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晗把她这些举动瞧在眼里,不由暗暗感慨,却只装做不知。

    最后一天夜里,从霜晚睡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把常开诚的秋衣缝好,第二天由从露送了过去。

    常开诚迎出来,见是从露,顿时满脸都是失望。

    他好几天没瞧见从霜了,不由纳闷至极,他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她了,反复回忆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心里只觉女儿家心思真是难懂得很。

    之前还好好的,但凡表嫂让人送东西来都是她来,见面后两人有说有笑的,虽然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却让人心里欢喜得很。怎地从从露来借旧衣裳那日开始,她就连来也不来了。这么多天里只见到她一回,也是跟在表嫂身后,站得远远的,也不抬眼瞧他,让他越发煎熬,却又不好意思在表嫂面前流露半分。

    从露瞧见他失望神色,便明知故问道:“表少爷见着婢子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婢子招人厌烦还是婢子做错事了?”

    常开诚急忙摇手:“不是不是,我没厌烦你,我就是不明白从霜这几天怎么又生我气了?你和她要好,你告诉我到底是我哪里做错了好不?”

    “少夫人知道你们的事了。”

    “啊!”常开诚吃了一惊,他和从霜虽然彼此都对对方有意,却都没挑明,突然被从露点破此事,顿时觉得难为情起来,但除此之外他更有许多担心,便一叠声追问道,“表嫂知道了?她怎么说?她有没有责罚从霜?”

    他怕表嫂生他的气,却不好来怪他,只让从霜一个人承担,若真如此,他可是太对不起从霜了。

    从露轻轻摇头:“责罚是没有,少夫人只不过要从霜别再单独来见您了。”

    常开诚双肩塌了下来,眼睛望着地上,满脸失落地神情,看来表嫂不许他们俩在一起,才会要求从霜别单独见自己的。

    从露见他垂头丧气地不说话,便把手里的包袱递上:“表少爷,这是新做好的衣裳,您原来那身旧衣裳也洗干净了,一块儿放里面了。”

    常开诚心不在焉地接了过来,又听她道:“这几件新衣,可全是从霜一个人缝的,她不肯让婢子们帮忙,自己一个人赶工,缝到深更半夜才睡,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完的呢。”

    常开诚愣愣抬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从露等了会儿不见他说话,便提醒道:“表少爷可有什么话或是物件要婢子带给从霜的吗?”

    “噢,有,有!”常开诚反应过来,“你等我会儿。”他奔回里屋,不一会儿又大步出来,手中拿着一只小盒,交给从露。

    从露接到手里一瞧,原来是盒月娘子家的胭脂。

    常开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偶然见到的,闻着香气,觉得和她用的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挺好闻的,我就买了想送她。”

    其实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偶然”瞧见这些胭脂水粉,只因从霜几日不来,他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有心讨好她,特意找了好几家铺子,才终于买到这盒与她身上香气一样的胭脂,想不到连着几日都没机会送给她,这会儿经从露提醒便拿了出来,好让她带给从霜。

    从露忍住笑道:“表少爷还有话要带吗?”

    常开诚想了想,摇摇头,他真正想说的话,就连面对从霜时都难以说出口,只敢在暗夜里独自难眠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地表白,如何能让从露传给她听呢?

    从露便拿着胭脂盒要走,常开诚又叫住了她:“从露!”

    从露回头应了声:“表少爷想起什么话要婢子带了吗?”

    “不是。从露,你教教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见她一面?”

    从露讶然失笑,常开诚却只是诚恳地望着她,她见他这般恳切,便不再笑,认真地回道:“那一位是说一不二赏罚分明的人,她不许从霜单独见您,从霜若是违背,一定会被责罚。表少爷您要是真想见从霜一面,还是得着落在那位身上。”

    常开诚恍然点头:“多谢指点。我懂啦!”

    从露把胭脂带回给从霜,从霜接过盒子,打开闻了闻,虽然不是她常买的那一家铺子出的,香气倒真是一模一样的,想不到那人粗中有细,竟还有这份体贴。

    从露见她拿着胭脂盒神思恍惚,便打趣她道:“都说睹物思人,你这是闻香思人吧?我只怕这盒胭脂你是舍不得用的。”

    从霜脸微红了红,将胭脂盒收好,对从露的打趣话却也不加否认。

    ☆、第126章 直接求娶

    这日傍晚,常开诚让丫鬟带话,请赵晗过去,说要感谢她替他做新衣。

    赵晗便让丫鬟回话,让他在外院二堂等她,这个时候少有人经过二堂,但二堂又是公共地方,也不至于被人说闲话。

    方泓墨在一旁听到了,便道:“开诚也真是,早和我一起时不说,我帮他带话道个谢就是了,还要你特意去跑一回。你身子不便,还是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赵晗瞥他一眼:“怎么,不放心我么?”

    方泓墨本来确是不放心她,可听她语调里这不放心明显是另一层意思,便切了一声:“哪会呢?我就算是不放心你,就开诚那人我也足够放心。”

    赵晗半真半假地嗔道:“原来你真是对我不放心么?只因为开诚老实巴交你才放心的吗?”

    方泓墨拍拍胸膛:“我对你很是放心,有我这么出色的相公,你眼里哪儿还放得下其他男子,太子殿下都让我比下去了,开诚更不用提。”

    赵晗笑了出来,接着道:“别自卖自夸了,开诚找我多半是有另一桩事要问,你若是去了,他未必好意思开口。你放心,等我回来一五一十全告诉你。”她不让从霜去见开诚,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从霜,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开诚对从霜到底是何想法,开诚特意请她去说话,看来这并非是从霜一厢情愿了。

    方泓墨微笑道:“你去吧,早些回来,我等你一起用饭。”

    就算经历过背叛,他也不会轻易原谅这种背叛,但这不代表他会怀疑身边所有的人。何况赵采嫣与泓砚有染,虽然可耻可憎,却不能不说其中亦有当初他太过冷遇她的因素在内。若是今生仍然娶得是赵采嫣,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不会有现今的成就。

    ·

    赵晗故意不带从霜,只带着从露一个丫鬟,到二堂时,常开诚正等在那里,身上穿着的正是从霜所缝制的新衣。

    常开诚见赵晗身边只从露一个,略显失望,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表达了感谢之情,赵晗自然回应些理当如此不用感谢之类的话。

    常开诚之后说过几句后,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像是鼓起莫大勇气般深吸一口气,说道:“表嫂,我想娶从霜。”

    赵晗不由讶然,这憨表弟连个铺垫也没有,直切主题求娶,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虽然她来时有所准备听开诚提及他与从霜之事,但她没想到他竟直接就说要娶。

    从她本心来讲,从霜有好归宿她自然为其高兴的,但常开诚如果没来淮京倒也罢了,他是小户人家出身,从霜又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只要拿回卖身契赎了身就是自由人,开诚娶她为妻虽然门户还是不当对,毕竟还能说得过去。从露从霜是她的贴身丫鬟,从赵府陪嫁过来的,卖身契全在她自己这儿,所以这一点不成问题。

    可现如今两人同在方府,一个是表少爷,一个是丫鬟,身份悬殊,有目共睹。开诚还是婆婆的表侄儿,婆婆对此事是个什么看法也还难说,总之不会是欢欢喜喜地接受的。

    若是纳妾,可能旁人还容易接受些。但开诚未曾娶妻先纳妾,这事也实在是有点出格。

    而且从赵晗内心来讲,真不希望从霜为人妾室,即使开诚此时喜欢她,等到正室娶进门,她这个比正室更早进门,又是开诚的第一个钟情的女子,正妻恐怕很难接受她,而常开诚又要怎么平衡妻妾间本就不平等的地位差异,这些都是困难之处。

    赵晗不准备把自己这番思量全部告诉开诚,略想了想才道:“就算你愿意,从霜也未必肯,何况从霜年纪还小,我本不想让她这么早嫁人。嫁娶之事还得父母同意,表舅父表舅母不在京城,母亲在这里做主照应着你,所以除了表舅父表舅母,这事还要母亲点头才行,可没那么简单啊。”

    常开诚十分着急:“表嫂,从霜她不愿意吗?若只是年纪问题,我愿意等从霜,我就是想让你还有从霜知道我的心意。父母亲那边,我会设法……”

    赵晗缓缓摇头道:“表舅父表舅母多半不会同意……你先不要急,反正你还要在府里住下去,终身大事不急于一时,冷静下来你可以想得更清楚。说不定你会后悔这个决定。”

    常开诚毅然摇头:“表嫂,我不会后悔的。”

    赵晗微微点头,表示她清楚了常开诚的决心,接着又道:“我不许从霜单独去见你,你可别怪我,实在是……”

    常开诚急切地说道:“我明白的,表嫂,你本是为了从霜好。我只求你能偶尔让我见她一面就好了,像这样几日几夜都见不着她,实在……实在难熬得很。”

    赵晗本是为了试试他的心意,没想到他对从霜已经用情颇深了,男未娶女未嫁,互相爱慕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这两人要在一起实在是困难重重啊。

    她对常开诚的请求没有直接答应,只道:“都在府里,平时总有见得着面的时候。我只是不许她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单独见你,你须牢牢记住,只要是有一次私会,我就不得不责罚她了。”

    常开诚闷闷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

    赵晗回到朝岚居,从霜迎了出来,一脸探询之色地望着从露,从露朝她眨眨眼,笑眯眯的,从霜脸不由又红了。

    赵晗把她俩这些小动作瞧在眼里,轻咳一声,瞪了从露一眼:“时候不早了,还不去厨房传菜?”

    “是。”从露吐吐舌头,拉着从霜往厨房去了。路上窃窃私语,把表少爷与少夫人说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从霜听了。

    从霜听到说常开诚说要娶她为妻,一张脸涨得通红,又羞又喜,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没听清从露之后说的话,一直到听见她说“少夫人说表舅父表舅母多半不会同意,就连大夫人那边也难……”的时候,她才清醒一些了,脸上红晕渐渐退去,浮起忧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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