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泓墨脸色冷漠地走进来,对他们所争所言都是置若罔闻,只径直走到赵晗面前,对她道:“走吧。”

    赵晗心里有气,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打前走出正堂,一路上快步而行。方泓墨静默无语地在她后面几步走着。

    走出角门,外面的车是一早就备好的,车夫坐在车座上等到现在,都打起瞌睡来了。候着的小厮们聚作一堆说着话,见主人出来了,赶紧收声站直了候命。

    赵晗走到车旁,回头瞥了一眼,方泓墨站得离她足有十步之遥,她自嘲一笑,也不用指望让他扶上车了,便让从露扶着上了车。方泓墨随后上来,坐在她对面,从露从霜也跟着上车坐好。

    赵晗不愿与他视线接触,便垂下双眸盯着他衣袍看,他穿得还是昨日那件深青色暗纹长袍,并未更衣,她眼尖地发现他衣袍的下摆上有许多细细的折痕,袍角沾着一片草叶与芦花,鞋底也有泥痕,不由疑惑,他这一天一夜是去哪儿了?

    尽管快马加鞭,马车驶得都快要飞起来了,但等他们抵达赵府时,已经午时过半了。

    匆匆下车,赵晗与赵采嫣前面领路,方泓墨与方泓砚紧跟在她俩后面。四人步进正堂时,就见坐在堂上的赵成忠与赵振翼的面色已经难看至极,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而已。

    回门是件大事,赵家摆了几十桌的酒席,宴席上不光庆远侯家里人,还请了远亲近邻好朋友来同庆,有些亲戚住得远,婚礼结束后便暂住侯府,就是等着参加今日的回门宴。

    这许多人都因为新人迟迟不来,只能干等着开席,实在是把赵成忠与赵振翼气坏了,却因这喜庆之日不好随意发怒,强忍至现在。

    方老夫人也十分不满地皱眉望着他们。就连一向和蔼的赵振羽夫妇脸上也没有笑容。

    只李氏虽亦有不满,看见采嫣与方泓砚先后进来,还是朝他们微笑了一下。

    方泓砚急急忙忙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愧疚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小婿与采嫣来迟了,实在有不得已的缘由,万望父亲母亲不要往心里去。”

    方泓墨也一同行礼:“望父亲母亲见谅。”只是他表情淡淡,语调也冷,听着无甚诚意。

    赵家人不由都皱眉望着他,前日夜里婚礼结束后,他们走时也只见方泓砚热情相送,并说了许多感激他们同意把采嫣下嫁于他,以后一定会善待采嫣之类的热络话。唯独这方家长子人影全无,问起来说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天下哪有自己大喜之日喝得烂醉的新郎官?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那倒也罢了,今天回门迟了这么久才来,还是这般冷冰冰的拉着脸,倒像是赵家人对不起他了?方泓砚没有明说理由,只隐晦地说有不得已的缘由,再看他脸上还带着青肿,莫非皆是和方泓墨有关?

    李瑞婉望向赵采嫣的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采嫣不动声色地看了方泓墨的方向一眼,她便恍然了,心道还好采嫣嫁得是泓砚,看这女婿多懂人情道理啊。

    堂上气氛一时有点僵,方泓墨却仿若不觉,挥挥手,后面跟着的几个小厮七手八脚地把回门礼献上。

    方泓砚也急忙命人将准备好的回门礼献上,笑道:“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虽然不算丰厚,还请父亲母亲笑纳。”

    赵晗这会儿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加满心的无奈,这纨绔还真是不会做人,他倒是知道今天回门,总算是陪着她过来了,可在这种场合说几句客套话会死吗?以前遇到过他几次都觉得他彬彬有礼的,难道全是她的幻觉吗?

    或者是他仍为着一个莫名的缘由与她置气?那你来干嘛来了!

    毕竟礼多人不怪,两兄弟的回门礼全拿进来后,在正堂中央放了一大堆,都堆到坐着的人脚边了,说不丰厚实在是太谦虚,赵家人虽然还是觉得方泓墨不像话,脸色总算是缓和多了。

    “好啦好啦,说了半天话了,都饿了吧?赶紧入席吧。”李瑞婉怕采嫣尴尬,笑嘻嘻地便把这迟到一事带过去了。

    入席后,方泓墨与方泓砚一起站起来,向岳父岳母祝酒表示感激。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赵振翼当着那么多亲戚朋友的面,哪里会和做小辈的斤斤计较,便与李氏一起笑着回应,说了些祝福小夫妻日后生活甜美期望早生贵子的话。

    赵家做长辈的又给了新女婿红包,杯晃交错间,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然而赵振翼见酒席上方泓墨与赵晗虽各自脸带微笑,却始终没看过对方一眼,心底渐渐生出忧虑,便找借口离席,又把赵晗悄悄叫出去,问她道:“晗儿,你与泓墨相处如何?”

    赵晗只道:“不错。”如今事况不明,她若是说出实情,于解决问题无益,反而扩大矛盾,何况她与泓墨已经成婚,夫妻本是一体两面,说白了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岂有一人独善之理,便暂时瞒下不提。

    赵振翼哪里会信,不由皱眉:“那你们今日缘何迟到?难道不是泓墨与你置气的关系?”

    赵晗一脸郝然道:“今日是我贪睡,起床迟了,才来得晚了,父亲别怪泓墨。”

    赵振翼不免讶异,心想晗姐儿以前从来不贪睡啊,更何况又是要回门的大日子,这可不像她往日作为,忽然间想到她与泓墨新婚,少年夫妻难免热情如火,那事儿多了也是颇为累人的。

    他自以为了然缘由,顿时忧虑全扫,满脸笑容地望着赵晗。

    赵晗被他这包含深意的笑容看得莫名其妙,想起婆婆的交待便又道:“泓墨只是性子比较冷淡,不太通人情世故,为人心地是好的,还请父亲不要介怀他今日表现。婚礼那日,泓墨是陪着太子殿下喝酒,不得不醉,亦非他的过错。”

    为父母者最担心的是子女的幸福。赵振翼疑虑消除,又认为他们俩感情亲密,夫妻和谐,心中不满早就烟消云散,哪里还会抓着些许细节小错不放:“做长辈的哪里会和小辈斤斤计较,你与泓墨能好好相处就是为父最大的心愿。记住,对丈夫敬谨服侍,对公婆善事孝敬,与叔妹相处要识大体明大义,凡事谦顺才能使夫妻长久和睦。”

    赵晗答应了。

    “但是,凡事不分是非,过分恭顺也不可。”赵振翼话锋一转,“若你并无过错,泓墨却亏待于你,你就写信回来告知为父,为父自当为你做主。”

    “是,女儿记得。”赵晗心生感动,点头答应。

    父女两人立在廊下小声说话,离他们不远处有道月亮门,方泓墨便立在门后,把父女两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

    之前他瞧见赵晗悄悄离席,不由心中一动,便也找了借口离开,悄悄跟上,不想却听见了这番对话。

    只因她是赵采嫣的妹妹,就对她也生了防备,没想到她却反而帮自己说话,相形之下却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方泓墨自嘲一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30章 花开无依

    ·

    这一日回到方府已经入夜,八月底的天气凉意斐然,秋意却正浓,庭院里的桂花落得满地都是,空气中尽是甜丝丝的香气。

    方泓砚与采嫣走在前头,小声说话,不时嬉笑着。

    方泓墨与赵晗走在后面,两人都是默默无言心事重重。

    赵采嫣忽地回头:“大哥大嫂,环翠亭旁那株昙花结了花苞,泓砚与我要去看花,你们去不去?”

    赵晗此时哪有什么心情看花,只道:“不去了,我累了。”

    方泓墨仍是无言。

    在岔道口分道而行,只听渐行渐远的方泓砚小声叮嘱采嫣的声音:“夜里凉了,小心受寒,先回去加件衣裳再去看花不迟……”

    回到朝岚居,从霜从露打了热水来给他们梳洗。

    赵晗洗净了脸,让从露把头发重新梳个简单的发髻,回头见方泓墨也梳洗完了,便眼神示意从霜从露出去。

    房门轻轻合上时发出“咯”的一声轻响,房间中便恢复了寂静。

    有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泓墨。”终于还是赵晗先开了口,“我不知你在烦恼什么,也不知你为何不能告诉我,若是你真的不愿说,我从今晚之后不会再多问一句。”

    “可你我终究已是夫妻,若是还想以后好好过日子的,就不能像昨日与今日那般了。”

    赵晗停了一会儿,望着方泓墨,暖黄色的烛火映在他脸上,他仍是一脸淡漠,视线凝视某处,她便继续说下去了:“昨日你一夜未归,你父母亲可有多担心?我又有多担心?为人子当以孝道为重,为人夫当尽责顾家。今日回门时,你知你父母有多忧心?你又知我等你你却迟迟不来时,我内心是如何煎熬?”

    她越说越气:“今天回门这么大的日子,你即使对我有什么不满,就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说,非要在那种场合下给我难堪?你但凡是能有一点点为他人着想,便不该做出这些举动!”

    方泓墨挑眉转眸,怔怔地望着她,眸中神色古怪。

    他又流露出那种眼神了……赵晗不由顿了一顿,登时思路就断了,愣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昨日你打了泓砚后,到底去……”

    他面色沉了一沉:“你叫他什么?”

    赵晗一怔,改口道:“你打了二弟后……”

    方泓墨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撑着她身后的桌沿,俯身盯着她,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字一顿地说道:“别!再!提!他!”

    他这种反应完全出乎赵晗意料,她不由皱眉,他到底发什么神经,方泓砚昨日已经被他打了重重一拳,他还不解气?今日方泓砚在赵府不也一样与他和和气气说话吗?他却恨亲弟弟恨到不能听人提起他名字?

    “到底为什么……”赵晗话说了一半,眼前光线一暗,已被方泓墨吻住了嘴唇,后半句话便只能咽在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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