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啊……”    真金深深将脑袋叩到地上,声音中带着悲恸之色,“自太祖建国以来,我孛儿只斤一脉便和大元国运密不可分。

    大元盛则孛尔只斤盛,大元衰则孛尔只斤衰。

    难道老祖宗您觉得那些宋国贼军大败我大元铁骑以后会放过我们孛尔只斤一族么?

    宋国那小皇帝会念在图兰朵的份上便任由我们孛尔只斤这草原的皇室一脉继续生存下去么?

    若是等到宋国大军围困中都,纵是以老祖宗您的修为,到时候又能带走多少人呢?

    能将我们孛尔只斤生活在中原的人全部都带回草原上去么?”

    他慢慢抬起头,缓缓又说:“即便是能够逃到草原上,以宋国之盛,如此下去……又岂会有我们孛尔只斤一脉生存之地……”    “唉……”    老太监闻言,难得的轻轻叹息起来,“宋国将亡之际,出现此等帝王,乃是天命啊……你可知道,天命难违?”

    真金又低头,不语。

    老太监接着道:“前线大军形势不利,宋国按兵不动,必是暴雨前的宁静。

    时下他们又大举刺杀我大元官员,让得我大元内忧外患不得消停,你心里担忧,我能够理解。

    但天命这东西,任何人在其面前都是极其渺小的,即便我前去宋国刺杀他们的皇帝,也未必能够成事……而且即便我成事,你就能应付那些必然拼死复仇的宋军?”

    “我……”    真金说不出话来。

    说赵洞庭遇刺,宋国便会衰弱下去,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实际上未必就会这样,这点他自己心里都很清楚。

    以现在赵洞庭的大宋军民心中的声望,若是遇刺,宋国必定会不计代价继续攻元。

    到时候,即便赵洞庭没了,元朝能够胜利的希望其实也很渺茫,甚至比现在都还要渺茫也说不定。

    真金只是寄希望于刺杀赵洞庭以后,能够让宋国纷乱起来而已。

    毕竟,赵洞庭是大宋的主心骨。

    老太监看着真金,道:“不过你既然称我这声老祖宗,我倒也该做点什么才对。

    但你也不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和大元并没有太多的干系,大元是否能够延续下去我不关系,我要做的只是你们孛尔只斤一脉继续延续下去而已。

    你要想大元国延续下去,还得你自己去想法子。”

    “是……”    真金虽然眼中有着失望之色,但也只得答应。

    老太监又坐下去,不再说话。

    “真金告退。”

    真金站起身来,施礼后向着门外走去。

    他这般谦卑,若是落在别人眼中,肯定能惊讶得将眼珠子都掉出来。

    “吐蕃、大夏、大理、倭、流求、越李朝等国都已经对宋国俯首称臣,再有麻逸、渤泥、天竺等国也和宋国交好,仅剩的真腊、占城等宋国南面的国家已经被宋国吓破胆,不会再敢对宋国有什么企图。

    宋国据中原俯瞰八荒之相早已明显,你现在和宋国交战,眼界要放宽些,不要仅仅只看着大元和宋国之间的实力对比。

    要知道,树大好乘凉……却也招风……”    而在真金转身之时,老太监忽然又开口。

    这让真金顿住了脚步。

    待老太监说完,真金回头,若有所思,“真金谨记老祖宗教诲……”    其后直到他走出门,再回到寝宫之中,都始终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图兰朵的娘亲,也既是现在的大元皇后躺在真金的旁边。

    看着真金皱眉不解的模样,轻轻抿嘴,没有说话。

    现在的真金越来越深沉了。

    其实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那个位置,真能对人的性格造成太多的改变了。

    这整夜,真金辗转反侧,最后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竟是披着衣服起身,干脆不睡了。

    他坐在寝宫内书桌前,看着地图怔怔出神。

    倭已经尽属宋国,流求和宋国之间也可以说只是国号未改而已,流求完全可以说是宋国附庸。

    大陆以西,除去高丽,大元再无助力。

    而以现在的局面,高丽已经是自身难保,不向大元求救都已经不错。

    流求、倭路两地的海军在倭路集结,和高丽隔海而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向高丽开炮。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大元能够依靠的似乎只有在大元、西夏以北的草原上以及更北荒凉之地的宗亲之国。

    真金的眉头越皱越紧,好似对老太监那句话有些领会,但又始终不甚清晰,便似镜中花、水中月那般。

    皇后躺在床上也没睡,只是静静看着他。

    皇宫中有到身影自高空掠出宫去。

    整个元宫中绝对是高手无数,想来不乏真武境高手,但是其中竟然无人发现这人身影。

    快要到天亮的时候,真金的眉头才猛地舒展开来。

    他直接跑到屋外去,让人将耶律铸等人宣到御书房议事。

    仅仅只是半个时辰内,真金和耶律铸等元辅国大臣便都相继到得御书房内。

    其后,这整个上午他们都没从御书房中出来,中午直接在御书房内用膳。

    到下午时,耶律铸等人才从御书房内出来,脸上竟是个个都带着些微振奋和期待之色。

    真金是最后才出来的。

    以他的年纪,又没有修过武学,昨夜彻夜未眠这会儿理应很疲惫才是,但瞧他神色,竟然还是精神奕奕。

    这只能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也不知道老太监的那句开导,到底是让他想出什么对付大宋的法子。

    但想来这对大宋而言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    时间渐渐跨入到一月下旬。

    到这个时候,即便是最热闹的长沙,年味也几乎没了。

    家家户户又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该为生活操劳的继续为生活操劳。

    该享受生活的继续享受生活。

    赵洞庭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阵子几乎每天都要举行中枢内阁会议,然后还要筹措明镜台会议。

    虽然不是选举大会,但这同样是大事。

    毕竟每年针对国情的政策通常就是从明镜台会议诞生的,现在大宋国土如此浩瀚,赵洞庭鲜少出宫,不可能再对整个大宋国情的了然于胸。

    他只能通过各个渠道去了解大宋国情,然后和来自于各地的明镜台明镜们应对各地实际情况议定政策。

    明镜们既是带着各地民意、民情、也是代表着各地封疆大吏来的。

    这样的会议,当然是重中之重。

    一年之计在于春,而对于现在的大宋朝廷而言,一年之计便在于年初的明镜台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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