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洒听完才知道,原来颜安心里早就有了计较,看来是自己多虑了。颜安还是参与进去了,站在朋友的角度上,萧洒是希望颜安和自己一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虽然他不明白颜安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过想来他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苦衷,谁没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呢?

    “安子,估计你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了,我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变得跟他们一样,为了权位,不择手段,我不像你,我胆小怕事,我不想有一天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萧洒说完,显得有些落寞。

    此时的刑部大牢,冯国栋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透过墙上狭窄的通风口,射下了一束阳光,正照在他的鞋面上,他痴痴的看着阳光中飞舞的灰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刚才有人进来给他传了一句话,叫他安心的上路,老家年迈的母亲会有人帮他照顾,让他放心。

    冯国栋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走到头了,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只等一过堂,这些年来,自己背地里干下的那些事就将大白于天下,绝无幸理。曾经的盟友已经救不了他了,或许等到自己上断头台的那一天,也不会有人来为他送行吧,自己连当年的刘永都不如!他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向阳光,从手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微笑着呢喃道:“真好,真好……”

    提审冯国栋的那一天,狱卒发现冯国栋已经在狱中自杀身亡,心口上插着一把发簪,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笑。当狱卒去大堂上回报之后,所有人都显得很沮丧,先前准备的证据都成了一堆废纸,本想借此撬开冯国栋的嘴,想让他再攀咬出几个督察院的官员,也成了空谈。冯国栋死了,冯府的秦管家也被查出许多不法之举,平日里欺压良善,草菅人命的事儿都被抖搂了出来,最终判了个斩立决,一场闹剧就此惨淡收场!

    颜安听到此事的时候,也有些嘘叹,他们也曾躇踌满志的想为天下苍生做点事,只是后来渐渐的被权欲蒙蔽了眼、遮住了心,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罢了,就像潇洒问自己的那样,自己将来会丧失本心,变成一具只知道弄权谋私的行尸走肉吗?颜安也不知道……

    离冯国栋的死已经半个多月了,半个月来京城风平浪静,太子那边没有因为拉了一个冯国栋下马,就对陈瑛一派穷追猛打,陈瑛也没有因为此事而反击,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这天中午,颜安路过巷子口,熟悉的粉丝摊已经被一个茶水铺替代,颜安这才想起张大娘,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反正闲着没事,颜安就打算去她家里看看。到了张大娘家,开门的是她儿子张三儿,张三儿是一个看上去憨厚的青年,身板很壮硕,由于常年在外干活,所以皮肤显得有些黑。

    “你找谁?”张三儿没见过颜安,一脸疑惑的问道。

    “哦,在下颜安,以前经常在大娘那儿吃粉丝汤,今儿个路过那儿,发现变成了一个茶水摊儿了,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大娘!”颜安解释道。

    “三儿啊,是谁来啦?”张大娘扶着墙站在房间门口,侧着身子对着他们。

    颜安见张大娘出来,于是开口说道:“大娘,是我颜安,正好顺道,就进来看看你。”张大娘听出颜安的声音,笑着说道:“原来是颜公子来啦,来,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了,三儿啊,快去烧壶热水,给公子泡杯茶。”

    三儿听了娘的话,就跑进厨房烧水去了,张大娘伸出手,估计是想拉颜安进屋,左右探了几下都没有摸着颜安,颜安见状,赶紧走上前抓住张大娘的手,问道:“大娘,你的眼睛?”

    “哎,别提啦,年纪大了不中用,三儿的爹死后,我多哭了两次,就把这双老眼给哭瞎了,以前还指望着和他爹两个人做点吃食,攒两个钱好给我家三儿讨一房媳妇儿的,现在他爹突然就这么撒手走了,我这眼睛也看不见了,哎……原先存了些给他讨媳妇儿的钱,给他爹办完后事,这孩子还非得请什么劳什子郎中给我瞧眼睛,直到现在,眼睛没瞧好,钱却花了个精光,现在我们娘儿两就靠三儿出去卖点力气挣点辛苦钱过日子,有时候想想真不想拖累这孩子,死了倒干净,”说到这,张大娘摆摆手,笑着说道:“瞧我这老婆子,人年纪大了就爱啰嗦,公子不要见怪。”

    “大娘,不碍的,事憋在心里反而伤身,说出来好!”颜安搀着张大娘在炕上坐下,岔开话题,说道:“大娘,你现在不出摊了,我以后再想吃到您做的粉丝汤可就难喽!”

    “这有什么难的,往后你想吃了就来大娘这,大娘虽然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做碗粉丝汤还不容易?”或许是因为听到别人称赞她的手艺,张大娘兴致高了一些。

    这时候,张三儿正好端着茶碗进了屋子,他把茶碗放到炕上的矮桌上,示意颜安慢用,便坐到了一边,看来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颜安喝了一小口茶水,朝着张三儿问道:“不知兄弟你怎么称呼?”张三儿没想到颜安突然跟自己说话,他看颜安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和自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一时间显得有些紧张,瓮声瓮气的回道:“我叫张栓,在家中排行老三,公子叫我栓子或者三儿都行。”

    颜安冲他笑了笑,说道:“栓子,这房子是租来的吧!”

    “嗯,”张栓一个字没有多说,颜安又问道:“不知一个月多少租金?”

    “一两,”张栓依旧惜字如金,“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你还得请郎中为你娘治眼睛,挣的钱够用吗?”颜安又问道。

    “够!”

    张大娘在一边听着颜安和他这个木讷儿子一问一答,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对颜安说:“公子不要见笑,老身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是嘴笨,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他那死去的爹一个样。”

    “无妨,我反而觉得这个样子很好,老话儿不是说嘛,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太能说了也不定是件什么好事!”颜安说完,面露犹豫之色,又开口说道:“大娘,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如果您不同意的话也没关系,就当我没提过。”

    “公子用不着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您就说,老婆子我听着呢!”张大娘笑呵呵的看向颜安。

    颜安这才开口:“大娘,实不相瞒,我现在在朝廷里做了个小官,在京城也租了个房子,就我和我的书童两个人,正好还空了一间房子出来,我寻思着栓子白天出去干活儿,把您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也不放心,要不您就和栓子搬我那去,栓子从今往后也别出去找活儿干了,就在我身边做事,我看栓子有一把子力气,平时就在家里做些看家护院的事,也方便照顾您,这租房子的钱刚好也能省了,您看怎么样?”

    张大娘听颜安说的这么周到,虽然自己同意,可也想听听儿子的意见,便问道:“三儿,你觉得公子说的怎么样?”

    “我听娘的,”张栓回得简洁明了,听见儿子这么说,张大娘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样也好,这位颜公子打见他第一面起,就知道是个贵人,儿子这也老大不小了,跟着颜公子后面说不定还能有个好前程,这房钱还能省下来,存个几年,给儿子娶个媳妇儿,自己也好放心的去见儿他爹了。

    想到这,张大娘才开口说道:“公子,你可真是一个好人啊,为我们娘两想的这么周到,老婆子我还能不答应吗,”然后又对坐在旁边的张栓说:“三儿啊,还不快谢谢公子!”

    一番感激话之后,颜安让他们今天把东西收拾收拾,然后把房子退了,明天一早就叫人来接他们,张栓应了下来,颜安走的时候,张大娘非要亲自把颜安送出门,好一番劝说之下这才作罢。

    第二天一早,颜安就叫张福去接了张栓和他娘。人和人果真是讲究一个缘分的,就说颜安和张栓吧,不管颜安怎么跟他说话,他的回答都是能怎么精简就怎么精简,再看看张福,相处几天下来,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有时候颜安看着他们哥俩儿说的高兴,就想上去插句嘴,可只要一见颜安过来,也甭管你笑的有多灿烂、多阳光,张栓立马就变成先前愣头愣脑的木讷样,搞的颜安现在只要一看到张栓和张福两个凑在一起说话,就绕着走,省的大家尴尬。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朝廷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江淮地区闹起了水灾,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朝廷上正在为此事发愁,有句话叫“天下赋税仰仗江淮”,这次江淮地区的灾情如果处置不好,将有可能动摇国本,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拿出一个赈灾的章程出来,同时还要选派一名得力的官员前往,代表朝廷安抚灾民,并且协同当地官员处理好相关赈灾事宜!

    为了此事,太子一派和汉王一派的官员吵得不可开交,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差事,干得好是应该的,干得不好,哼哼,那就等着问罪吧,大家吵来吵去,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应下此事。像蹇义,杨士奇这些人,他们倒是愿意去呢,可是朝廷离得开他们吗?就在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有个人出来说话了。

    右都御史康成上书,举荐监察御史颜安前往江南,理由有二,第一点,颜安本就是江南人,对当地的情况较别人更为熟悉;第二点,颜安是新科状元,天子门生,是代替朝廷出使江南安抚灾民的最佳人选,而且还可以通过这件事顺便历练一下,将来也可以更好的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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