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山寨、控制住俘虏之后,庞岳又下令将士们清点各种战利品。一番忙活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不禁感叹遂天龙积攒的家底之厚实。山寨中有着完善的兵器作坊、武库、粮仓等设施,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刑讯室。直到赣州镇攻上山寨,作坊里的炉子还没熄火,武库里堆积着大量自制的或缴获自官军的兵器,几个大粮仓里的粮食也是堆积如山,粗略一估计足有两万多石,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大量的腊肉等干货。

    这时候,庞岳终于明白遂天龙为何能与官府周旋这么多年并成为赣南一霸了,此人不仅心狠手辣,在其它方面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若非今ri将他的老窝捣毁,不知道来ri还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可最终让他给跑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也是一个隐患。一想到这里,庞岳便感到有些头疼。

    接着,将士们在寨中找了老半天,却始终没看到遂天龙掠夺来的金银珠宝藏在何处。得知这个情况,庞岳便让人把已经束手就擒的九龙寨四当家的孙兴虎押到现成的刑讯室里,问他金银珠宝藏在哪里,遂天龙又去了何处。起初,孙兴虎还装蒜,说不知道。庞岳也懒得跟他扯皮,直接让手下的士兵用大刑伺候。几个回合下来,孙兴虎连便吃不住了,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金银珠宝藏在议事厅后堂的一间密室的地窖里,遂天龙在官军攻破寨门之前便和二当家的刘白狼还有三当家的雪里狐带着几个心腹护兵溜出了山寨,不知道去了何处。

    得到这两条信息之后,庞岳没有再为难孙兴虎,将他继续羁押之后便带人前去议事厅后堂去起获遂天龙掠夺来的赃物。不一会儿,庞岳便根据孙兴虎所说打开了那个密室。然后,庞岳留了个心眼,让其他人去门外等候,密室里只留下了卫远和三个绝对可靠的亲兵以及卢启武、崔守成两人。

    地窖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在场的几人虽然多少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大吃了一惊。只见地窖里的一口大箱子敞开着,里面装的全是银锭和金条,码放的有些凌乱,似乎被遂天龙匆匆逃跑的时候拿走了一些。除此之外,地窖里还有其他六口箱子,箱盖掀开之后,各种金银珠宝闪出的华光十分刺眼。

    面对这么一大笔财产,没有人会不动心,庞岳也不例外,赣州镇目前正处在发展期,实在是太需要钱了。不过,具体如何处置这笔财物,庞岳还没想好,反正大军也不急着下山,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定了定神,庞岳让几个亲兵把地窖重新封上,并一脸正sè地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此事一定要严加保密。鉴于庞岳的威信,众人无不应诺。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清点工作基本接近尾声。此次攻上九龙寨,除了俘虏数百贼寇并缴获大批兵器、粮食、财物以外,还解救出了数百名被贼寇们掳上山来的平民百姓,其中的几十名年轻女子已多数遭到贼寇的凌辱,男丁则被关押在一个山洞里准备ri后充当苦力使用。当赣州镇的将士们让他们重新获得zi you之后,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亲人的他们顿时激动地嚎啕大哭,之后又声泪俱下地痛斥贼寇的罪行。

    “如尽贼寇已尽数被我们剿灭,各位乡亲可以放心了。今ri先暂时歇息一晚,等明ri一早本镇便派人送各位回家!”面对着一大群痛哭流涕的百姓,庞岳好心安慰道。

    “在下谢过将军的救命之恩!”庞岳正在进行安抚工作的时候,身后突兀地响起了一个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娘娘腔。

    庞岳转过身一看,眼前的这人不禁让他一阵恶寒。只见这人中等身材,虽然满脸尽是炭黑,一身粗布衣服脏兮兮的,但也可以看得出他那女里女气的长相,要不是嘴唇上那一撇八字胡,还真会被毫无意外地当做女人。

    只一眼,庞岳就知道自己遇上明代的伪*娘了。不过,出于礼貌他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不适,只是微笑道:“这位兄弟不必多礼,剿灭贼寇本来就是我们官军的本份。”

    “娘娘腔”也勉强地微笑了一下,脸上仍然带着几分后怕:“也多亏了将军及时赶到,要不然我们兄弟二人还得给那些贼子当牛做马。在下身体弱,舍弟年纪还小,能不能有条活路还未可知呢!”说完又指了指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听着“娘娘腔”那绵软的话语,看着他那“忧郁多情”的眼神,庞岳感到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尤其是看到“娘娘腔”嘴一撇似乎还要诉什么苦的时候,他几乎都有了逃跑的冲动。

    幸好,这时候从远处传来的一阵兴奋的大喊给庞岳解了围:“大人!哈哈哈……”

    一听这声音,庞岳就知道是石有亮,这家伙多半是送了什么好消息来了。如蒙大赦的庞岳向“娘娘腔”拱了拱手:“这位兄弟先去歇息吧,那边还有要事等着本镇去处理。”说完,不等“娘娘腔”开口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开了。

    “周明,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庞岳笑着走了过去,不过等他看到石有亮手里提的东西之后,便知道了仈jiu分。

    石有亮走到离庞岳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便把双手提着的东西扔到了庞岳脚下。仔细一看,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庞岳跺了跺脚,将溅在靴子上的血珠抖掉之后问道:“这是?”

    石有亮也不急着回答,将身后一个被绑得像粽子似的人甩到了地上,然后一脚按在他的脸上:“还是你来回答吧!告诉我们大人,这两人是谁?”

    那人战战兢兢道:“回……回大人的话,这两人是二当家……不,是那排行第二的贼寇头目刘白狼和排行第三的雪里狐。”

    “哦,”庞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那贼首遂天龙去了哪里?”

    “当时……当时经过一个山坳的时候,那…..那贼首遂天龙借口去出方便一下便窜入山中一去不回,没过多久,大人手下的官军就杀过来了。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嗯,你又是何人?”

    “小的……小的朱步儒,因粗通文字被那遂天龙抓上山来做账房先生。小的是无辜的,遂天龙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小的从没参与过啊!大人明鉴啊!”

    “你究竟有没有参与,我自然会去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你又何必骂自己猪不如呢?”庞岳连连摇头。

    “大人,小的姓朱,名步儒,儒生的儒。”

    “哈哈哈……”庞岳笑过之后,让人将朱步儒押下去等候处置。

    “哈哈哈,大人,您没让飞虎营的兄弟上山杀贼,但俺们也总算没有一事无成。”石有亮笑道,“看到有一伙贼寇想逃跑,俺便亲自带队前去追赶,没想到还宰掉了两条大鱼。

    庞岳点点头:“有劳周明费心了,此二贼伏诛,也算去掉了一大麻烦。只可惜,遂天龙那厮诡计多端,居然在你们赶到之前便逃脱了。”

    石有亮不以为意地说道:“大人,就这事啊?嗨,这事您还放在心上?九龙寨三千贼兵都让咱们给剿灭了,遂天龙那鸟人单枪匹马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您放心,ri后这厮藏起来做缩头乌龟倒也罢,若是他再敢露面,俺老石第一个去灭了他。”

    也只好这样了!庞岳暗自思忖道,遂天龙对周围地形极为熟悉,短时间内要抓住他恐怕不是什么容易,这事还是得有点耐心才行。想到这里,庞岳又勉励了石有亮和飞虎营官兵几句之后便让他下去休息。

    当晚,赣州镇的官兵除了部分执行jing戒和看押俘虏的人员之外,全部在山寨里欢庆胜利。贼寇们囤积的酒肉被摆上了庆功宴,官兵们大快朵颐,喝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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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八ri上午,庞岳让刚锋营留在山上负责善后工作并等待后续命令,如整理战利品(当然,那几口神秘的大箱子被庞岳带走了)、拆毁山寨的主要建筑等等,然后带着陷阵营和飞虎营押着几百俘虏、护送着被解救的百姓开始下山,回诚丰县。

    此次围剿九龙山贼寇,除了贼首遂天龙的逃脱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遗憾之外,总的来说还算得上是一次全胜。九龙山三千贼寇被击杀两千五百余人,被俘六百余人,八大头目除遂天龙外不是被擒就是伏诛,这股为害一方的恶势力终于被彻底铲除。但赣州镇也为此付出了五百多人阵亡和三百多人重伤的代价,也算得上是损失惨重了。经历过这次战斗之后,赣州镇的新兵们终于得到了一次血与火的考验,许多人已经彻底明白总兵大人制定的严格训练标准意义何在。

    当赣州镇大军出现在诚丰县城外的时候,得到消息的百姓早已倾城而动,出来迎接。许多百姓感激得跪在了路的两边,连连磕头,不论士卒们怎么拉都不肯起来。看着这一支军服上仍然带着血迹却jing神抖擞、步伐整齐的军队,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在暗自感叹,若是这支兵马驻守在诚丰县,又何来当ri的那场劫难?而当那些被解救出来的百姓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顿时四周又响起了一片惊呼声和哭泣声。许多人都找到了自己失散多ri的亲人,喜极而泣之后又跪在地上冲着马上的庞岳直磕头。

    面对着这些淳朴善良的百姓的举动,庞岳和赣州镇的所有官兵都被深深地感动了,在这一刻,他们感到自己不论付出多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几ri里,庞岳又留在诚丰县处理了一下各种善后事宜。刚锋营在整理好各种战利品,毁掉九龙山上的关隘、建筑之后便来到了诚丰县城与大队人马会合,那近两万石粮食也被尤正新组织的大批民夫和大车分多次运了回来。

    对此次围剿贼寇所得的战利品,庞岳在和几位部下商议过后做了一个分配。粮食大部分留给知县尤正新处理,用于补偿百姓等等,赣州镇只拿一千石走。兵器、甲胄当然大部分由赣州镇带走,虽然庞岳对那些杂牌兵器不大看得上眼,但拉回去回炉也好。最关键的是那几口箱子的金银珠宝,为这事还引发过不少争论,最后还是庞岳利用自己的威信拍了板:拿出一部分银两补偿给诚丰县的百姓,然后,那些在近两年内被遂天龙从附近各县的大户人家劫掠来的大宗金银珠宝,则根据朱步儒提供的记录退还回去,时间上超过两年的则归赣州镇所有。虽然按照在前世养成的拾金不昧的好习惯,庞岳很想把这些不义之财都物归原主,但仔细一想也有些不妥。一来,对那些十几两银子一笔的小宗财物来说,全部物归原主无疑不太现实,;二来,此次赣州镇官兵们也出了大力,这么做无疑会打消他们的积极xing。三来,赣州镇现在也的确缺钱。

    接下来便是对俘虏进行甄别。根据官府的案底、附近百姓的指认再加上朱步儒为求活命而提供的内部信息,庞岳下令将被俘的贼寇中有着重大罪行的二百多人揪了出来,另行关押,准备择ri押往吉安交给江西总督万元吉处置。虽然庞岳很想把这些人渣当场就砍了,但想到自己如今毕竟是朝廷命官,办事得讲究个法律程序,所以也只好作罢。至于剩余的四百来人,庞岳又给他们指出了两条路:第一,去赣州府大牢里蹲三年然后回家;第二,去赣州龙家沟矿山去挖矿。结果,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第二条路。

    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之后,庞岳便率军开始返回赣州。九月二十二ri,也就是全军开拔那天,城外的大路上再次聚集了数以千计的百姓。他们等在路边,拿着连夜赶做出来的糕点往赣州镇官兵们的手里赛,将倒好的一碗碗酒双手举着送到官兵们面前。面对着这样一种场面,面对着如此热情的百姓,赣州镇的官兵们先是一愣,之后便是无尽的感动,不少新兵甚至忍不住留下了眼泪。是啊!自己的努力,自己付出的牺牲得到了百姓的认同,换来了他们最真挚的感激,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呢?

    离去的路不是很长,但赣州镇的官兵们却走了很久。直到大军走出很远之后,庞岳在无意间回头时,依然能依稀看到聚集在城门口附近的那些送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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