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宴客,自然是与夜放交好者多,其中自然也不乏周烈一党,此时见风使舵,不肯放过这个打压谢家的时机,纷纷附和。
    谢心澜压根就不再给谢家人反驳的机会,立即一锤定音:“如此,礼部立即着手准备,不得有误。”
    谢心澜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被烈焰焚烧之后的王府,褪去一身凌厉霸气,对夜放柔声道:“王府今日一战,又受牵连遭遇焚毁,而原王府又仍在修缮之中。摄政王不如就搬入坤清宫,处理朝政,接见大臣,辅佐幼帝也方便一些。”
    夜放一直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好像,面前的这些争执,与自己都毫无关系。而谢心澜究竟在说些什么,他也全部充耳不闻。
    谢心澜等了片刻,见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便又自作主张道:“等我回宫便让奴才们将坤清宫收整好,我等着你。”
    夜放的手指动了动,紧紧地蜷起。
    “你在怨恨我?”
    夜放仍旧默然不语。
    “我这样逼你,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自己的心意。人生苦短,难道你就要一直这样荒芜下去吗?你当初要带我离开上京的勇气呢?你就这样畏惧世俗与流言吗?我已经向着你走出了九十九步,难道,你就连转身的这一步也不肯迈出?”
    夜放的鼻翼噏动了一下,薄唇抿了抿。
    谢心澜微微一笑,自袖中摸出那个香囊,在夜放面前晃了晃:“这个,你是留下还是烧了,自己选。”
    夜放终于艰难地抖了抖眼帘,睫毛轻颤,定定地望着那个香囊,珍珠流苏在自己面前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手,艰涩出声:“要!”
    谢心澜郑重地将香囊重新放回他的手心里:“那,我,在坤清宫里等你。”
    夜放将香囊紧紧地攥紧在手里,艰难启唇:“好!”
    谢心澜扬起唇角,眉眼飞扬:“我就知道,你还是当初的夜放。我们一定能够在一起的。”
    她骄傲地转身,笑声犹如银铃一般畅快:“回宫!”
    飞鹰死士潮水一般退了出去,悄无声息。
    夜放呆愣地站在原地,犹如泥塑。
    有人不开眼,上前贺喜,谄媚着笑脸。
    夜放突然就像一头狮子一样暴怒起来:“滚!”
    那些人讨了一个没趣,讪讪地退下去。
    连同谢家人,不过片刻功夫,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后扑灭的大火,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殿里有片刻的死寂。
    凤楚狂凌厉如刃的目光从花千依的脸上扫过。花千依顿时打了一个寒战,感受到浓烈的杀气,磕磕绊绊地落荒而逃。
    老太妃在梁嬷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适才动手之前,夜放便吩咐霍统领不着痕迹地将老太妃带离王府,半路猛然出现的变故,突然涌出来的重兵,令老人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了?”老太妃颤着声音:“如何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好端端的,怎么又着火了?”
    凤楚狂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讥讽地望着夜放,阴阳怪气地道:“恭喜老太妃了,您的儿子已经被太后娘娘封为了当朝摄政王,明日就可以搬进皇宫里享福了,这里,还是一把火烧了干净。”
    老太妃望着自己儿子,面色铁青,有些骇人:“摄政王?”
    “对啊,”凤楚狂冷冷地道:“太后娘娘器重,一步登天了。”
    老太妃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环顾四周一眼:“千树呢?千树去哪了?”
    凤楚狂抬头看看夜空,吸吸鼻子:“走了,生死未卜。”
    “什么?”老太妃顿时就急了:“她怀着个身子,大半夜的能去哪?”
    “哎吆,您老还惦记你孙子呢?千树为了你儿子,刺杀周烈,受了重伤,又被谢心澜那女人在心口捅了一剑,能活命都是好事儿。”
    话未说完,凤楚狂只觉得喉尖哽咽,声音艰涩,再也说不下去。
    老太妃顿时大惊失色,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幸亏被梁嬷嬷搀扶住了。
    她指着夜放,气得浑身直抖:“你竟然让她去刺杀周烈?周烈那是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的心可是怎么长的?
    千树可是你的王妃,你的妻子,你这不是摆明了让千树去送死吗?这样好的媳妇你去哪里找啊?我的儿媳跟孙子万一有什么闪失,夜放,我绝对饶不了你!”
    夜放喉结滑动,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千树她压根就没有身孕,一切都是假的。”
    老太妃又呆愣住了:“假的?怎么可能?”
    凤楚狂在一旁居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飞起来:“夜放,你还真是没有心啊,千树怀了这么久的身孕,脸色那么难看,你竟然不知道?”
    这一次,轮到夜放吃惊,呆若木鸡:“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凤楚狂挣扎着站起身来,望着夜放一字一顿:“我说,千树是真的怀孕了,有你的骨肉。她却为了你的野心,拼命练习凤舞九天,每日里承受烈焰焚身之痛,为了你拼死一搏,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是真的万箭攒心之痛啊,你竟然为了救那个女人,将她的生死弃之不顾,你还是人吗?我凤楚狂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与千树全都瞎了眼。”
    “我以为!她穿了天蚕宝甲,刀枪不入,会安然无恙!我以为,可以两全!”
    凤楚狂讥讽一笑:“两全,你还想享齐人之福是不是?”
    “你知道,我必须要先救谢心澜!否则,她今日绝无生路。”
    “你不救她,她就有生路了吗?她心口处抵的,那是剑刃!她心如死灰,不躲不避。我只要再晚上一步,她就要立即丧生剑下!”
    夜放突然再次爆发出来,歇斯底里:“她为什么没有穿天蚕软甲?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他赤红的眸子圆睁,终于有一滴眼泪,承受不住,滴落下来。
    “还用问吗?”凤楚狂讥笑:“她是一个母亲,一定是用天蚕软甲护住了腹中的孩子!哈哈,夜放,千树说,等尘埃落定,会给你一个惊喜。如今你可满意了?千树走了,你终于又可以和那个女人双宿双飞,心满愿足。”
    “啊!”
    夜放终于承受不住,自喉中爆发出一声近乎于绝望的嘶吼:“千树!”
    整个人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出。
    老太妃终于承受不住这打击,自牙关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若是找不回千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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