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屋里出来三个妇人,三个健壮的仆妇。

    见了柳如是,这三个妇人齐齐一福。

    “免礼,你们是谁?”柳如是问道。

    “唔……。”三个仆妇张着嘴巴,唔唔有声,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们也是哑巴?”柳如是大惊。

    “唔……。”三人齐齐点头。

    “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柳如是问道。

    “唔……。”三人中稍胖的做了一个扒饭的手势,肤色黑的指了指廊下的花草,身材高一点做了一个挎篮行走动作。

    “你是厨娘,你是花匠,你是采买?”柳如是问道。

    “唔……。”三人大点其头。

    “谁这么狠心,将四人全部弄哑?这四个哑巴是侍候我的吗?”柳如是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可是不久,她就明白了,这四人是侍候她的,也是监视她的。因为她发现院子大门是关着的,想出去看看时,哑巴婢女一阵“呀呀”地比划,好像是告诉她不能出去。

    柳如是不听她的,打开门闩,却发现门口站着两名赤膊大汉,脑后垂着小辫子。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这是落入了魔掌。

    柳如是无奈地回到屋里,开始思索将她掳来之恶人究竟怀有何种目的。

    最开始她怀疑恶人是想霸占她的身子,因为她除了有艳名之外,别的无甚可图。

    为此,她做好了以死相搏的准备。

    可渐渐地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因为除了四个哑巴外加看门的两名壮汉,一连十几天都无人来。

    不是为了自己的色相那是为了什么?弄四个哑巴侍候自己更像是为了不走露消息,这显然是有巨大阴谋的。难道就是了圈住而软禁?

    柳如是毕竟聪颖过人,很快就想到丈夫钱谦益身上:“莫非禁了我,是为了要挟我家老爷?要挟他干什么?他除了会写诗著文,没有别的才能啊。”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柳如是只好在这样疑惑和煎熬之中度日。谜底总会有揭开那一日,她倒要看看,恶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好在四个哑巴侍候地也算尽心,除了不能交流,处处顺着她的心意。她除了吃和睡,就写诗作画自娱,倒也并不烦闷,当然,对钱谦益的挂念与日俱增。

    ……

    忽忽过了两个多月,这日晚间,柳如是刚写完一首词,就听大门“吱呀”一响,柳如是的心瞬时紧张起来:“是恶人来了么?这个时候来,莫非是要玷辱我么?”

    想到这里,柳如是镇定地站起身,回过身来看着门口处。

    她身后书案上有一盆花,叫碧玉,是她来到这里第一天就摆上的。

    没有利刃,没有刀剪,甚至连个绳子都没有,她要寻死,只能依靠这个花盆了。

    来的是两个人,柳如是一看当先之人,竟是熟人,这不是洪承畴吗?在京中两家就常相往来,柳如是自是认得,后来被软禁在拙政园时,洪承畴也曾来访过。

    “柳儒士,别来无恙?”洪承畴见了柳如是,作了一个揖。

    柳如是知道洪承畴是清人大官,心中一喜,忘了还礼,急急问道:“洪老爷,是您吗?您是来救奴家的吗?”

    “柳儒士,此地是洪某后花园的一处独院,不是监牢,也不是匪穴,何来营救之语?”洪承畴笑着答道。

    “……,这么说,洪老爷,是您将奴家掳来的?”柳如是一听,就像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没想到,自己咬牙痛恨的恶人竟是眼前这厮!

    “柳儒士,误会,误会。不是掳,而是请,请你来作客。”

    “请?洪承畴,有把人迷昏之后请的吗?有把人禁在这方寸之地作客的吗?”柳如是既知始作俑者是洪承畴,脸罩寒霜,说话再不客气。

    “柳儒士,请坐,且听洪某解释。”洪承畴坐到主位上,一伸手,让柳如是坐下。

    柳如是闻言坐到书案前,道:“且听你如何解释吧。”

    “柳儒士,洪某虽然请你来的方式失礼冒犯,住在这里也不自由,但请你相信,洪某本意绝对是请,对你也绝无慢待之意。除了不能出此院之外,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就算你要天上明月,洪某也会登梯上天。”洪承畴非常诚恳地说道。

    “洪承畴,听你的口气,是想金屋藏娇?柳如是已为人妇,且已经人老珠黄,依你的势力,要何等出色的女子而不可得,犯得着为难奴家?”柳如是会错了意,以为洪承畴也跟钱谦益一样,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又碍于自己已是人妇,所以才悄悄掳来,不敢示人。

    没想到柳如是辞锋如此犀利直白,洪承畴脸上一红,连忙道:“柳儒士说哪里话来?洪某也是两榜进出身,更何况与钱先生相交莫逆,焉能做此猪狗不如之事?洪某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那么,你是想以奴家之身,来要挟我家老爷了?洪承畴,你也别先生先生的称呼我家老爷了,若真是对他尊敬有加,你能将奴家掳进你府?说说吧,你究竟意欲何为?”柳如是继续质问道。

    “柳儒士,非是洪某不肯直言相告,而是事关重大,且事关钱先生安危,所以请恕洪某隐瞒之罪。不过,请放心,最多一年,你就会和钱先生再会,洪某相信,之后你们一定会尊荣一生,而且再也不会分开了。”

    “一年?尊荣一生?洪承畴,你究是何意?”

    “请恕罪,洪某不敢言也不能言。”

    “那能不能告诉我,我家老爷身在何处?可安好?”

    “钱先生身在何处不能相告,至于他的安危,洪某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洪承畴,既然什么也不肯直言相告,那你何必来此?”

    “是这样的。钱先生身在外地,日夜思念柳儒士,在给洪某信中有‘思念河东君,日夜常萦怀’之语,洪某今来,是想请你给钱先生写一封报平安的信,也好安他远行之心。如何?”

    闻听此言,柳如是脸现嘲讽,冷笑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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