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堪一守了,看来太师还是懂些兵事,周扁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转头喊道,“屠强,擂响战鼓!不听本王号令不得停。”

    城楼上本来就是备有战鼓的。听见大王喊的是自己,随驾的百夫长屠平顿时大喜,忙将手中兵器一丢,一把夺过那鼓架上的鼓槌,卖命的捶了起来,沉闷的鼓声顿时远远的传了出去,一声一声的颇有节奏感,正是周扁所编军令册中的行军令。

    本来已停止了冲锋的大军忽然听见行军鼓远远的传来,皆是一愣,寻声望去却是从定鼎门城楼上传来,庞兴顿时明白那是大王下令所擂,王命难违,于是庞兴一声令下,众军立即伴着鼓点声迈步前进。

    不过方向却是朝着与城楼相反的方向,片刻后便已走了几十步远,不明就里的太师等人疑惑的看了大王,虽不知大王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但太师还是踮脚望向了渐渐远去的大军。

    这可是方才周扁临时起意的,因为再往前走是一条小河,周扁可是瞧的清楚。果然大军又前行十来步后终于到达了那条小河之前,而站在靠里面的屠平依旧敲着行军鼓,太师等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一旁有些小校忍不住叫了起来,“河,前面有条河。”

    不过大王仍旧没有做声,屠强才不管那么多,依旧卖力的敲着鼓。终于最前列的士兵迈步到河边了,可是鼓点声依旧没有停,包括城楼上还有地面上围观的人都摒住了呼吸。但士兵们却似乎没有看见那条河似的,前列士兵没有丝毫犹豫,在上万人的围观之下,一脚迈入了河中,水花四射,大军纷纷下河,在河中依旧踏着鼓点,艰难的向河对岸走去。

    想象中的混乱并没有出现,满场顿时安静下来,议论纷纷的平民观众也都停止了指指点点,长大了嘴巴望着这军纪严明的王师。空旷的场地之上只剩鼓声随风传来,还有军士们的淌水声。

    幸好的是那条小河并不深,只到腰间,十来步后,前军便上了岸,鼓声依旧没停,大军逐行下水,又逐行上岸,军纪严然,没有一个拒绝军令,甚至也没有一个出声喧哗的,大军就这么静静的前进,虽然是远众人而去,但压力却仍是扑面而来。

    待众军都过了河后,在周扁的示意下,屠强方才停止了鼓声,抹了把脸上的汗后,讨好似的凑上前来,“大王,小的擂鼓还看得来么?”

    这是一个敦实的青年,周扁不由笑了,“擂鼓者本可不用你,只是本王偶然起意。你也不要多想,答应你祖爷的,这次出军你们兄弟二人只可去一人,要乖就怪你比武输给了你兄长吧。”

    屠平灰溜溜的下去后,周扁转头向太师道,“太师以为如何?”

    惊愕中的太师这才回过神来,“大王,如此可堪一战!”

    要的就是这份信心,若连自信都没有,如何去坚守洛阳?见偶然起意得到了不错的效果,周扁点了点头,转头喊道,“屠强,再鸣金退兵!”

    “得令!”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金器之声响起,闻鼓前进,闻金后退,自古便是如此,顾不得休整一下,庞兴立马又号令全军撤向定鼎门城楼处,这金声特别密集,于是众军顾不得再次淌过小河,快步向回跑来,不过跑跑也好,能驱驱身上浸过水的寒气。

    这鸣金退兵自然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阵型可就保持不了那么好了,只要不乱就行,不过跑到城楼二十步时,金声一停,数千大军立即停了下来,在长官们的吆喝之下,很快便又重新摆好了阵型。

    城楼上很快就响起了喊声,庞将军连同几名千夫长立即上前答话。

    只听城楼上传来少师那浑厚的声音,“奉王命,令尔等将军庞兴,千夫长刘云、王孙健、屠猛,率兵南巡伊阕,如有敢犯王畿之境者,杀无赦。大王已告祭过祖庙,卜得上上大吉之卦,尔等可以立即发兵,大王鸣鼓为尔等送行!”

    古时出兵讲究吉时而行,听见少师汇报已是吉时后,周扁接过鼓槌象征性的捶了锤后,大军顿时如山一般呼过万岁后转而向南,如林一般徐徐南向,竟无一人回头。

    “一、二、三、四!”的口号顿时响了起来,整齐而响亮,重重的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今日这一幕已经给了洛阳人太多的震撼,或许许多人都会永生不忘。

    大军如林南下,望见这坚决的大军,围观的洛阳平民纷纷鼓起掌来,毕竟这可是王师啊,再联系起昨日开始的传言韩军要来犯境,这样看来这王室竟然是要主动出击,孱弱数百年的王室难得如此,虽不知结果将会如何,但是普通洛阳人的信心还是又回来了。与此同时,一些列国游商心中也犹豫了起来,到底要不要一走了之呢?而没人注意到的是,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还有一些大户的下人甚至不明身份之人,均是转头匆匆离去,给自己的主子带去了最新的消息以供参考。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民心回归,周扁满意的冲众人挥挥手后,招来亲卫相扶,周扁走下了城楼,登上王架,往王宫而回。相陪的只有太师,少师则是先行一步安排昨日的新招之兵去了,若是刚才走的大军拦不住韩军,守城还得指望这些人。如今王室兵力约为一万,巩邑成周孟津各一千,洛阳七千,送走了四千之后,还有三千,对于洛阳这样的大城来说,三千远远不够,所以这新招的四千人训练便显得格外重要,少师可是一刻也不敢怠慢。

    作为军中的精锐,御林军也随大军走了五百,在剩下的五百御林军护卫之下,王架缓缓驶向了王宫。这会儿满城之中皆已知道了大军开拔的事,市井之间的混乱已少了许多,沿途许多心向王室的洛阳人纷纷向王架呼喊,以表达心中的敬仰,慌得御林军大为紧张,费了好大劲,才护送王架安全到达了王宫。

    然而进入王宫之中,太师一掀开王架马车的车帘却傻了,只见宽大的马车之中只坐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小胖子,一套王服外衣则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小胖子的面前。

    太师一眼便认出这是白无病,本以为老眼昏花,不料定睛再一看,却还是没有在马车中发现大王的身影,慌的老太师大喝道,“小子,大王呢?”

    白无病忙哆嗦着爬了出来,伸手递出一张锦布,用发颤的声音回答道,“太师,是大王逼我这么做的,可不要杀我。这是大王留给太师的。”

    哼了一声后,太师一把接过锦布,只见歪歪扭扭的是大王的亲笔,“太师,若无本王去,恐拦不住两万韩兵,太师请放心,本王绝不会不注意自家安危,洛阳城中就先拜托太师了。”

    唉,终究还是走了,太师恨恨的瞪了白无病一眼后,“小子,大王是什么时候走的?”

    “下城楼时,下城楼时,趁太师不注意,大王命小的假冒大王登上王架。不关小的什么事啊,是大王逼迫的。”

    “有没有事得你家父说,来人啊,送白公子回白府。”太师话音刚落,立马便有随从应了声将白无病请走。

    太师仔细往队伍中一看,果然樊馀周密也不见了,看来还是自己疏忽了啊,不然不会没注意到的。大王也真是太会闹了,太师又哼了声后,转头向宫外走去,“众军听命,随老夫出城去追回大王。”

    刚走了两步后,太师猛的止住了步子,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招呼一声,“子长,你是王室的老人了,还是你带上几个人往伊阕去追大王,务必要将之追回来,就说大王若不回来,老夫就不活了。你晓得厉害的,你去我放心。”

    “是。”子长领命后匆匆离去。太师则轻叹了一口气后向**走去,唉,大王走的倒是干净,可这洛阳城中确实还得人坐镇,而此人非老夫莫属,大王你是算定了老夫不会丢下洛阳不管而亲自去追你的,所以这才敢走,唉,老夫还得替你安抚太后,稳定后方。

    走了几步后,太师不由回头望望,已经不见了子长的背影,唉,多半子长去也是追不回的。顿了顿太师又继续向**走去,坚定的步伐响起在长长的宫道之上。

    太师的预感自然不会错,子长此去当然是追不上的。

    话说周扁带上几名亲卫偷偷溜走后,便追上大军,军中将领都是自己嫡系中嫡系,自然不会为大王突然跑来而感到意外,而如庞兴等高级将领更是早已知晓大王计划。与出师时的誓言不同的是,大军刚渡过洛水,周扁便一声令下,数千人顿时折而向东,沿着洛水南岸向巩邑的方向行去。

    其实周扁早上就接到了姜平密报,原来韩军大张旗鼓的自东边的而来,已临近成皋,朝巩邑而奔,周扁可不能指望昨日派出去的探子,既然防着诸侯,那自然平常时候便在关键要道洒有探子。那既然早得知了这个消息,大军还朝南去伊阕干嘛,那自然是为了迷惑太师等人了,周扁早就想好了。

    而浑然不知的子长渡过洛水时也没找个行人问问便一直南下,直追到伊阕仍不见大军踪影,又深入韩境搜寻了许久直到看到韩国的新城邑城墙后,方才惶惶奔回找太师回报去了。此时,周扁的大军却已过了成周南岸,正准备渡过洛水前往巩邑。

    脸色发白的子长以比去时还快的速度往回赶,冲到洛水南岸望见远处那高大的城池时,方才想起找个人问问,数千大军的行踪自然不会瞒过所有人,听闻大军转而向东,子长一声叹息,竟然会这样,早知刚渡过洛水问一声便好了。抬头向东边望望,自然是看不见一丝影子的,而天却已渐黑,回头看去,夕阳只剩一半在外了。摇摇头后,疲惫不堪的子长只得先回宫去了,自有大人物定夺。果不出所料,太后听闻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啊,怎么关也是关不住的,见太后都如此,太师只得摇摇头忙去了,如今洛阳诸事可都得老夫来操心啊。

    夜色上来,巩邑城南,洛水之北,篝火堆堆,数千大军井然有序的扎营在空地之上。晚春的清风吹来,洛水岸边,就着火把的光,少年将军静静的望着这平静的河水,如不出所料,韩军将在这里强渡洛水直逼巩邑,明天晚点或者后天早点,决定命运的一战就要在这里爆发了,任谁不紧张啊?

    “大王,夜冷了,回营吧!”陪同在一旁的樊馀轻声道,似乎是怕惊动了这静静的河水流淌。

    被惊醒了的周扁回头一笑,“走吧,今日众军士都累了,早些歇息的好,明日一早便要将本王指定之物准备好。”

    最后一句却是冲那庞兴说的,自知只是个傀儡将军的庞将军忙拱手答是,十多人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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