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采嫣本来体虚,又是床上躺的久了,猛然站起导致脑中失血,这才会险些晕过去,被两个丫鬟扶着在床沿坐了会儿,也就慢慢地缓过来了。

    听雪见她好些了,便要去点灯。从兰急忙阻止,要是被东厢那块儿察觉这屋的人醒了,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赵采嫣身体虽缓过来了,思绪仍然处于极度震惊状态,她回想从兰方才说得话,难以置信地望向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亲眼瞧见了?”

    “婢子是没亲眼瞧见那贱婢进屋,是碧月瞧见告诉婢子的。但婢子听见屋里动静了……”从兰愤然啐了一口,“呸!真不要脸!”

    赵采嫣脸色发白,茫茫然望着从兰,听她骂着红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兰倒急了:“小姐,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啊,要是不赶紧过去,让那贱婢跑了,这事儿就无凭无证啦!”

    “带我过去。”赵采嫣吸了口气,撑着从兰站起来,把衣裳扣好,听雪又给她披上件无帽的织锦披风,一主二婢就往东厢方向而去。

    碧月躲在东厢外十数步远的一丛树后,等得十分心焦,一会儿探头张望主屋方向,想着二少夫人怎么还不过来,一会儿又回头张望厢房的房门,只怕二少夫人还没赶来,红菱那贱婢就出来了,到时候她就能冲上去指着她鼻子骂她不要脸了吧?

    可少夫人她们都没到呢,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单独过去叫骂,要是把二少爷惹怒了怎么办?对了,绝不能一个人过去,一定要等到二少夫人过来,可二少夫人怎么还不来呀,若是再拖下去就要抓不住红菱了呀……

    好不容易等来了二少夫人,碧月从阴影中闪出来,压低声音道:“少夫人,那贱婢还在里面呢!”

    闻言赵采嫣脸又是一白,她深深吸了口气,眼神转厉,走到门前,侧耳倾听,可屋里却寂静一片,声息全无。

    赵采嫣微皱眉头,回头望了眼碧月,眸中带着怀疑之色。她气急败坏地过来捉奸,只因这丫鬟的一句话,万一是假的,万一泓砚正在好好的睡觉,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还会让泓砚恼了自己,觉得自己善妒……

    碧月见到少夫人望向自己的这一眼,不觉心中一惊,急忙连点几下头,指着房门小声道:“是真的。”

    赵采嫣又望了从兰一眼,见她也点点头。从兰跟了她几年,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足可信赖。她便拍门叫道:“泓砚!”

    她没用很大的声音,但深夜里听起来还是挺响的,屋里人一定听得清。可拍门叫过之后,屋里却仍然没什么动静。

    赵采嫣等了一会儿,再次拍门:“泓砚,你醒了吗?”

    “采嫣?”屋里泓砚发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怠,颇像是睡梦中刚醒来时的样子。

    赵采嫣疑惑更甚,但事到如今,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是我,泓砚,你先开开门。”

    屋里有穿鞋以及走路的步声,没一会儿方泓砚就开了门,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三个丫鬟,皱起眉头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从兰碧月伸着脖子往方泓砚身后看,却瞧不出什么端倪。厢房内外两间,站在这里只能瞧见外间内的情况,自然除了方泓砚之外,再无第二个人。

    方泓砚见这两个丫鬟探头探脑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采嫣本来有点心虚,怕自己是听信碧月的挑拨,冤枉了泓砚,心里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半夜过来拍门的举动才好,可瞧见方泓砚这防卫般的状态,堵在门口不让自己进去,忽然之间,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他真的有事瞒着自己!

    她冷冷一笑:“泓砚,我身子还虚的很呢,你不请我进去坐下说话?”

    方泓砚一怔,无奈地让开,转身朝屋里走。

    赵采嫣跨门而入,径直往里屋而去,从兰碧月也跟着进来,一进里屋就虎视眈眈地环视四处。然而里屋也是空空荡荡,没有半个红菱的影子。

    赵采嫣先转到屏风后看床铺,被子掀开着,自然是没人的,只有被褥显得特别凌乱,她回头盯了方泓砚一眼。

    方泓砚脸色也不好看,冷然问道:“采嫣,你到底在做什么?”

    赵采嫣咬唇,恨恨问道:“那贱婢在哪里?”

    方泓砚一呆:“谁?”

    “红菱啊!”

    方泓砚把眼神转开,“呵”了一声后道:“原来是红菱不见了,你怀疑我……这才半夜过来,气势汹汹的……红菱在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她不应该在主屋那里么?”

    赵采嫣只恨他还在装腔作势,愤怒喝问道:“你敢不敢让我搜搜这间屋子?!”

    方泓砚亦冷声道:“你要搜就搜吧!别说我没留红菱在屋里,就算我留了又怎样?!”

    此言一出,赵采嫣顿时如遭霹雳,一时之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气苦之极,胸口窒闷难言。

    碧月一听二少爷说能搜,便在屋里搜寻起来,屋里其实也没几个能躲的地方,床下榻后都找遍了,就连多宝格下面不可能藏人的地方她都弯腰看过了。红菱确实不在屋里。

    赵采嫣却已经不关心红菱是否在屋里了,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就是泓砚那句“就算我留了又怎样?!”

    两行热烫的眼泪沿着脸颊滚下来,她颤声道:“方泓砚你对得起我么?那天夜里,你推了我,我才小产的,可我父母过来问起时,我却为你隐瞒此事。你亏光了我的嫁妆,又害我小产,我这身子养到现在还未全好,你就……我还以为你另外睡一屋是体贴我,却原来是方便你勾搭那贱婢!”

    碧月是头一次听闻这些事的内.幕,而听雪虽然知道过往之事,却是直到此刻才从自家小姐口中知晓,她之所以会小产也是姑爷之过。对于二少爷,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当然不能说什么,但看过去的眼神却都不一样了。

    方泓砚见到这几个丫鬟惊讶的眼神,其中似乎还带着谴责之意,不由尴尬万分,他搓着手道:“我是有做错的地方,可这些事都过去了,你还旧事重提做什么?”

    听他提起前事竟这般轻描淡写,赵采嫣更有所托非人之感,她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晕过去,半晌才说得出话来:“好,好,好!枉我嫁妆被你亏损一空,枉我为你隐瞒实情,枉我为你拼死回来挨十下杖击,对你来说,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不值一提的往事!你就是这样待我的?”想到伤心处,痛哭不止。

    方泓砚见她哭得伤心,长叹了口气,上前揽着她的肩,扶她走到凳子前。听雪见状,急忙从榻上拿来两个软垫放在凳面上。

    他扶着采嫣在凳上坐下,放低了语调,好声好气地相劝:“我不是说那些都不值一提。我以前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所以才特别体贴待你。你本来趴着睡就睡得不深,我一是怕自己翻身太多,会让你难眠,二是怕睡着后无意中压到你伤口,我是真心为你好才搬来这屋睡的,哪有你说的那般龌龊想法。”

    赵采嫣心中气恼,甩开他手臂,“你倒说我想法龌龊?你若真的无辜为何要说那句——就算我留了又怎样?!”

    方泓砚“嗨”了一声,站直身子:“那不是吵架时的气话嘛?”

    赵采嫣想想不对:“碧月亲眼瞧见红菱进屋的,此事不假吧?”

    方泓砚抬眸,狠狠盯了眼碧月。碧月暗暗心惊,紧张地说道:“二少夫人,这不是婢子一个人看见的,从兰也可以作证啊!”

    从兰略显迟疑地点头:“我没看见红菱进来,可我听见了……”

    方泓砚冷声追问:“你听见了什么?”

    从兰脸红道:“就是,就是那种声音……”她还没嫁人呢,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但作为贴身丫鬟服侍,就睡在少爷少夫人隔壁,男欢女爱的声音她听得多了,哪里会弄错?

    方泓砚把脸一沉:“你们俩胡说什么?”

    赵采嫣挑眉冷然道:“她们俩是不是胡说,慢慢问总是问得出来,你心虚什么?”

    方泓砚哼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不发一言。

    赵采嫣不亲眼瞧见终是不愿相信,然泓砚言行举止确实有诸多疑点,可既没能在屋里找到红菱,他又始终不肯承认,难道真要算了?

    赵采嫣忽觉有人悄悄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应是站在自己身后的听雪,回头就见听雪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她向那个方向看去,原来是厢房后窗。

    ☆、第103章 其上有鬼

    赵采嫣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在前面拍门时,红菱从窗口翻出去了?

    厢房的后窗外本无通路,只有个三、四尺见宽的狭小天井,由隔壁屋子与院墙所围成,为免开窗就直接见到对面院墙,且望出去空荡荡的也不好看,便在天井内种了棵榆树,十几年下来,倒也枝繁叶茂,树下还种了些喜阴易活的花草,从窗口望出去,也是番别致风景。

    但这天井四面不通,只对面墙上有青瓦花窗装饰,没有别的出路,唯一能进出的口子,就是厢房的这扇窗,若是红菱在自己拍门时就躲进那里面,那么此时此刻她应该还在那天井里!

    赵采嫣转回头,与泓砚视线对上,他发现她与听雪都注意到那扇后窗,神色似乎有点不自然。

    难道红菱真的是躲在那里?

    赵采嫣向听雪使了个眼色,听雪便朝后窗走去。赵采嫣只用眼角余光瞧着听雪举止,更多目光只驻留在方泓砚脸上,见他亦盯着后窗,神情专注中带着些许紧张,她更能确定自己的想法。

    方泓砚察觉到了她在瞧他,视线转过来,与她的相交于一瞬,又让开了,再往后窗看时,神情便缓和放松了许多,反倒显得刻意。

    听雪拿起一盏灯,走到窗边,推窗举灯去照,张望了一圈,轻轻地:“咦?”了一声。

    “瞧见了么?”碧月也凑过去瞧,也是“咦?”的一声,为怕看漏了,还扒着窗台往窗下扫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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