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血脖儿拿走,把那个肘子换过来!”老雷头一指雷鸣面前的一盆菜说道。

    “就是,就是,哪让咱们的大英雄吃这个呢!”雷老四也就是雷鸣的四哥忙附和着说道。

    他这么一说,满桌子的人便都笑,忙站起来把那两盆菜捯动了一下。

    所谓“血脖儿”那是指猪脖子上的肉。

    杀猪时都是用那杀猪刀一刀捅在猪脖子的大动脉上放血的,所以猪脖子上的那块肉由于被浸了血那就是红色的。

    东北人家杀猪是大事,右右邻居都会去帮忙。

    而东北人豪爽,那帮忙也绝不是白忙的,所谓的杀猪菜那总是要做的。

    杀猪菜里也就是东北的酸菜、血肠、血脖什么的炖上那么一大锅。

    可是血脖上的肉嘛,在口感上自然也就比别的部位的肉差了一些。

    谁家杀猪也不可能把猪都吃了,所以请那些来帮忙的人吃饭便都会习惯的把那血脖上的肉给炖了,至于其他的肉那都是留着以后自家人吃的。

    这也是一种风俗。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雷鸣老爹这里终于是成席了。

    桌子不够大,就临时拼的木架子上面放的板子,就如同有些村子弄出来的流水席的那种。

    那桌子上面大大小小却是放了十多盆菜。

    这盆是真的盆,既不是碗也不是盘更不是碟。

    这菜都是硬菜,清一色的肉菜没有一个小毛菜。

    东北人本就豪爽,吃菜未必会有固定的几碗几碟的那么讲究。

    但量肯定是足够的,吃饺子那是论盘子上的,也绝不会问你说你吃几个饺子。

    更何况今天是雷鸣回来了,雷鸣媳妇周让救了全村的劳动力那也就等于救了整个村子。

    所以,这饭菜怎么可能不丰盛。

    更何况,昨天夜里雷鸣就跟他老爹说了,这个村子不能再住了,全村人都得搬走!

    雷鸣老爹开始还震惊于雷鸣的说法,可雷鸣一解释他就明白了。

    这仗都打到卧里屯家门口来了,说日伪军要是查不出这个村子有情况那是不可能的。

    小鬼子那可不是什么慈善人家,屠个村子那还不跟玩似的。

    尤其象卧里屯这种在偏远山区和外界本就没有什么联系的村子。

    可能全村人都被杀了一两个月了外人都不会发现!

    那日军杀人就更不会怕有什么影响而有所顾忌了!

    所以,不光雷鸣他家人要搬走,那就是全村的人都得搬走。

    雷鸣这么一解释,雷鸣老爹也就懂了。

    涉及到全村人的生死,雷鸣老爹也不敢怠慢了。

    所以他才张啰着把家里人以外的活物能杀的都杀了,那不吃到肚里还给日本鬼子留着?

    而今天坐在饭桌旁的自然不光是雷鸣自己家的人,村子里各家的户主却也会被雷鸣老爹给叫来了。

    按雷鸣的想法是吃完这顿饭,各家就赶紧收拾一下该找地方躲就找地方去躲了。

    都说共产党队伍是鱼,老百姓是水。

    可是,这东北农村和南方农村那又绝对不一样的。

    南方人口多,那大村子的人口都是成百上千的。

    现在日军没占中国南方呢,可就算是日军占了中国的南方你给南方搞个归屯并户集团部落试试?

    不可能的,人太多搬不起!

    而且由于人口基数大,纵使日军想把人口迁移走与抗日队伍分割开也是很不容易的。

    由于人口多,抗日队伍依靠群众抵制日军的活动也就好开展。

    日军纵是再惨无人道他也需要老百姓干活,它只能杀一儆百杀几儆百,不可能全给杀了的。

    可是东北则不同。

    东北抗联始终只有密营只有游击区却没有抗日根据地,固然和抗联领导和中央失去联系没有建立抗日根据的经验有关,却也和东北的地理、气候、人口有着莫大的关系。

    前头说了,东北抗联是鱼,老百姓是水。

    奈何东北地大而人少,抗联所有给养都需自筹,水太少却养不了那么多的“鱼”啊!

    “好了,今天是我老儿子回来,是个好日子,咱们村子小也没有酒,所以把大家都叫过来吃顿饭。

    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用客气,都(lǎi)开腮帮子可劲儿造,吃完了我家小六子还有事和大家商量!”这就是雷鸣老爹的开场白。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老雷头旁边的雷鸣。

    此时的雷鸣身上穿着的却依旧是日军的军装,可是日军的帽子肯定是没影儿了,那自然是他将那帽子当“诱饵”用掉了。

    而他肩膀上的肩章也被他撕下去了。

    雷鸣其实是不想撕的可不撕又不大好。

    此时的雷鸣心里却是比任何人都清醒的很。

    昨天夜里日军就在卧里屯南面几十里的地方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到这里来。

    战斗随时都会发生,弄不好他还是需要日军的这个身份的。

    可是,现在他又是抗日队伍的代表,这穿着日军军装和老百姓见面总不是那么回事。

    可昨天回来就半夜了,而他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就得睡觉。

    等他一睡醒,饭就好了,那他也只能穿着日军这身服装了。

    而为了在百姓面前和日军有所区别他也只能把那肩章领章都撕掉了。

    此时,眼见自己老爹说到了自己,他知道自己终归是要有所表示的。

    于是他站了起来双脚一碰便给这满桌子的人敬了个军礼!

    雷鸣这身衣服已经脏的不象话了,好在这回他和日军肉搏有限所以身上倒是没沾上什么血。

    他是战士,知道战斗可能随时都会发生他又怎么可能脱衣卸甲刀枪入库?

    此时他那双盒子炮却依旧在身上挎着呢,手雷、子弹、军刺那是一样不缺。

    所以他这一站起来,那真的就跟中国古代穿着甲胄的将军似的,浑身上下“哗愣”就是一下子,一股沙场上培养出来的肃杀之气是扑面而来。

    就这一下,雷鸣便把饭桌上这些实际上也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村民给唬的一愣!

    要说没被雷鸣唬住的,这饭桌上也就两个人是例外。

    一个是他媳妇周让,周让对雷鸣穿什么根本就是无感的,这两口那是一类人哪。

    另外一个则是雷鸣的老娘了。

    在娘的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

    你打小光腚的时候是孩子,你现在就是穿出个“花”来那不还是孩子?

    此时雷鸣老娘看着自己的老儿子满眼都是慈爱,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儿子那身军姿。

    她却是看自己这好几年没见已经变成一个军人的老儿子还没看够呢!

    昨天夜里雷鸣进家,自然是和爹娘又说了一个来小时的话。

    倒是他老娘看出雷鸣已是很疲倦了才让雷鸣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可是就在雷鸣爬上炕往炕上一躺的时候却是“哎哟”了一声。

    你说这一下把老太太给吓的,还以为自己这老儿子和小日本鬼子打仗受伤了呢!

    而雷鸣自然说自己没受伤,为了让老娘放心他脱下衣服光上膀子时雷鸣老娘才看到,雷鸣衣服里子上尽是松针!

    这些松针那自然是打仗时从头上落下又掉到雷鸣衣服领子里去的。

    这东西进衣服里,雷鸣打仗时也没顾上,可是这一闲下来往炕上一躺,你说这老多松针扎听不扎听?!

    雷鸣老娘就忙着用扫炕的苕帚疙瘩把雷鸣那棉袄里子给扫了扫。

    可是这时她却看到自己那老儿子却是还坐炕上等着呢。

    非但雷鸣在那等着呢,就是自己那儿媳妇周让却也是穿着衣服在一旁等着呢。

    老太太就问,小六子你不困了吗,你咋不睡啊?我出去你们两个脱衣服就睡呗!

    雷鸣回答是,娘我等着穿衣服再睡啊!

    雷鸣的老娘却怎么能理解其实他这个儿子自打打上了鬼子之后,已经和老百姓是两种人生了。

    尤其日军就在南面,雷鸣那是时刻准备战斗的,他怎么可能脱衣服睡觉?

    于是,好不容易和雷鸣团聚了的周让却也是穿着衣服和雷鸣抱在一起睡了一宿,而雷鸣的老娘则也是在炕头守了儿子和儿媳妇一宿。

    “大家都看着我嘎哈,该吃吃该造造啊!”雷鸣敬完了这个礼却发现满桌的人都被已经被自己给唬住了忙说道。

    “你多笑笑,你这一笑还有小时候的样了,你要是不笑,我这心里都哆嗦。”这时雷鸣的四哥叨咕了一句。

    雷鸣四哥这句话那就是缓解气氛了,于是在座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现在雷鸣那就是这饭桌上的焦点,众人看他也笑这才轻松下来。

    这样才有健谈的村民开始问雷鸣打鬼子的事,雷鸣不想再惊着他们就挑了些轻松的话说,于是这屋子里终是热闹了起来。

    “小六子你吃那肘子!”雷鸣老娘就用筷子给雷鸣叨肉吃。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便有村民打趣道,众人便又都笑。

    可是在这笑声中雷鸣却是一皱眉,而周让随即也看向了雷鸣。

    众人见雷鸣的脸色不对刚想问咋了,雷鸣却是已经一推凳子就站起来了。

    然后,他和周让两个人已是抽出身上的盒子炮就往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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