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来兴儿听他言语间对自己已然改了称呼,不再口称睦王殿下,心下不免一惊,稳了稳心神,躬身还礼道:“有劳上师久等了。临行前能再次聆听上师教诲,小子深感荣幸。”
    贡布上师向山门外平地上放置着的几张石凳指了指,说道:“时间紧迫,贫僧就不请小施主进寺吃茶了,咱们就在此处说说话吧。”
    来兴儿、纳玉随贡布上师走至石凳前坐下,央宗侍立在贡布上师身后。贡布上师目视纳玉,问道:“姑娘可是要与小施主一道赶往江陵去见江陵王?”
    来兴儿经贡布上师一提醒,才恍然想起纳玉带他是从逻些城的东门出的城,而非来时的北门。
    纳玉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贫僧看姑娘悲伤之情暗结于心、肃杀之气充溢于表,江陵如今已成险地,姑娘和小施主此行恐怕凶多吉少。奉劝姑娘不妨改弦易辙,还是径返长安去吧。”
    来兴儿坐在一旁听得糊涂,不禁向纳玉问道:“姑娘去见江陵王作甚?”
    纳玉仍是一言不发。
    贡布上师见此情形,长叹一声,对来兴儿说道:“原来小施主对个中情由还不甚了然。贫僧自幼承昆阳公主教导,唯愿吐蕃与中土上邦之间能早日化干戈为玉帛,永结秦晋之好,怎奈天不遂人愿,变故频生。先是睦王被其叔父江陵王软禁于江陵城,至今下落不明,继而和亲长公主母女双双辞世。和亲之事眼看要化作泡影。贫僧纵有意力促两国结亲修好。面临如此形势。也深感智穷力竭、回天乏术。更有甚者,和亲一旦不成,吐蕃朝中主战一派必定卷土重来,力劝赞普对中土用兵,战端一开,生灵涂炭,两败俱伤,则大祸不远矣。于今之计。只有请两位速速返回长安,说服上邦皇帝坚守信义,另择和亲公主与赞普早成大婚,方能力保南域安宁。贫僧虽不知姑娘与已故的和亲长公主有何渊源,但望姑娘能以国事为重,暂时搁置下个人恩怨,早回长安才是。”
    来兴儿听罢贡布上师的这番话,顿觉羞愧难当:原来贡布上师早就知道他是假冒的睦王。他面色通红地站起身,冲贡布上师深施一礼,说道:“事出无奈。对上师有所欺瞒,小子来兴儿向上师赔罪了。”
    贡布上师见纳玉尚在犹豫不定。遂朝来兴儿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缓缓说道:“农歌驿初次相见时,贫僧已瞧出小施主并非睦王本人。待进入逻些城后,贫僧得到线报,知道了睦王被江陵王软禁的消息,当时颇担心小施主和使团一行的安危、成败,于是贫僧一面压下从江陵传来的消息不报,同时托多措大人在使团晋见时暗中照应,助你们完成使命。出乎贫僧意料的是,小施主年纪虽轻,聪明睿智、临机应变,远非常人可比,兼以这位姑娘紧要时刻出手相助,竟是无需多措出手,就功德圆满,达成了使命。想来中土礼仪文明之邦,果然是人才倍出啊。”
    沉默良久的纳玉忽然开口问道:“您身为吐蕃国师,为何要冒险帮助使团完成使命呢,难道仅仅因为昆阳公主的缘故吗?”
    “没有昆阳公主,贡布就不会从一个小宦者变成一国的上师。”贡布上师肃然答道,“姑娘以为贡布只是在帮助你们吗?我这么做,其实是在尽力避免使吐蕃陷入动荡不安的轮回之中而已。赤德赞普贤明宽厚,却体弱多病,至今尚无子嗣,如果一味穷兵黩武,不消十年,就将使国力消耗殆尽,到时赞普倘有不测,后继无人,内乱必生,便会有覆国之难哪。因此,与中土和亲修好,休养生息,恢复国力,才是吐蕃现在应走的正道。贫僧既为一国的国师,当然要为黎民苍生着想,岂会仅凭个人的恩怨施惠于人呢?”
    “什么,上师你是宦者之身?”来兴儿发生一声惊呼。
    “是啊,这有什么可讳言的呢?”贡布上师坦然反问道,没有一丝的难为情。
    “太妃母女已不在人世,长安城中再没有什么人叫我牵挂的啦。眼下之际唯有到江陵投奔江陵王暂且栖身,另图打算了。再者我们身份卑微,要是回到长安后,皇帝不听我们的,该怎么办呢?”纳玉用目光制止住来兴儿的大呼小叫,神情落寞地问道。
    贡布上师见她已被自己说动,表露出改道回长安的意愿,赞许地点点头,站起身答道:“世间诸事,成与不成,虽有天命,尚须人为。只要我等尽力而为,一定会有转机出现。贫僧已为两位准备下了座骑,两位走后,我将力劝赞普善待林、尚两位大人及使团众人,静候长安早传佳音。”
    纳玉仍未下定决心改变行程,来兴儿已然是等不及了,跳起叫道:“你说走我便跟你走,早知是去江陵,我还不如回逻些陪着林大人他们呢。上师的话句句在理,你若不听,我现在就回城去。”说着,作势就要冲下山去。
    贡布上师闪身挡在来兴儿面前,嗔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倒耍起小孩儿脾气来了。别忘了在逻些城中你仍是睦王殿下,皇帝派来的和亲大使,她若不及时带你出城,和亲公主的死讯尽人皆知之后,你想走也走不成了。她救了你,你反倒怪她!”
    纳玉一来因为得知长宁公主的死讯而悲痛不已,二来平白无故受了来兴儿的数落,心中甚觉委屈,听了贡布上师为自己辩白的一番话,竟双手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来兴儿最是见不得人哭,纳玉一哭,他登时慌了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急切间,他灵机一动,诞着脸皮有意将话头叉开,讪笑着问贡布上师道:“上师,小子就不明白了,在农歌驿时你是怎么瞧出我不是睦王本人的?”
    贡布上师情知他心中有愧,又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去哄纳玉,这是有意想借别的话题逗纳玉开心。他心中有事,哪儿理会得二人的儿女私情,先是回头命央宗去把为纳玉和来兴儿预备下的两匹马牵来,然后才随口答道:“昆阳公主论辈份应是睦王的祖父辈,贫僧有意多次提及昆阳公主,小施主却似闻所未闻,神情、举止间没有表示出任何敬意,从那时起,贫僧就对小施主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那么上师能否瞧出小子的真实身份来呢?”来兴儿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纳玉一眼,发现她仍在啜泣,遂有意抬高了嗓门又问道。
    “小施主有贵人之相,却无贵人之气,料想是宫苑中人,只是……”
    来兴儿正要托贡布上师在吐蕃境内探寻母亲的下落,不防纳玉突然挺身站起,从央宗手中一把夺过缰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纵马朝山下疾驰而去。
    匆忙间,来兴儿来不及向贡布上师道别,腾身跃上了另一匹马,挥舞着马鞭边跟在后面直追了下去,边冲着纳玉的背影大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长安。”
    空旷的山林间余音久久不歇,贡布上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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