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给主公撰写详报吧,只怕主公和军师那边也在等着呢。”府城之内这几天的剧变在贝翊礼出手之后走到了最后的关头,不管李青龙自己的心思如何,他手下的这最后五百多府兵的命运都将注定。在这双看不见的大手的操控之下,所有的势力都成了局中的棋子,谁也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而也就在向杰让吴明撰写详报的时候,碗口城的陈武那边也成功了,在副将将高金波进出蒲州并且和李孝常见面的消息带回来之后,关天印就再也没办法稳住心神了。李孝常虽然将林远图带过去的粮草转送给了自己,但是对方在自己的副将面前公开会面高金波,其中的意味就已经非常明显了。同安郡的江防军已经和自己越走越远,而关天印对于贝翊礼却有着解不开的仇恨,在李孝常和贝翊礼越走越近的时候他是断然不会凑上去的。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陈武安排的人手在蒲州城外截杀高金波未成,却露了踪迹,高金波的人一路追赶直到这些人消失在碗口城外。也让随后得知这个消息的贝翊礼意识到只怕在林远图忙着处理李青龙整顿内部的时候,自己也是时候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和关天印了解恩怨,否则的话冷不防关键时刻就会被对方从背后来上一刀。

    只不过他就算是没有林远图掣肘却也无力正面拿下关天印,所以无奈之下还是回到了老路之上,在李孝常迟迟不肯回应的情况之下他决定冒险出击,秘密前往蒲州和李孝常面谈。

    不得不说此时对于贝翊礼来说确实是个绝顶的好机会,林远图在城内因为李天成失踪缘故是铁了心打算先解决掉李青龙这个隐患然后再出手对付贝翊礼,彻底扫除府城的祸患,完成府城军政统一,所以根本不愿意在此时再去挑动贝翊礼的神经。而岳西这边大军在抓紧操练没有东出的迹象,事实上不论是林远图还是贝翊礼对于舒州军的预测都是明年,今年已经到了年关边上舒州军不可能东进开战。而为了明年应对薛洋的攻势就必须在年内把所有隐患了解,尽可能增加自身的实力。那么林远图整饬内部,贝翊礼拉拢李孝常目的都非常明显,最终都是要对付舒州军。甚至在贝翊礼的心里,只要自己拉拢住李孝常,那么关键时刻自己甚至可以弃府城走蒲州,坐观薛洋和林远图拼个你死我活,然后自己在从容收拾残局。

    贝翊礼出营往蒲州而去瞒得住林远图却瞒不住吴明,十三司眼线已经安插到贝翊礼兄弟跟前,他几乎在对方刚一出营就立马断定对方的去向。

    “贝翊礼出营,按照他和高金波的速度十月二十七也就是明日就能够抵达蒲州,是否通知陈武立即准备?”吴明问道。现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卡了,只要实现,向杰的这场连环计就算是可以落幕了。

    向杰点了点头,但是却忽然问道:“你猜猜看此时李孝常真正打得主意是什么?他意属何人?”

    吴明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信件交给心腹之人速速发给陈武一边摇头道:“此时还真看不出来,他收了林远图的粮草,似乎在表明自己无意和刺史府作对。但是对于贝翊礼和关天印前去拉拢他的人手也是来者不拒,暂时应该是没有要偏向何人的打算吧?蒲州位于舒州的东南,孤处一隅,想来很少插手舒州府城的争斗,应该是有着这个心思。”

    “还有其他的可能吗?”向杰摇了摇头道:“如果是坐观成败,那么就没有必要同时和三方接触但是却始终不表态了。他是江防军,就算是府城变天不论是谁上位都不太可能拿他这个没有多大威胁的郎将开刀的。更何况,他还同时接见高金波和关天印的副将,这等于是自绝于这两人,两头都不是人,何必呢?”

    “那营正的意思是李孝常自绝于这三方的真实用意是?”吴明有些无奈的看着向杰道:“营正不会是认为他在等我舒州军吧?”

    “为何不可?我岳西虽然和蒲州中间隔着府城等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水师?”向杰点头道:“雷凌的水师已经成军,下一步必然会逐步壮大,有了水师在大江之上游弋,蒲州和我岳西就能够连成一体,他在等我们有什么奇怪的吗?否则的话他几乎同时得罪三方难道没有考虑过后果?一旦这三方提前将他清除出场呢?”

    “那营正打算如何行事?”吴明此时也思索了一下,觉得向杰的想法虽然看似天马行空,没有丝毫的依据,但是细想起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把你我的分析和想法一并上报主公,请求主公授权你我去和李孝常接洽,如果成功的话必然在短时间内让舒州内部的各方势力发生急剧变化。”向杰让吴明赶紧再次写了一份急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岳西兵马使府,请求定夺。

    向杰这边在加紧向薛洋请示的时候,不光陈武在碗口城焦急的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事实上还有一人也在等待,那就是蒲州的李孝常。虽然李孝常此前的举动让他的心腹根本就看不明白自家主将到底目的何在,但是却明白这位只有三十出头看起来一副书生打扮的郎将其实是一位精于谋算,目光长远之人,不会被眼前纷扰的局势迷住双眼。所以他们尽管不解但是还是忠实执行着那一道道奇怪的命令,甚至对于到手的一千石粮草连军营都没进就送给关天印这种事情他们都没有询问。但是在贝翊礼的名剌被送进来之后这些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将军莫非真要和这个贝翊礼联手不成?”李孝常面前是四位部下,三名营正和一名副将,是他的铁杆心腹,其中副将李秀峰更是自己的族弟,二者算得上是同宗兄弟,关系是铁板一块。李秀峰将贝翊礼的名剌随手扔在案几上之后不屑一顾道:“此人反复无常而且野心颇大,根本不值得信任。此前碗口城的关郎将是他多年的好友,但是为了攫取碗口城江防军的兵权还不是说动手就动手?他此来就是看中了大兄手中的这三千多人马,此人断不可信。”他这话一说出口旁边三人都是点头称是,毕竟贝翊礼此时的名声在关天印返回碗口城之后就彻底败坏了。

    “大家坐吧,既然你们能来问,想必是有些话不吐不快,既然如此今日索性说个痛快,把我同安郡江防军的前途摆上桌面大家议一议如何?”李孝常摆摆手示意四人坐在自己身边道:“秀峰,既然你先出口,那么你先说吧,你觉得为今之计我该如何行事?我江防军两千余人马今后该何去何从?”

    “郎将,我等还一如从前那般,只守备长江忠于职守不成吗?”李秀峰尚未说话,旁边的营正林大成道:“不参合地方纷争,管好自家的事。”

    “老林你此言差矣。”李秀峰摇了摇头看着老实巴交的林大成道:“我江防军的辎重粮草全靠舒州和庐州调剂,而大部又落在舒州头上,你说此时此刻该如何独善其身?”

    “那依你之见呢?在他们三家之中择其一?”林大成虽然老实但是不代表他没有主见,闻言反驳道:“虽然刺史府姓林,但是我林大成却不看好他们家那小子。上次在老家祭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刺史府大郎君。就凭这一点不值得我兄弟替他卖命。”林大成一句话直接把林远图拍在了地上,惹得旁边两人轻笑不已。这家伙和林远图以前有冲突,林远图依仗着自己是刺史府大郎君的架子在家族内给他难看好几次。而且有一点在场的人都清楚,不论是林度还是林远图对于军队都非常忌惮,尤其是手握兵权的将军。这一点也是虽然林大成和林远图同宗同祖但是两人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因所在。

    “大成的话虽然有个人恩怨在其中,但是却不无道理,刺史府不值得依靠。”李孝常点了点头,他自然比在场的人看得更加清楚,林度父子皆是文人出身,骨子里对于这个时代藩镇横行牙将骄横不服管束的现象深恶痛绝,但是在自己没有办法遏制的情况之下,转而对武将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非常忌惮,甚至说根本就不信任。刺史府的卫队更是直接被林远图自己操控,不管是兵员的选拔还是训练都是他一手包办,这种情况下投靠刺史府根本没有出路。李孝常虽然没有坐镇一方的心思,但是却也不想被人夺了兵权做一辈子冷板凳还要时时被人威胁性命。

    李秀峰苦笑道:“贝翊礼不行,林远图不行,总不能去和关郎将联合吧?他现在可是自身难保,此前他的副将关宁前来也只是想从我军这里借粮,同时想两军联合帮他报仇雪恨而已,去投靠他那还不如林远图呢。”

    “舒州难道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其他势力了?”李孝常冷不防的在李秀峰抱怨之后一句话说的大家都惊骇地看着他。李秀峰更是呐呐的问道:“大兄,该不会是想到了岳西的那位小郎君了吧?这更不可行。”

    “为何不可?”李孝常看着自己的族弟忽然反问道:“我江防军没有地方事权,所得粮草兵员补给必须依靠舒州地方官衙,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选这位小郎君呢?”

    “这不可能。”李秀峰还是直摇头道:“且不说岳西距离我蒲州距离遥远,中间横跨三方势力,一旦被他三人得知我军要和岳西兵马使府有关联,只怕顷刻之间都会前来夹攻我等。就算是关郎将此前还得到薛郎君之助才得回碗口城和手中兵马,但是此前那么艰难却依旧是向我等求援而不是岳西,只怕也是在暗中防备薛郎君。此时和他联合无异于自绝于舒州大势。”

    “何为舒州大势?”李孝常摇摇头,饶有深意的看了看李秀峰道:“舒州大势已经在西边了,不在府城区区弹丸之地。至于你说的路途遥远,没听说舒州水师组建的消息吗?大江之上有这么一支水师在,我蒲州和岳西瞬间可变通途,就算是他们三家来攻我军,始终是可进可退,依靠水师支援比陆路还要方便快捷。”李孝常继而起身道:“当然最主要一点就在于,薛郎君所行之事无一不是合乎民心,岳西之地进出商人多在传颂其美名,这一点林远图之流能做到吗?这是有人主之相。如今天下纷乱,百姓流离失所,需要的不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将军,或者一个擅使阴谋诡计的文臣,而是需要像薛郎君这样的人主。”

    李孝常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孝常有这心思,作为他的心腹自然在这一方面有着相似的抱负,岳西那边的剧变大家都时有耳闻,虽然传言不能尽信,但是空穴来风,必有其由,不可能平白无故这些商人会主动去宣扬一个少年将军的名声的。

    “大兄说的是,只是如今我等和薛郎君此前根本没有交集,此时贸然上前他未必肯信吧?就算是我兄弟几人不计较这些,一个巴掌拍不响,也要他们也有此心才行啊。”李秀峰沉吟半晌苦笑道:“此时一个毫无接触的陌生人上门说联合之事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轻信,更何况是那位薛郎君呢。”

    “不是联合,而是归附。”李孝常脸上忽然出现了一股奇异的神采,微微颔首道:“我已经把我该做的都做了,我相信这位小郎君只要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定然能够明白。”

    “大兄,你的意思是?”李秀峰看着李孝常有些奇怪的问道,刚刚对方脸上的神情他曾经见过,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对方才会有这种表情。

    “去安排一下,今晚摆上酒宴,款待这位府君中郎将,我都差点忘了,他还是府兵营的主将。”李孝常摇摇头笑道:“记住了,我可不想做第二个关天印。”

    四人见到李孝常不想多说也就没继续问了,相继退了出去。但是他们出来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西面,似乎在一瞬间他们的心思也都跟着飘到那边。

    蒲州这边大摆筵席,热闹异常的时候,向杰和吴明也在匆匆赶往蒲州的途中,而留守碗口城的陈武也等到了最后一则命令,到了这一刻向杰的连环计终于落幕,但是他本人却越来越兴奋,仿佛蒲州那边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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