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明军骑兵与汉jiān军骑兵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虽然庞岳在战前向邓林祖借调了三百骑兵过来,但担任伏击任务的明军骑兵在人数上依旧处于劣势。不过,这种劣势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士气。面对着蜂拥而来的汉jiān军骑兵,明军骑兵们没有丝毫慌乱,仍然像平常训练时那样控制着身下的战马,排着标准的冲锋队形向前推进。只有那一双双紧握着马刀、青茎毕露的手在无声地表明着那无可避免的紧张,但是那无数双眼眸中喷shè出来的怒火却又在坚定地诉说着他们的无所畏惧。前几ri,他们就已经从自己的营官、参将庞岳口中获知了刘良佐部等汉jiān军与建奴八旗军共同在扬州干的好事。尽管大明陷入战乱已有几十年,尽管大部分明军官兵已经见惯了流血与死亡,但是在得知这种千古罕见的惨剧之后,他们便再也难以压制内心的愤怒,心头千万种怒吼都已化作两个字:报仇!

    两百步……一百步……

    “哧!”当冲在最前的一个明军把总一刀砍翻了对面的一名汉jiān兵之后,两股骑兵便正式开始了短兵相接。刀兵碰撞声、喊杀声都在那一刻响起,空中骤然溅起无数团血花。

    “杀!——”明军骑兵一起发出的怒吼听得汉jiān军官兵们一阵胆寒,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自信也几乎产生了动摇。他们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和这样的军队作战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自从投靠了新主子之后,一路南下所遇到的明军绝大多数以跑路和投降为主,像扬州那样的特例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像今ri这种公然上前挑战自己“狐威”的绝对异类了。

    由于事前已经排成了和汉jiān军骑兵差不多宽的阵型,所以,尽管明军骑兵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仍然凭着一腔热血和周围的地势死死地挡住了汉jiān军的去路。双方都不断有人落马,战线上很快便出现了犬牙互差,甚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不过,无论汉jiān军骑兵们怎样地给自己打鸡血,他们都惊奇地发现,对面这股只有不到自己一半规模的明军骑兵就像一块生牛皮一样,似乎永远都撕不烂、打不垮。

    “他**的,都说黄闯子的手下打起仗来像疯子,今ri看来,还真不是句瞎话。”汉jiān军千总刘勇躲过一个直劈又将对方一刀斩落之后,狠狠地唾了一口。刘勇本是刘良佐的家丁出身,后来靠着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作风在军中混得如鱼得水,在不到两年时间里从小兵一路升到把总。上个月在扬州,刘勇更是第一个攻上城头,浴血拼杀为满洲主子打开了入城之路,同时也为自己铺平了升官之道——由把总提升为千总。打那儿以后,刘勇彻底明白了,荣华富贵并不难,只要敢冲敢杀就行了。至于杀的是谁,倒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而如今,当面的这股骑兵却要挡住他升官发财之路,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刘勇看了看战场的情况之后,决定复制自己在扬州的成功经验,带一部分人马绕过这股明军骑兵,直扑后面的明军步兵。只要明军步兵的阵型一乱,他们的这次突袭便会彻底失败,那么眼前的这股骑兵也就不足为虑。很快,他便找到了突破口:就在明军骑兵的右翼,那座小山包下面,有一道不大明显的口子,显然是一个防御盲区。

    “兄弟们,跟我冲!”刘勇大喊了一声,带着自己手下的人马朝着明军防线右翼的那道缝隙冲杀了过去。

    砍人正砍得痛快的石有亮见状,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带着人朝那道口子堵了过去。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勉强把缺口堵上的时候,刘勇和他手下的亡命之徒已经有二百来人冲过了明军骑兵的防线,朝着后面的步兵杀了过去。尽管石有亮是个急xing子,但眼前的一大堆敌军却容不得他有任何不理智的行为,所以也只能朝着刘勇的背影骂了一句狠话便又开始投入到激烈的厮杀当中。

    此时,正在与中段汉jiān军搏杀的明军步兵的形势也不容乐观,由于骑兵被抽调走,先前靠突袭所获取的优势已经被汉jiān军用两倍的人数优势逐渐地拉平,尽管后来靠着弓弩手的压制稳住了战线,但仍然打得很艰难。步兵队的两个队官崔守成和卢启武已经亲自抄起了兵器冲到了第一线。

    “鼠辈敢尔?!——”崔守成抓住一杆朝自己刺来的长枪,反手一狼牙棒把那个偷袭自己的汉jiān兵的脑袋砸成了肉酱。此时的崔守成,身上已不知多了多少处伤口,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海里游出来的一样,甲胄上还插着两支顾不得拔出的羽箭。要不是身边的亲兵拼死保护着,他恐怕早就为国尽忠了。但这一切对于崔守成来说都已化作虚无,他的脑海中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杀光眼前所有的汉jiān王八蛋们!自从得知自己的家乡扬州举城罹难的消息之后,原本就话不多的他,更加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只有在听到“鞑子”、“建奴”之类的词的时候才会从眼睛里发出狼一般瘆人的寒光。今ri这一战,正好了给了他足够的发泄机会。

    “老崔,有股骑兵杀过来了!”正当崔守成杀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卢启武向他大声喊道,“石大个子没挡住他们!”

    崔守成抹了抹脸上的血污,朝着卢启武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有一股二百多人的骑兵正杀气腾腾地朝着自己的侧翼冲来。看到这一幕,原本面无表情的他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哈哈,看来这股明军没有防备啊!连老天都不绝我升官发财的路!”汉jiān军千总刘勇冲过石有亮的拦截之后,发现明军步兵正在奋力和汉jiān军步兵厮杀,几乎没有多余的jing力来管他,顿时喜出望外。看来,自己这一次又将立下一功!只要冲过去,官职,赏赐就都有了!一想到这里,刘勇不由自主地把速度加快了几分,用他那破锣似的嗓门吼道:“弟兄们,只要击败眼前这股明狗,老子一定为你们请功!银子,女人,要什么给什么!”这时跟在刘勇身边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平ri里跟着他坏事做尽的亡命之徒,一听到刘勇给自己画了这么大一个饼,也不禁亢奋了起来,发出一阵饿狗般的狂吼。

    “大人呢?”崔守成皱着眉头向卢启武问道。卢启武还没来得及作答,便听见身后一阵隆隆的马蹄声,紧接着便看到己方的一支骑兵朝着刚才那股不速之客迎了上去。这支骑兵人数在七八十上下,为首的乃是一员身着亮银甲骑着枣红sè战马的青年将领。

    “大人的亲兵队!大人亲自带人上去了!”卢启武看到庞岳带着亲兵队迎了上去,不由得心中一定。凭他对庞岳的了解,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庞岳带这么点人迎战两百敌军会有什么压力。没有了后顾之忧,卢启武很快便再次投入到了忘我的搏杀当中。

    庞岳骑在战马上向前飞驰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刘勇和他手下的一帮亡命徒,握着长枪的右手骨节在咯咯作响,脑中那个残存的潜意识更是早已把接下来的枪术动作模拟了无数遍。眼前的这些卖身求荣的王八蛋,庞岳一个也不想放过,不为什么,就因为这帮人渣干的那不叫人事。而在后世,偏偏还有很多种为这类人渣辩解的言论,什么“不得已”、“战争的必然结果”“良禽择木而栖”……那时的庞岳,在见惯了这种脑残言论之后早已失去了反驳的兴趣,就当作这是在放屁。不过,既然被上天赐予了一次穿越的机会,庞岳自然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眼不见为净。

    既然你们不配做人,既然你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给华夏民族带来灾难,那我就送你们离开这个世界吧!庞岳咬了咬牙,锁定了第一个要攻击的目标。

    看着眼前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明军将领,刘勇居然打心底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来。作为一个视民族大义为空气的无脑亡命徒,他杀过的人多了去了,见过的血也堪比江河,可是却被对面的那员明的眼神扫得不寒而栗。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不带任何感情,放佛是在看着一具死尸……

    可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有后退的道理了,刘勇暗暗地给自己打了打气,举起了手中的战刀……

    “呀!——”伴随着一声自认为最具气势的呐喊,刘勇朝着对面那名明将的头部用力劈了出去。这一刀,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也带走了他所有的紧张和不安,他在那一刻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可是,这种轻松感也就维持了那一刻而已。

    **的,落空了!这是刘勇在心中发出的最后一声感叹,紧接着他便看到一支长枪在自己的颈部游过,带出了一股窜向半空的鲜血。攻克扬州的“大功臣”刘勇终于落了马,然后被踏成了一滩碎肉。

    就算是人多,就算是不怕死,但刘勇手下的这帮人渣和庞岳的亲兵队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无论是在战术配合上还是在装备上。二百人对阵八十余人,居然还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观庞岳的亲兵队,却越战越勇,人数虽少可爆发出来的杀伤力却令人胆寒。最后,这股汉jiān骑兵见取胜无望,再加之已经失去了主心骨,战斗意志终于崩溃了,队型土崩瓦解,人马作鸟兽散,大部分在明军弓弩手和骑兵的联合绞杀下命赴黄泉,只有极少数人逃出生天。

    汉jiān军的帅旗下,刘良佐见自己的人马始终打不开局面,心不由得一阵恼火。正当他考虑着要不要全军压上的时候,一阵足以吓掉他半条命的响动从太平府方向传来。

    “怪不得敢用这么点人攻击我的上万人马,原来如此啊!”从大风大浪中爬了过来的刘良佐此时却发出了一声惊叫,一张脸也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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