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爷,有几句冒昧的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年轻钦差问道。

    “上差尽说无妨。”

    “陈伯爷,您看皇上是何等样人?”

    “啊?是何等样人?”

    “陈伯爷,恕下官直言,您根本就没看懂皇上,以至于事到如今还心思不定。下官以为,皇上德配天地,智深如海,聪探细微,识彻环宇,实乃千古未有之圣君,大明中兴大业必成。附之骥尾,乃吾辈之福,合当尽忠尽力。陈伯爷,皇上仁慈,既保全了伯爷颜面,又未细究伯爷过失,您何须心思不定?下官看来,皇上乃不可蒙蔽之君,臣子忠于职事,他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伯爷如今当思皇上赐您‘忠勇’爵号之深意!”

    听到这里,陈际泰羞愧得冷汗淋漓,细思之前自己所作所为,确实愚蠢至极。您的一举一动人家都能知晓,不愿意细究而已,真要细究,那后果真是不敢想像啊。

    看来,必须收起小心思,好好尽忠,再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受教,受教!上差,请稍等,陈某写道题本,请上差回覆皇上。”陈际泰拱手道。

    “举手之劳,当得效力。”年轻钦差道。

    陈际泰当下再不犹豫,写了一道题本,无非就是对此前行为“追悔莫及”,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上隆恩,云云。

    年轻钦差将题本接过来放好,转身告辞。

    陈际泰看着年轻人潇洒的背影,心想:“我是超品伯爵,他只是一个小小九品官,竟然被他教训了一顿,凭什么呀?你谁呀你?”

    “上差,请问你贵姓大名?”陈际泰问将要走到门口的年轻钦差。

    “下官行人司行人王夫之。”

    ……

    辛辛苦苦构画了半天,还差点跟“四大阎罗”翻脸,就差下令进军了,陈际泰感觉自己垒了半天的墙,结果让皇上一根小手指就给推倒了。

    没办法,那墙本来根基就不稳,或者就根本没有根基。

    怎么跟手下说呢,刚才还剑拔弩张地想要造反,跟钦差一番“密晤”,就改弦更张了,真是难以启口。

    难以启口也得启口,按皇上旨意中说的,李成栋部已经占据南海,眼看就要西来三水,必须尽快统一部下思想,尽快部署守城,再晚可来不及了。

    这仗要是再败,不用说,新账旧账一块算,皇上不要了自己项上这颗人头才怪呢,而且男丁斩首,妻女充入教坊司沦为娼妓,这些都是必然的。陈际泰知道,自己必须打好这一仗,就算把老命豁出去也值,最起码一家人性命是保住了,爱女皎莤也免了被充入教坊司之辱。

    一想到爱女,陈际泰立即精神起来,就算不为皇上,为了爱女,也得拼命了!

    “擂鼓聚将!”陈际泰令道。

    “咚咚咚……”聚将鼓急促的声音传来,“四大阎罗”、陈仲武、阮有文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督帅怎么也不把密旨的事给大家说一声?这就要安排进兵了么?

    李德泗心急如焚,他刚才已经看到钦差走了,由于陈仲武、阮有文在侧,他一直没有得到跟钦差近距离说话的机会,眼看这就要起兵了,怎么才能通知皇上?如何才能把自己摘清呢?

    眼看大小将官都匆匆往帅帐赶来,李德泗打定主意,就算立时进兵,也得找机会派亲兵回广州城一趟。

    ……

    “众将官,清兵李成栋部一万余人,已经占据南海,朝三水进犯而来。皇上有旨,令我部死守三水,不可退后一步。本爵与清兵不共戴天,决意按皇上旨意,死守三水,与三水共存亡!”

    说完这些,陈际泰接着开始安排守城事宜……。

    “四大阎罗”、陈仲武、阮有文六人如堕雾里,迷迷糊糊地听着陈际泰分派事务。

    怎么回事?听着像是真的守城,不回师广州了?连“本爵”都用上了,不说“本帅”了?好歹说个明白呀,要闷死人吗这是?

    待分配任务完毕,大大小小将官都领了任务走了,六个人都没走,眼巴巴地看着陈际泰。

    陈际泰也不言语,招手把陈仲武叫到后帐,爷俩谈了没多长时间,陈仲武把阮有文也叫进后帐。

    “四大阎罗”正在抓耳挠腮,就见陈仲武出来了,怀里抱着一只盒子,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阮有文!

    众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诸位叔叔,刚才皇上派人送来了这个,请看。”陈仲武把盒子打开,同样是一颗人头!

    是前吏部侍郎潘多寿的人头!

    “父亲说,潘多寿勾结阮有文煽动谋反,欲陷我等于不忠不义,幸亏皇上圣目如炬,烛照万里,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将潘多寿及参与谋反的原禁军将领全数斩首,我父险上逆贼阮有文的当,这才将之擒杀。”陈仲武说道。

    呵呵,原来如此!

    怪不得督帅,不,伯爷躲进后帐呢,原来如此!

    四人恍然大悟。

    “噢,原来如此啊。伯爷当即立断铲除反贼,给朝廷除去一害,对皇上当真忠心得很哪。”阎树立冷笑着说道。

    “阎叔叔,方才得罪,请恕小侄年幼无知。”陈仲武被阎树立说得老脸一红,躬身赔礼。

    “哈哈哈,别这么说,过去的就过去了,阎某人不是小鸡肚肠之人,不会放在心上。”阎树立非常大度地说道。

    “姓阮的这回是真绝户了。”罗召成用脚踢了一下阮有文的脑袋,说道。

    “啧,怪可惜的。”杨大力一脸沉痛地看着阮有文的人头,说道。

    “嗯?”

    众人扭头看他。

    “不是,我是说,以后气不顺了,我特么再涮谁去?”杨大力连忙解释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好了,别开玩笑了,快回去准备吧,李成栋可不是阮有文,不好对付,不拼命,就得小心把命搭上。”李德泗道。

    “舍一人之命也好于把全家性命都搭上,是么?”阎树立说道。

    “哈哈哈……。”四人笑着出帐回营。

    啊?原来李德泗那番话是这个意思啊!就算皇上不派人来戳破,看来也没有成功的机会啊。

    陈仲武想明白这个,冷汗都下来了。

    细思极恐……后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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