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贼后方那处作为巢穴的山谷里,梁鄂达与一名同样身材高大健硕,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各自骑马看着几里外正在交易的双方,两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杀意。

    “梁鄂达,要我说趁着机会我们这就率军冲杀过去,索性把那两伙人全给宰了干净!”那壮汉目露凶光,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烈强不必如此急躁,乌木尔一伙人将来还能帮到六公子,现在可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这次就让他们拿些好处,我们这次的目标只有细封常手下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个叫孙千里的,这次我们要提了他的脑袋回去!”梁鄂达却把头一摇,早在他出发之前就已受了严令不得胡来,所以此刻只能照令行事。

    这让细封烈强暗自有些不快,但在哼了声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道:“所有人都准备出击,不留任何活口!”

    随着这一声号令下达,他们身后一直静悄悄立于骏马身侧的那些夏国骑兵精锐便已无声地翻上了骏马,随时都能策马冲出山谷。这里足有五百精骑,正是细封建如今手中掌握着的心腹兵马,为了能一战除掉孙途等祸患,打击自己的弟弟细封常,他可是将所有筹码都拿出来了。

    而就在谷内人等做好了出击准备的当口,前方正和平交易的双方惊变陡生——

    就在那些马贼从对面手里接过那只装满了金子的皮囊,满脸兴奋地想要查看一下时,正笑吟吟看着他们的孙途突然脸色就是一沉,暴喝出声:“动手!”

    话音未落,其身后便有百多人几乎同时抬手拉弓,嗡地一声间,百多支箭矢就如飞蝗般破空掠出,直取跟前全无任何准备的那些贼人。双方此时只相隔不过二三十步,箭矢离弦后真是眨眼就到了他们的面门前,这些马贼根本连反应都没能做到,就已纷纷中箭,惨叫落马!

    刚才与这些马贼尚未达成交易之前,孙途曾命人举起弓箭作震慑之用。当时倒是让众马贼有所警觉,但是后来因为他们已经接受了条件,还验看过了俘虏与货物,让马贼以为对方再不可能与自己为敌,所以就松懈了下来。却没想到那些骑兵虽然在之后放下了弓箭,却并没有就此收起,并在此刻趁势放箭,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就在箭矢射倒了一片马贼的同时,孙途也已猛一催马,火速朝前冲去,人马一动的同时,手往马侧一摸,一杆藏在那里的长枪已握在手,然后人、马、枪三者合一,转瞬间已杀到了那名马贼首领跟前,呼地一枪直取其胸口要害。

    那贼首才刚闪过当面射来的两箭,还没来得及抽刀呢,就有长枪刺来,顿时惊得怪叫一声,再不敢有所耽搁,身子一偏,已迅速下马闪去。可孙途既然盯准了他又怎么可能给他逃脱,眼见其侧身想要下马,急刺而出的这一枪就在半途突然一顿,手腕一转间,竟让长枪改刺为抽,发出呜的一声怪响,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重重地砸在了对方的腰肋上,让其带着一声惨叫便打横里越过战马,撞落倒地。

    孙途一招重创贼人首领,让其身后那些骑兵的士气更是为之一振,怒吼声里,他们一个个全如野兽般嘶吼着催马冲杀上去。哪怕他们只得两百来人,面前的敌人却是他们的两倍有余,都不见有一丝胆怯的。

    嗷嗷叫喊着,弯刀就是好一阵的起落,顿时就把那些刚从箭矢下逃得性命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只一阵冷箭,一个冲锋,这支细封常麾下的精锐骑兵就已杀得两三倍的敌人心惊胆寒,再无招架之力,只能四散着往后逃去,再顾不上什么货物和俘虏了,就连那装满了金子的皮囊,这时候也被人扔在了地上,一块块金子在地上被马蹄来回踢动,却无人敢分心看上一眼。

    皇甫端等百来名俘虏都被眼前的变故给惊呆了,直到看见那些贼人四散逃跑,才各自反应过来,也全都惊叫着往没人处躲去。这要是死在这里,可就太不合算了。

    山谷内的众人却比他们更感吃惊,半晌后,才陡然反应过来,想不到细封常竟如此果决,居然来了招先下手为强。这下不少人心里都有些犹豫了,是要杀出去吗?

    “杀!”细封烈强却在此时低喝一声,抽刀拍马已身先士卒地朝着谷外冲去。而梁鄂达也即刻下令:“冲出去,杀光他们!”对方已经借此机会扭转了局势,所以必须压住他们的气焰,不然情况只会越发的糟糕。

    顿时间,蹄声大起,五百夏国精骑就在呼喝间踏着满地的烟尘如一条长龙般夺谷而出,快速杀向前方还在追杀崩溃的马贼的细封常的亲卫骑兵,三四里地的距离,只在片刻间就已被他们冲过,双方即将展开正面之战!

    这,显然就是细封野畅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了,毕竟这两支骑兵说是分属于敌对的双方,可其实他们都是细封氏一族中的精锐。一旦自相残杀起来,无论伤亡多少,对细封氏来说都是极大的削弱。

    所以细封野利才会在知道有此变故后早早就准备了后手,派出西关军去往那边镇压这场动乱。此时,在离此十多里的一处山头高地,并没有打出旗号的顺军城西关军主将梁衮厣正率军远远地眺望着那处乱哄哄的战场,但却并没有如细封野利所期望的那样即刻出兵干涉制止,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双方爆发战斗。

    “真是没想到啊,细封常和细封建手底下的亲卫战力竟已强到如此地步了吗?居然能在瞬间就把南山盗一伙彻底击溃,这两百精骑若能为三公子所用,我们可就要省很多心了。”说话的是站在梁衮厣身边,一个看似普通,只着寻常皮甲的男子。但此人的身份却并不像装扮所透露出来的那么简单,他正是细封野畅的三子细封遥的心腹智囊坷达东。

    虽然细封遥早在两三年前就已和兄长细封云一起去了兴庆府名为入朝为官,实为作为细封氏在朝中的人质。可他在自己的老巢也不是全无准备,至少他把一文一武两个重要人物留了下来。

    文的自然就是坷达东,武的则是梁衮厣,后者庶出的女儿早在几年前就已被细封遥收入房中,双方可算是姻亲关系。只是因为此事他们做得极其隐秘,饶是细封野利都不知根底,所以才会在这次的突发事件里将梁衮厣给派来平息乱事。

    而现在,他二人自然乐得让细封常和细封建的两拨人马在此战个两败俱伤了。在他们看来,最好是双方都死光了,就连细封常和细封建两人都死在这里,如此细封遥就能一下少了两个竞争对手了。

    “梁将军,以你的眼光来看,这双方谁更强一些?”此时的他们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说着风凉话。

    “细封常的这支骑兵确实战力不俗,只可惜细封建的人马要远超过他们,而且还是以逸待劳,所以只要纠缠片刻,细封常的人马就将溃败……”就当梁衮厣道出自己的判断时,正看着前方战事的他脸色陡然微变:“咦,他们竟直接败退了吗?倒是个懂得取舍之人,有意思……”

    果然,就跟他说的那样,前方山谷前的平原上,在与杀奔而来的敌军只作接触后,那支刚才还杀得五百马贼狼狈四散的细封常所部就已迅速后撤,摆出了一副无心恋战的架势来。

    “这倒是个自保的办法,只要他们能脱身离开此地,便可保住兵力不损。”梁衮厣说着又是一声冷笑:“只可惜他们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对方既然在此安排好了一切,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就脱身离去呢?”

    话音刚落,另一侧就传来了一阵号角声,随即又一支三百来人的队伍从右侧方包抄袭来,迅速就截断了他们的退路,逼着他们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回头去和五百名嗷嗷叫着杀来的骑兵死拼到底,要么就是逃进左侧地形复杂难明,说不定还有兵马埋伏的,此时看着黑压压一片的茂密山林里去。

    “还真是不留任何余地,非要置这支骑兵于死地了。如此看来,那细封建倒也是个有些手腕之人,为了斩断细封常的臂膀,这次是把所有能用上的人马都拿出来了!”坷达东啧啧赞叹道。

    而梁衮厣则脸色凝重,轻轻地道:“想不到这才一两年工夫,细封建就已建下了如此班底,上千人能为他所用,就是我在西关军中怕也没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啊。”发出如此感慨间,他甚至都生出了趁机把这两股力量一并剿灭的心思。但在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区区三百心腹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对方实力还在自家之上,实在不敢冒险啊。

    此时,孙途已率军做出了选择,两百精骑已急速转向,朝着那可能隐藏着未知危险的山林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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