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波进攻的清军迅速向两侧散开,胸墙之后的湖广镇将士们的视线逐渐开阔起来。.\\当硝烟散开,抬眼望去,只见往日里清澈的棉溪北岸躺下了大片红笠号褂的尸体和残破的绿旗,棉溪之中也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破烂的盾车,大批的浮尸体正顺着水流的方向慢慢地朝着下游飘去。河水表面泛起了大片瘆人的红色,曾经的诗情画意已经荡然无存,变得血腥无比。

    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刚锋、破军营的将士们的心中却是振奋不已,死的是清兵,当然越多越好。一些原本紧张无比的新兵也放松了许多,既然清军还没有摸到己方防线的边便遭受如此伤亡的惨重,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清军正手忙脚乱地往上下游转移,卢启武和施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下令炮兵和火箭手再次轰击,再一次将不少手忙脚乱的清兵送上了西天。

    “大人,鞑子的红夷大炮已经出动了!”当正面的清军还未完全向两边散尽的时候,破军营的七星营旗下,施琅身边的一名眼尖的传令兵突然面露紧张,指着西侧山丘上挥动着的信号旗焦急地对施琅说道。

    施琅赶紧顺着传令兵所指的方向朝山丘上看去,果然,山上的瞭望哨用令旗发来了信号:当面的绿营兵之后,已经有十门红夷大炮出动,全部都是九磅炮以上的重炮。

    几乎是同一时间,卢启武也收到了瞭望哨发出的示警信号。紧接着,中军望杆车上的瞭望哨也发现了清军红夷大炮出动,将预警信息和中军指挥部关于疏散队形、躲避炮火的命令一道传来。

    收到这一警讯以及中军的命令,施琅和卢启武都是面色一凛,在开战之前的多次军事会议上,他们早已知晓了清军的红夷大炮的威力,如今得知这种杀人利器果真出动了,更是丝毫不敢怠慢,当炮兵和火箭手完成了又一轮齐射之后便赶紧让身边的旗手和鼓手发出疏散队形的命令。

    隆隆的鼓点声中。刚锋营和破军营六千余将士迅速地散开,胸墙后的炮兵和少部分火铳兵、刀盾兵则留在原地就近躲避,以防绿营兵乘势发起偷袭。

    庞岳早就预料到清军会红夷大炮发起攻击。因此在构筑工事的时候便做了一些准备,各道防线之间的空地上,摆放了许多盛满泥土的麻袋和土筐,用于防备清军红夷炮炮弹发生连续跳转翻滚。以抵消其杀伤力。在东西两侧还挖了一些半人深的浅壕,供军士们躲避。

    一些重要的营帐如医帐和储存弹药、粮草的帐篷被特意扎在了营盘中靠南的位置,围在四周的偏厢车上也装满了土袋或土筐。弹药帐篷中的大部分火药甚至还被搬到了帐内挖好的地窖中。

    不久,第一波进攻的绿营兵完全散开,分别移往了上下游。胸墙之前的旷野已是一览无余。其后的刚锋、破军营将士已经可以直接看见二里多之外的清军大阵,并且还隐约看见大批身着红色铠甲的清兵推着一排黑黝黝的大家伙朝着这边移来。

    红夷大炮!第一道防线上的湖广镇士兵们几乎都在心中发出如是惊呼,刚刚放松的情绪再次紧张起来。

    “督师,建奴的红夷大炮已经出动了,此处已经不安全,还是先下去躲避吧!”中军指挥部的高台上,庞岳神情凝重地朝朱大典劝道,一旦清军的炮弹打过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大典点了点头:“让第一道防线之后的将士勿要放松戒备。以防清虏绿营兵趁着炮击发起偷袭。”

    “督师放心。此事末将早就安排下去了!”庞岳回答道,早就战前他便针对这种突发情况制定了一系列防御措施,但他也没有太过担心,绿营兵一般都要炮击过后才会重新发起进攻。至于步兵随着己方炮火的推进而前行的精密步炮协同战术,那是近代军队甚至现代军队都难以做到的,以“骑射”为根基的辫子兵要是也能做到这样。那只能说是见了鬼或是自己的人品太差了。

    “唉!”走下高台的时候,朱大典一声重重的叹息。满脸的岔岔然,“红夷大炮本是我大明的军国利器。如今却成了东虏攻城略地的依仗,实在是可叹、可恨!”

    ……

    从清军大阵中出来的那些身着红色铠甲的炮兵正是孔有德营中的军士。孔有德本人虽然在户籍上隶属于汉军正红旗,其麾下的五千余军队也按照八旗编制进行编组,身着正红旗的铠甲,但却不属于汉军镶红旗管辖,与汉军正红旗固山额真金砾更是毫无隶属关系,而是直接听从孔有德的指挥,自成体系。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以及续顺公盛志祥的军队同样是如此。

    眼下,孔有德正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用一种混杂着轻蔑、怜悯等诸多复杂感情的眼光打量着对面的明军营寨。他刚才已经看清了,明军营中似乎只有一些弗朗机炮,吓唬吓唬那些没有大量装备火炮的绿营兵或许还有些用,但如果放到自己面前来卖弄,那就只能等同于班门弄斧了。此次,自己麾下的炮营共出动了两门二十四磅炮,两门十八磅炮、四门十二磅炮和四门九磅炮,这些重炮一旦开火,只需几轮炮击便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军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火炮。

    孔有德部的炮兵推着一门门重炮吃力地向前移动着,渐渐地移动到了距离湖广镇的第一道防线将近二里的位置停了下来。在这个位置,即便九磅炮也能打到胸墙后的明军,至于二十四磅炮等重炮更是可以直接打到明军营盘中去。

    很快,孔有德部炮兵军官开始大喝着发出一道道口令。

    “调整炮口!”

    “装火药!”

    ……

    当清军炮兵即将装填完毕的时候,西侧山丘和中军望杆车上的瞭望哨利用旗语向各营将士发出了炮击前的最后一道预警信息。

    军官此起彼伏的口令声中,第一道防线上的刚锋营和破军营士兵一齐矮下了身子,或趴在土袋土筐后面或蹲在胸墙之后躲避,还有一些士卒钻进了东西边缘挖好的防炮的浅壕中。

    庞岳和朱大典还有张云礼以及参谋司的几个参谋军官也躲在了营盘中的高台之后。本来,庞岳派人在中军帐内挖了一个地窖,想让朱大典去那里躲避。不料,朱大典就好像遭遇了奇耻大辱,吹胡子瞪眼地怒斥庞岳,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某种钻地动物。庞岳终究没有拗过这位老爷子,只好作罢,同时让几名亲兵做好随时准备充当肉盾的准备。

    ……

    “轰!”“轰!”……随着北面传来的阵阵巨响和腾起的白烟,地皮也随着剧烈地颤抖起来。

    清军火炮终于开火了!一颗颗炽热的大铁球打在第一道防线之内,溅起漫天横飞的碎屑。偶尔还会传来几团血雾和凄厉的惨叫。

    清军的十门红夷大炮大概每三四炮为一个波次,连绵不绝地打来,每三个波次便会暂作停顿,但不到一刻钟便又是连续的几个波次打来,火力的持续性相当的强。

    听着那持续的炮声,庞岳不仅在心中感叹,这孔有德虽然可恶,可到底还是有点道行的,但同时又有着深深地不甘心:若是自己军中也有同等威力的红夷大炮,又何至于像这样光挨打不能还手?

    虽然湖广镇阵地上的众多土袋土筐以及防炮浅壕抵消了部分炮弹的杀伤力,但面对着那些重型红衣大炮,防御措施再严密终究也是消极的措施,根本不可能完全阻止伤亡的发生。一颗颗十几斤甚至二十几斤的炮弹打来,一旦被其直接命中,无论躲到土袋后还是浅壕中,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当场粉身碎骨。

    不过,由于射角和距离的原因,清军的大炮大都不能直接命中不到一人高的胸墙,更不要说之前的矮墙了,因此这两道工事倒是没有遭受多大的破坏。

    连绵的炮击中,不时有刚锋营和破军营的士兵被击中,阵地上飘起一团团血雨。有几颗炮弹甚至直接落到了浅壕中,造成了多名士兵的当场阵亡。一时间,整个第一道防线之后惨叫声几乎是此起彼伏,那些没有被击中的士兵也都是面色惨白,尤其是那些第一次上场的新兵,部分胆小的甚至趴在地上不停地发抖。只是在督导官和上级军官的严厉喝斥和严苛军纪的约束下才没有出现大的混乱局面。

    清军的炮击的主要目的似乎只在于杀伤守卫第一道防线的明军、摧毁其意志并掩护绿营兵过河,并没有深入湖广镇的营盘,一颗颗炮弹大都落在第一、二道防线之间的位置,并且以两侧居多,看起来是要掩护绿营兵从上下游安全渡过棉溪。

    发现了清军的目的之后,卢启武和施琅下令手下的将士们从东西两侧往中间转移一点,以减少伤亡。

    孔有德部的红夷大炮在不停地轰击的时候,张应祥、王光恩等部绿营也在紧锣密鼓地渡河,河面本来就不宽,再加之没有明军的火器阻拦,他们的速度快上了不少。

    经过十余个波次的轰击之后,清军的红夷大炮终于安静了下来。躲在胸墙之后的那些有经验的烈火营军官已经猜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射,清军火炮的炮管多半已经严重发热,若再不停下散热八成会有炸膛的危险。

    就在这时,西侧山丘上的瞭望哨再次发来预警信息:绿营兵已经有大半渡过棉溪,集结完毕之后正沿着两侧的山脚朝第一道防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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