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寇熇跑操场上去了。

    这热的天,下课去操场上的人不多,有也是躲在树下。

    天气闷糊糊的,一点小风都没有。

    她找了个单杠,两下三下蹬了上去,坐在上面晃悠着自己的腿,脚上的帆布鞋刷得白的反光,左脚鞋侧面画了一只老鼠,晃悠着呢,他出现了。

    这叫阴魂不散。

    “不热?”两下爬了上来,和她并排坐着晒太阳。

    “热啊,怎么不热,晒冒油了都。”唇角上扬,对着他笑:“我哥说我爸被我气进医院了,你说我是去看他还是不去?”

    霍忱一脸看智障似的表情看着她:“你的事情你问我?”

    我叫你死,你去不去死?

    寇熇傻呆呆歪着头,闲着的那只脚往他的裤腿上蹭,鞋底蹭着他的校服裤子:“我去不去?”

    “爱去就去,不爱去拉倒。”

    “那算了,还是不去了,省得我去了以后在气死他。”她抬抬下巴,决定不去了。

    “他死了你就没钱花了。”霍忱不咸不淡提醒着她。

    “说的也是,那我还是去吧。”

    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晚上一块儿去?回来我请你撸串。”

    霍忱啪啪啪打掉她的毛手,横了她一眼,就她这副和谁都哥俩好的样子,还怪她一身的烂桃花,她自己避嫌了吗?从上面跳了下来,走了两步,扭头警告她:“你下次在摸我大腿,我就把你手剁了。”

    她坐在上面喊他。

    “喂。”

    “干嘛?”

    “没事儿没事儿,你走吧。”

    说着话呢,打了上课铃,寇熇咒骂了一声,上课的时间那么长,下课的时间这样的短,切!

    晚上放学,因为前几天出了寇熇那档子的事情,所以最近学校比较注意这方面的安全问题,班主任老师不允许提前下班,无论有课没课都不能走,寇熇出校门就看见她哥在门口等着呢,寇鹤烁脖子上挂了一堆的链子,寇熇看着都替他觉得热。

    “小霍一起去吧。”

    寇鹤烁叫霍忱。

    他前面开车,寇熇和霍忱坐在后面,反正都是一家人嘛。

    “到了医院少说两句,你爸这情况你就让着他点,不爱听就抬腿走人。”

    “他不是轻微的心梗嘛。”寇熇一脸不在乎。

    “轻微的也能变成严重的。”

    “知道啦。”

    “小熇啊,我跟你说真的,你少气他两回吧,你住那房子,你爸之前半夜过来看,觉得装的不好,大晚上的找人给你重新弄,家具都是晚上搬进来的,他是打你,讲话可能也不太尊重你,那功过相抵了行不行?”

    寇熇窝在座位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半天懒懒应了一声:“知道了。”

    寇鹤烁看后面的霍忱:“霍忱成绩好吗?”

    他不太了解霍忱,甚至都不知道霍忱和寇熇不是一个班的,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了解寇熇的生活,他自己这手底下还一堆的烂摊子呢,不过就是两个小孩儿玩的好,寇熇喜欢的人他就觉得是一家人,散了再换,换了还是一家人。

    “不太好。”霍忱没所谓的笑着。

    “不好啊,寇熇成绩可挺好的。”寇鹤烁还以为这孩子也和以前的那个一样呢。

    “那是,她什么不好啊,人长得也好啊。”

    寇熇唇边挤出来一丝冷笑。

    又开始商业互吹是嘛。

    “你长得也好啊。”

    “没你好。”

    “谦虚谦虚,长得挺好。”

    寇鹤烁:“……”

    送寇熇到医院,他想着可能两三分钟这个过场就走完了,没想到寇熇进了病房坐了好一会都没出来,寇鹤烁进去晃了一圈出来接个电话就再没进去,电话打完,翘着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休息。

    “吃水果。”

    递给霍忱一个苹果。

    来探病的人似乎都格外喜欢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他是不爱吃,觉得味道不好。

    霍忱拿着苹果咔吧咔吧咬上了。

    “我家小熇脾气不太好,多让着点。”

    看霍忱吃的挺好,干脆拿过来几个果篮推到霍忱的手边,这叫借花献佛。

    “连吃带拿的,应该的。”他说。

    寇鹤烁笑了笑,这孩子他喜欢。

    挺上道的啊。

    寇熇坐在沙发上,距离她爸的病床十万八千里,寇银生原本今天就要出院的,是医生让他多观察一天,他想来想去也觉得应该这样,毕竟赚了一大把的钱,要是提前挂了那就没机会花了,休息一天就休息一天吧。

    没料到寇熇会来看他。

    寇银生说:“来了一句话不讲,在这里装石头呢。”

    进门也没听见她叫人,进来就干坐,来干什么来了?

    说两句好听的不行吗?

    进了门,亲亲热热喊声爸爸,关心关心爸爸你怎么生病了,哪里疼啊,我气的那我从今以后再也不气你了,说这些话要上天他也让啊。

    寇熇:“哦。”

    “哦什么?没话对我讲啊?”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寇银生犹豫着,然后就把她遇上坏人的事儿给绕过去了,因为这件事两个人闹的这样不愉快,寇熇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他想着能不触碰那就不触碰吧,转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活的窝囊,没见过这样给人当爸的,他讲什么话还得看孩子心情好不好:“外面住的习惯吗?”

    要是不习惯,那就回家吧。

    不是喜欢摩托车嘛,十月之前那条跑道就可以建完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在家飙车了,没人管得到她头上的。

    “挺好的。”

    寇熇的语气不冷不热的。

    “你吃饭都怎么解决的?”

    “去楼下的奶奶家蹭饭。”

    寇银生皱眉,他是觉得去别人家吃饭不太好,虽然也知道是给了钱蹭饭。

    “家里又不是供不起你了,愿意吃点什么就吃。”

    他还没穷到让女儿随便对付的地步。

    寇熇愣了愣,关心她?

    少有!

    真的是少有。

    “你干嘛,交代后事啊?”她口没遮拦,什么话都能出口。

    果然寇银生没有好气瞪这个不孝女,“我命且长着呢,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八。”

    小兔崽子,我关心你还关心出错了。

    “那挺好的,我就别活那么大岁数了,我死你前头比较好。”

    寇银生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他闭闭眼。

    “你奶那边以后你不用去了,既然相处的不愉快那就干脆别相处了。”

    他也想开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自己逼也没用,老的没有老的样儿,小的还勉强。

    老太太那是岁数大了,想什么事情就一根筋,没人能扭转她的想法,今儿泼点水万一明天泼硫酸呢,不见面就不见面,没样儿就没样儿,难道她现在就有样儿了。

    “呵呵。”

    笑声从寇熇的嘴里飘了出来。

    她感觉她爸一定是吃错了药。

    不然干嘛改变这样的大?

    过去他孝顺,就得拉着自己一起孝顺,她要是摆脸色说不去,他马上就炸。

    愚孝嘛。

    “有话就说,冷笑什么。”

    阴不阴,阳不阳的。

    “我是觉得难得,我还以为她就算是弄死我,你也就一笑而过了。”

    寇银生说:“我对你不好吗?我不够关心你吗?你奶是你奶,她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叹口气:“算了算了,相处不好就离远点,你外面住着是住,你怎么花钱怎么胡作非为我不管你,你愿意处对象也没关系,但是你别给我搞事情,那些男孩子玩玩就得了,不值当付出什么真心。”

    寇熇处过对象他清楚的很,不过就是装着不知道,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玩闹,不过就是在一起你喜欢我一点,我喜欢你一点,可能后天就不喜欢了,做个感情方面的调剂没问题,动真格的想都别想。

    他怕这个孩子混啊,女孩子到底是心思细腻,万一真的爱上谁了,那不行。

    他花这么多心血就养这么一个孩子,自己受她气受成这样,还能叫猪拱了?

    “你还是算了吧,你关心我,我感受不到。”

    寇熇动动自己的腿。

    她那小腿看着就细,寇银生知道她之前吃不进去饭,医生和他秘书提过的,当时是担心寇熇因为减肥不吃饭,这不吃饭事情可大可小的,身体各方面都受影响的,万一尿酸飚高怎么办,好在后来知道不是刻意减肥,可能是心理问题,寇银生的想法和寇熇是一样的,这么高的身高,就是120也是偏轻的体重,他的女儿没必要瘦的和纸片子人一样。

    “那你说说看,我哪里不关心你了?你吃的穿的用的……”

    寇银生准备和女儿促膝长谈。

    总说他对她不够尊重,那他今天就好好问问,哪里不尊重了?

    他做父亲的,可能有些方面做的不够好,但大面都是好的吧。

    他觉得自己是个相当合格的父亲了,世上再也没有他这样优秀的父亲,他教导出来的女儿不好吗?一身的优点,叫人都没办法忽略,哪里不好?

    “算了,我也不想气你,我回去了。”

    说罢从沙发中起身,拉起来自己的书包。

    “你说说看,我听听。”

    “真说?”她翘唇。

    她要是真说了,他心梗变变得更严重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她不负责的。

    “你说。”

    他试着做好心理准备。

    “你觉得姚彦她妈怎么样?”

    “谁?”

    寇银生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说的是谁。

    “你带着我见的那个女人。”

    哦。

    “提她干什么。”

    对他而言,女人有各种各样的,有适合娶回家的,也有只适合摆在外面的,别拿道德和三观来要求他,他想做的就是道德就是三观。

    姚彦她妈只是寇银生认为适合娶回家的女人而已,他是觉得这个女人适合给女儿当个妈,嫂子说寇熇成长的环境不好,没有个女人在家里,这个家不够完整,这是按照各种需要挑出来的这样的一个人。

    “爸,你知道我为什么学理科吗?”

    寇银生皱眉。

    为什么?

    你学什么并不重要啊,虽然他认为聪明就应该学理,但她学了文也不影响她将来的发展。

    寇熇一脸笑:“你知道姚彦她妈是怎么对她女儿讲的吗?”

    姚彦原本是要学文的,是她妈劝导以后她才学了理,寇熇觉得自己要有个这样的妈妈,可能她会变得更好。

    “她讲什么重要吗?无论她的女儿学文学理,将来也不过就是个打工的命。”

    还能蹦跶到哪里去。

    “所以我讲你不尊重人,你觉得有钱就是万能的。”

    “我没说。”

    “你是这样想,并且也是这样做的。”

    “我这样想,有问题?”

    “没问题,可伤人。”

    寇银生不接这话题,这又扯到伤人的话题上来了,哪里伤了?

    你家里有钱,家里的钱足以替你铺路,这伤人了?

    “我学什么,因为什么原因你永远不会想知道,哪怕你心中就有很正确的判断你不屑和我交流,你对我教育导向性的失误这个问题不能回避也不能含糊不清,我是你生的,但在这个问题上你过分强调你的主权,我们这个‘家’被你忽略,这是你对我教育最大的失误。”

    不是失败而是失误。

    “你是我爸爸,你生了我,然后才有我出生,有了这条命这是一个组成的部分,别人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个家,因为有家才有我和你的父女关系,你过分把你排在了家的前面,因为你赚了钱因为你提供了我优渥的生活,所以你可以忽略掉我的存在,你的意识形态行程这个家只有你的存在,你代表的就是对,我若是做了什么,你会用你的角度出发来看待这件事情,你过分注重自己的利益却忽略了我的利益,马克思讲无产资产阶级没有国界,大资产阶级也没有国界,利益是没有家这个概念的,你没有爱家之心,你分分钟可以拿钱走人。”

    爱吗?

    她从未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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