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的深沉了。

    矿洞里,火光之下,绝大多数非值守的日军都已经睡着了。

    人,有善有恶。

    中国百姓,善也。

    日本侵略者,恶也。

    可是,那也只是在白天的时候,当人进入睡梦中的时候那是看不出善恶的。

    于征兵者来讲,兵的最好的岁数在十八九岁。

    这个岁数人的身体已经长成,可头脑却未见得就成熟反而容易发热。

    所以只要给他们灌输进悍不畏死的观念,那真的就不怕死。

    而此时火光映衬下的睡着的日军士兵的脸庞,看上去便与离家的孩子一般无二。

    只是,他们踏上了这样一块本不属于他们的土地,那么他们也就注定被打上了侵略者的标签。

    伊藤敏睡着了,可是他是个另类,他就是睡着了那脸色依旧冷漠。

    他旁边的叶三喜也睡着了,他正在睡梦中咬着牙齿。

    也不知道他是梦到了伊藤敏请他吃的人头,还是梦到了小时候他也同别的中国人一样喝着的东北大碴粥。

    与这些睡着的人相比,日军的哨兵们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午夜已过,洞口的两组哨兵换岗了。

    虽然洞里的那两名哨兵比不上火堆旁的日军,可是比起刚刚进入到洞口已是冻得如同筛糖一般的哨兵却也幸福得不知凡己了。

    出了洞口他们都把大衣领子掫(zou)了起来,开始尽量的把脖子往里缩。

    他们很难想象抗联的那些人是如何熬过这样的寒冬的。

    他们在想,如果抗联的人真要是在后半夜来偷袭了,自己不会冻得手都拉不开枪栓了吧?

    而此时,山洞最里面的那几名日军哨兵却也不好过。

    虽然他们比外面的哨兵要暖和了许多,可是此时他们的精神却是高度紧张的。

    因为,他们总是时不时的能听到那山腹的深处会传出莫名其妙的声音来。

    一开始是一个哨兵听到了便讲给第二个哨兵听,第二个也听到了。

    于是,这两个就又讲给第三个第四个听。

    最终,四名哨兵共同确认那山腹里确实是有某种声响。

    可是,有声响又如何?

    就是他们整个伊藤特攻队在占了这山下的矿洞之后,他们的队长伊藤特都没敢派人深入进行搜索!

    他们也没法搜索,那里面的矿洞太乱了,伊藤敏也只是“浅尝辄止”便不让士兵深入了。

    伊藤敏都怕那些有战斗能力的士兵在深入山腹之后走迷了路,或者中了藏在山腹内的雷鸣小队的埋伏再打起来。

    那样一来,他们却是连保护伤兵的兵力都不够用了。

    反正在伊藤特攻队也只是在这里躲避风寒,那么只要守住里面主洞的这一段也就可以了,就是里面有雷鸣小队那也拿他们没办法。

    所以,这四名日军哨兵听着山腹里的声音也只能是紧绷神经提高警惕了。

    只是,该发生的终究是发生的。

    就在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日军哨兵并不知道山外真的就来人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人家的接近。

    只因为人家并没有从山的北面接近,而是从山的西面慢慢的靠拢了过来。

    黑夜里是黑绰绰的影子,与其说他们象黑夜里的幽灵,倒更不如说是象黑夜里夜入民宅的小偷!

    望风的投石问路的那是一样也不少!

    当他们最终确定在这山的西面并没有日军的哨兵的时候,便有一束淡淡的离地不足盈尺的光晕产生了。

    那却是用布罩住了的手电筒。

    这里曾经是个矿点,所以别管这山的东南西北,矿洞、深坑那都是有的,只不过南面山坡上格外多罢了。

    手电筒被布蒙住了光本就不强,再兼离地很低,又有着那庞大如怪兽的山体的遮挡,别的方向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已是出现了一点光,便如夏夜里孤单单的一点萤火。

    那点光晕缓缓移动了山边,然后便照到了一个坍塌了的洞口处。

    有两个人影便在那点光晕的指引下摸进了山洞。

    这里的洞不高,那两个人却是需要哈着腰走进去的。

    而那洞中时不时又有斜倒下来的圆木方木以及坍塌下来的土方阻挡,所以他们走的却是极慢。

    可是,这两个人的耐性偏偏却是极好。

    他们两个在那令人压抑的矿洞之中走了足足有五分钟,却也只走出去五十来米。

    而这时他们便已经钻出了那低矮的洞口进入到了一人多高的主洞之中。

    而这时在那主洞之中便传出来了一声并不是人类所发出的声音来,光晕便照到了一束却是比女人的头发还要浓密的“毛发”上。

    那一声却是马匹打响鼻儿的声音,那浓密的“毛发”却是一匹马的尾巴!

    为什么守在主洞里面的日军哨兵会听到这山腹里总有动静,原来这里却是系了一匹拉车的马!

    马在黑夜里也是要睡觉的,不过马都是站着睡觉的。

    不过,马在黑夜里却也是要吃草料的,否则为什么中国人会说“马无夜草不肥”?

    而马吃草时会习惯的踢他下它的蹄子,还会打打响鼻儿。

    而它所发出的这些声音,经过那曲曲绕绕的洞穴的直射、曲射、折射、散射传播到了日军哨兵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异响。

    可是,此时偷偷摸进山腹的人显然对这匹吃夜草的马所弄出来的这点动静心有不甘。

    一双手却是将好大一把响干的草料用绑腿系在了那马尾巴上。

    可这还没有完,却是有更多的干草被绑在了那马背上!

    “好了!”一个低的近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于是,那系在一根生了根的木方上的缰绳便被解开了,本是拿手电的那个人便牵着这匹马冲向了山洞的北面。

    “哧”的一声,山洞里这回却是出现了一团虽小却是比那蒙上了布的手电筒要亮的多的火苗。

    那是一根火柴燃烧所产生出的光亮。

    可是,随后那光亮就变得格外明亮起来了,直接就照亮了这本是黑黝黝的矿洞。

    要问为何如此光亮,那是因为系在马尾巴上的那束干草被点燃了!

    然后,那马背上的干草就也被点着了!

    而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呢?

    那便是那匹马被烧痛所发出的“稀溜溜”的一声叫!

    于是那匹本是来自于东洋岛国的马就受惊了,当然了,从入乡随俗的角度讲,东北话叫:毛了!

    这匹被火烤毛了的马便向着北面冲了出去!

    那原本在空旷地带都能产生出的如同打雷般的马蹄奔跑的声音,而此时在这山腹之中就变成了地震一般的山呼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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