小人,请问是秦庄主吗?”

    秦安身后的汤克插话道:“二弟,还不快拜见秦庄主。”

    汤乾闻言,纳头就拜。

    “不用多礼,我且问你,贼人可曾有戒备?”秦安着急地问。

    “禀庄主,贼人都已安睡,不曾有丝毫察觉。”汤乾站起身,老实的答道。

    “我再问你,贼人可曾设有哨探?”秦安又问。

    “哨探有共有两人,小的是其中之一。”汤乾答道。

    “哦?你身为哨探却不在位,贼人可会察觉?”秦安不放心地问道。

    “庄主多虑了!这个时辰,营中所有的人都睡死了,自是无人察觉有异。至于另一哨探嘛,则是被小的麻翻了!”汤乾不无得意的说。

    “蒙汗药?”秦安随口问道。

    “正是!”汤乾答道。

    秦安这时正在思考下一步如何行动,却见汤乾有些欲言又止,遂就又问道:“你还有何事未曾禀报?”

    “是,是有一事,只是,是…”汤乾吞吞吐吐起来。

    秦安见状皱着眉头说:“有屁快放!”

    “是,是这样的,陈贼今日辰时乘小舟离开了这里,因事发突然,小的无法通知庄主。”汤乾边小心地答着,边偷眼看着秦安。

    秦安闻言,不禁怒喝道:“该死!”。

    “小的是该死!”汤乾一听,吓得当即跪倒在地,磕头如倒蒜。

    一旁的汤克听到秦安发怒,也是直吓得是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沙地上,连连叩首。

    “事已至此,杀了此二人也只能是泄忿罢了,丝毫无补于大事。何况,暂时还要用到此二人。罢了!”想至此,秦安开口解释道:“莫要惊慌!我不是说尔等‘该死’!此事怪不得尔等,赶紧起来吧!”

    “庄主,陈贼不在,我等是不是撤兵?”秦禄一旁小心地问道。

    “撤兵?既来之,则安之!陈贼的狗头权且寄存着!”秦安无奈地说。

    “汤乾,我且问你,陈贼带走多少人?船只几艘?所往何处?所为何事?”秦安转头问向汤乾。

    “禀庄主,陈贼只带走四人,小船一艘,据说是往泉州去了,至于‘所为何事’,小的是真不知情。”刚站起的汤乾忙答道。

    “不过,陈贼之弟陈青山现在岛上主事,他应知晓其兄之事,只要庄主抓住此贼,拷问后便知陈贼的去向。”汤乾忙又补充道。

    “哦!”秦安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贼船都停在何处,有多少人看守?”

    “大船四艘,停在湾内,每船有四人看守,小船则尽在沙滩之上,有两人看守。”汤乾一五一十的答道。

    看看没有一丝亮光的海面,秦安向秦禄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秦禄看看天色,心中估摸了下,答道:“约莫有寅时二刻!”

    “事不宜迟!秦禄,由你带人假做巡哨之贼,去将海上的贼船尽夺,事成以举火为信。”秦安镇定地吩咐着。

    “是。”秦禄应道。

    “汤乾,你与秦禄同去。记住,勿要打草惊蛇。待事成之后,我定会重重赏你的。”秦安接着吩咐着。

    “是,庄主。”一听有赏,汤乾的胆子明显大了许多。

    待秦禄带人离开后,秦安传令道:“其余人等随我潜行至贼营,切莫发出响声!”

    且说秦禄在汤乾的带路下,很快就来到贼船所在的海滩,两个毫无防备的贼人,在被汤乾唤到身前后,迅速被秦禄等人当场宰杀。

    “你们两个,假作贼人继续看船。其余的人分上四艘小船,随我下海,夺了贼人的海船。”秦禄令道。

    众人忙上前齐用力,将四条舢板一一推入海中,然后再依次爬进船内,奋力向不远处的海船驶去。有心算无备!约一刻时后,四条海船上的贼人皆伏诛,秦禄等人相继燃亮火把。

    此时,秦安率人也早已潜伏在了贼人营地旁,众人呈扇面依次展开,暗暗将贼营围住。此时,贼众仍无丝毫察觉。

    “贼就是贼,一点警戒性都没有!”秦安在心中不无鄙夷的想。

    “不过,我选得这个时间也正是人最疲惫之时!”秦安得意得又想。

    “庄主,快看,海上有火光!”旁边的丁正龙这时轻声叫道。

    秦安抬头望去,果不其然,微微晨光乍现的海面上,正有四束火光在摇曳。

    “好,秦禄得手了!”秦安兴奋的叫道。

    随后,秦安站起身,大声道:“弟兄们,贼人退路已绝,正是我等杀贼之机!”

    闻言,众人纷纷起身。

    “长矛队在前,弓兵队押后,组成方阵!”秦安大声命令着。

    还真别说,庄丁们经过这数月的苦训,基本上是做到令行禁止了。随着秦安令下,原本伏在沙地上的庄丁纷纷起身,片刻后,庄丁们就组成了方阵。以十人一横,以五人一纵,横平竖直,间隔有序。前三排为长矛兵,长矛平举;后两排为弓兵,箭搭弦上。三个大方阵分拒东、南、北三侧,迅速对贼营做好了进攻前准备,同时也完全切断了贼人向停船海滩的窜跳之路!

    “保持队形,缓缓压过去!”秦安挥着手中的朴刀高声令道。

    随后,丁正龙、火太郎、张林立各自率领部下,开始缓缓向前。

    这时,贼营终于有了动静!

    绰绰约约的人影晃动中,乱七八糟的叫喊声随之响起:“官军来了,快迎敌啊!”

    所谓的贼营说来也真寒碜!别说拒马、鹿角、陷坑之类全无,就连个能挡下绊下的东西也没能见着。数得过来的建筑物,就是几个破旧的小棚子。坚固吗?哪能呢!估计风要是大点,自个就都倒掉了!

    贼人这边乱成一团,无法做好战斗准备。秦安等人可是不管,方阵稳稳地压到了贼营前五十步处。

    “当”的一声锣响,方阵停下。

    “弓箭队,抛射!”许三多大声令道。

    令下,弓兵们马上将弓拉满,仰身将箭射向不远处的贼营。此时,晨光微露,贼营看过去还是有些模糊,不过对于覆盖射击也是足够的了!说此时有箭如飞蝗,可能有点太夸张了!然而,对于小小的、无遮无挡的贼营来说,箭却已很是密集。随着箭落,贼营中的惨叫声响起一片。

    “再射!”许三多扯着脖子再叫道。

    弓兵从箭壶中迅速抽出长箭,搭弦,再射。随之,贼营中惨叫声更盛!

    “二当家,怎么办?”一小贼望向头领。

    “能怎么办?冲过去,不然就大家都没命了!”二当家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冲啊!”贼人们呐喊着向营地外扑出。

    “再射!”许三多又是一声大喊。

    箭出,冲出来的贼人稀稀落落又倒下十数个。五十步,快点跑也就十息间,箭是来不及再射第二轮了。

    “弓兵向营地自由抛射!”许三多再喊道。

    “长矛兵突击!”丁正龙等人亦纷纷下令道。

    话音未落,贼人已冲到阵前。

    站在前排的长矛兵,多是精选出的粗壮有力之徒,且多为胆大之人,在听到出击命令后,纷纷用力将平端的长矛,向着已冲到身前的贼人刺去,随着不绝于耳的“扑哧”声响起,冲在前头的贼人大多在瞬间就被搠翻在地。说是迟那时快!不等第一排长矛兵抽出尚嵌在贼人躯体内的矛头,第二排长矛兵又已越众而出,还是将长矛奋力一递,再简单不过的一招过后,贼人又再被搠翻一片。可怜的贼人所受到的打击,还不止于此,接踵而至的还有第三排长矛兵的长矛,接着,矛头还在滴着血的原第一排长矛兵又杀到…

    两个波次,六轮长矛兵的突击过后,长矛兵已突至贼营前三十步处。在他们身后或是脚下则是躺倒一地的贼人,或是已断了气,或是还在哀鸣不止。

    “当”的又一声锣响,方阵再停下。

    “整队!”丁正龙等人听到锣响忙下令道。

    长矛兵们在听到令后,迅速重新整队,中间有些长矛兵在刚才的突击中被贼人击倒,后一排的兵卒则依次替补上前。

    见整队完毕,丁正龙等人很干脆的令道:“退!”

    长矛兵阵接令后,徐退,撤回至离贼营五十步处待命。

    “二当家,这些官兵太厉害了,兄弟们冲不过去!”浑身是血的一小贼报告着。

    “妈的!再冲!冲不过去,大家都得死!”二当家叫喊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轮箭雨飞临贼营,巧得是有一箭正中头领左肩窝,二当家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二当家死了!”小贼也没看清楚状况,就慌乱地大喊道。

    听到这个消息,贼营更乱,众贼全无了斗志。

    “让弓兵把手中的箭全射出去!”秦安不慌不忙地令道。

    长矛兵本不能近战,更遑论是在这种微光下近战,这明显是吃亏的买卖,秦安自是不会去做的!而弓兵们每人携带箭贰十支,现下都还有富余,不射他娘的才怪!

    对蜷缩于营中的贼人又是几轮覆盖射击后,秦安看看差不多了,吩咐手下开始招降。

    “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众庄丁于是齐声喝道。

    事到如今,贼人们是早无了战意,唯一主事的二当家又生死不明,此时,听到“官军”招降,众贼再毫不迟疑,纷纷喊道:“愿降!官军爷爷莫再射箭了!我等愿降!”

    “让他们放下兵器,一个个走出来!”秦安还是不慌不忙地下着令。

    随着庄丁们将命令喊出后,贼营中响起一片叮当之声,接着,垂头丧气的贼众一个个鱼贯而出,庄丁们则取出早备好的绳索,麻利得将其一个个捆起。

    见贼众大部份都已出来受缚,秦安长舒口气,心中得意地想:“看来,我秦天在这宋时的第一战就这样结束了!”

    “庄主,是不是可以进贼营了?”丁正龙跑过来请示着。

    “这…”秦安略一迟疑,随即令道:“你先带人过去查看下。”

    “是。”丁正龙接令后转身就要走。

    “阿龙,注意安全!”秦安赶紧又叮嘱了一句。

    “晓得了!”丁正龙应一声跑去。

    由于贼人大多已出来受缚,丁正龙带人进入贼营后,不曾再遇丝毫抵抗,所要做的事情也只剩下将受伤倒地的贼人一一捆绑起来。

    “战斗结束!”秦安兴奋地在心中叫道,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打扫战场,救治我方伤员!”秦安平静地下令道。

    约卯时时分,活着的贼人都被羁押完毕,伤亡情况也统计出来。

    “弟兄们阵亡七人,伤二十四人,有三人被伤到了要害,恐怕是不行了!”丁正龙报告着。

    “哎!带我去看看!”秦安轻叹声道。

    “庄主!我大哥不行了!”一个庄丁见秦安过来,哭着道。

    “是陈二,被剌到心口了!”丁正龙小声地补充着。

    秦安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看陈二似乎有话要说,忙俯下身。

    “庄主,我…我不行了,还望庄主能照顾我的家小!”陈二艰难地说。

    “你放心,我秦安说话算数,你的爹娘孩子从今往后由我养!”秦安简单的答道。

    许是得到了秦安的保证,陈二放下了心,双腿一蹬,口中涌出一团鲜血,磕然而逝。

    看到陈二死在面前,秦安胸中腾起一团怒火,起身喝道:“拉十个贼人过来。”

    很快,十个贼人被拉了过来。

    预感到事有不妙,贼人们纷纷哭喊道:“爷爷,饶命啊!”

    “杀!”秦安看也没看就吩咐着。

    “庄主,贼人已降,杀之恐不妥吧?”一旁的火太郎劝道。

    “无妨!反正他们都得死!”秦安余怒未消地道。

    见秦安说得毫无转圜,火太郎不敢再多言。

    一旁早杀红了眼的庄丁们,提起矛上前一阵乱捅,十个贼人俱被当场宰杀。

    “依陈二例,在每个故去的兄弟们面前都给我斩十贼!”秦安站起身大声地令道。

    “啊!”瑟瑟发抖的众贼闻言是一片惨呼,一些自诩机灵的贼人更是跳起身,纷纷向四方窜去。可是双手被缚的他们又如何能逃得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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