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府大宅,第二进院落的庭院中,阵阵惨叫让周围那些奴仆们好一阵的心惊胆战,连目光都不敢往这边瞟,地上一字排开五名家奴正在挨着家法,光着的脊背处早已血肉模糊,其中两人更是已经没了声息,棍子抽在身上都不见有何反应的。

    但即便如此,那几名施刑的家奴也不敢丝毫留手,照样用尽全力往他们身上招呼,而一旁正盯着这一切的童家三管事童瑞则是满脸铁青,寒声说道:“要是今晚小少爷还回不来,不光是你们的狗命留不下来,就是你们的家人也别想活!真是岂有此理,让你们带小少爷出去,居然就把人给丢了!”

    眼看这几个家奴就要全被活生生打死了,可周围那些人却没一个敢出来为他们求情的。因为谁都知道三管事所言确实,小少爷真要有个差错,一旦老爷回来,多少人都得跟着陪葬。刚才府上已经撒出上百人去城里各处寻找了,必须赶在自家老爷回来前把人给找到了,至于这几个倒霉鬼的死活早不在大家的关注中。

    童瑞心里也急啊,因为此事真追究起来自己的责任也很不小,到时候老爷一怒之下把自己打发到西边去和西夏人作战,那苦头可就吃大发了。

    唯有不远处游步廊下的一名青年,此时脸上却挂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似乎不但不为家里丢人而感到着急,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可他的笑容也没能维持多久,因为很快地,就有一名家奴满面惊喜地跌撞着跑了进来:“三管事,找到了,小少爷他终于回来!”

    “真的!”童瑞一听,当即就回身一把拉住了来人,急声问道。直到这位连连点头又说道:“小少爷现在已经入了府门了,小的可不敢撒谎!”后,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气,道了声:“真是老天保佑哪!”便顾不上那几个已然奄奄一息的家伙,急步就往外冲去。

    而后头的青年则在听到这一结果后面色一僵,手上一用力,竟将捏在手里的一柄折扇给掰成了两段。不过很快地,他又迅速调整了心态,换上一副惊喜的笑容,跟了大家一起就往外涌去。

    此时在童府照壁后的第一进院落里,孙途与童渊身边已经一派惊喜的童家家奴,许多人都赶上前来查看自家少爷的情况,看他有没有伤到了哪里,还有些人则用猜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孙途,不知他是什么路数。

    孙途之前也猜到了这孩子的家门一定非富即贵,可依然没想到这童家竟如此显赫。这一宅邸所在的太平坊本身就是京中达官显贵聚集之地,这里的宅院全都气派开阔,可这童府却又比旁边邻居的宅子要气派得多,光占地看着就不下几十亩,大门前更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着实让他开了回眼界。

    就这宅子的富贵样,恐怕在这汴京城里都能排得上号了。而这么一算,这里的主人身份也就显而易见,是朝中位于前列的绝对高官。就孙途所知,如今朝廷里姓童的高官,似乎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正猜测间,童瑞已在一干家奴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先是仔细看了一下还被人围住的自家小公子,确信其并无损伤后,他才算彻底安下心来,随后他的目光也落到了孙途身上,问已经上来见礼的那名豪奴道:“童庆,那人是谁?”

    “三管事,他说是自己救下的小少爷,而且小少爷似乎也挺信他……”童庆简单地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童瑞这才了然地一点头,换了一副笑脸来到孙途跟前一抱拳道:“多谢壮士出手救下我家小少爷,我童家委实感激不尽。来人哪,去取一百两金子来,赠与这位壮士!”

    到底是京城里的权贵人家,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可叫人意外的是,孙途只是看了眼已趴进某个仆妇怀中哭泣的童渊后摆手道:“这却不必了。在下出手救人可不是为了图什么报答,既然这孩子确实是你家的,我也就放心了,告辞!”说着,略一拱手,便转身欲走。

    这一手让童瑞微微一愣,随即才叫了声:“且慢!”说着,更走到孙途面前,再次郑重其事地拱手施礼:“壮士高义,是在下失礼了。不知壮士高姓大名,可是汴梁人氏?”

    “在下孙途,山东郓城县人。”孙途等的就是这一问,便不作犹豫地自报了家门。那一百两金子的谢礼自然是极重的,换了一般人早就高兴地收下走人了。但孙途的目光却没有这么短浅,对方这么做明显是为了把今日的事情彻底了断,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现在通了姓名,双方就算是有了一定交情了,后面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这却不能说孙途心机太深,施恩图报非君子所为。实在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遭遇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如今大宋朝等级森严的难处,他一个没有靠山没有出身的普通百姓做什么都被人压着,这味道实在是太难受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能与权贵人家相交的机会,他自然是要好生利用了。

    “原来是孙壮士,倒是失敬了。”童瑞随后又问道:“不知你是怎么救下的我家小少爷?”

    “这却说来凑巧了……”孙途便把之前的经过说了一遍,尤其是点出了自己正是在将回客店里时才救的孩子:“虽然费了些手脚,但那拐子也容易对付,在下可不敢受此重礼。”

    说完这番话后,他便再次拱手告辞,转身离去。他已经把话都点明了,对方若是懂得人情世故,明日必然会去东城那里打探自己的下落,然后再登门道谢,一来一去间,主动权就落在孙途手上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定的风险,要是童府之人不再深究,那他就是竹篮打水了,不但得不到和童家进一步接触的机会,还把轻巧能得手的百两金子都给丢出去。不过他相信在事情传出去后,以童家人在京中的身份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童瑞愣在了当场,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会显得如此随意,难道他看不出自家能给他想象不到的回报吗?这时,那名青年已来到了他的身边,似笑非笑地道:“这家伙所谋不小哪,居然深明以退为进的手段。”

    “嗯?”童瑞细一想,也品出了个中奥妙,脸色便微微一沉,对孙途的观感自然就差了许多。

    已经大步往外走去的孙途可不知道自己有可能弄巧成拙,正急着回店去呢,毕竟把雅儿一人留在那里也不是太放心。可就在他刚踏过童家边门那高高的门槛时,一支车马队伍正好也来到了门前,然后从车内下来的一名童子在看到他后,便惊喜地叫了起来:“少爷,那位救过你的恩人就在这里了!”声音很大,顿时引得守在门前的那几个童家家奴和孙途都把目光往他们这里看来。

    一看之下,孙途也是一愣:“怎么竟是他们?”那名童子赫然就是之前在武丘镇馆驿里遇到的病倒青年身边的书童。而随着这一声叫,马车帘子再次掀起,一名脸色有些青白的青年公子也是满面惊喜地探出了头来,一看到孙途,便道:“原来恩人果然在此,真是让童沐好找哪!”

    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只几日工夫,他们几个居然就在这童府门前再度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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