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自己的首次亮相能够尽善尽美,玄机真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好在,有着江淼从旁指点,倒是不虞会弄出什么“玄机大仙,法力无边”之类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的阵仗出来。
    这座精致华美的法坛,就是其中相当关键的一环。
    这一丈高的法坛,仅仅只是最初始的形态。
    正如那个小沙弥所言,它是会成长的。
    等到三天之后,也就是约定斗法的时候,这座法坛不仅会长到三丈高,而且最上层的透明水晶,也会如莲花一般绽放。
    到时候,玄机真人端坐在三丈高的青莲座中,即便是那些处在千米之外的信徒们,也能看到整个祈雨的过程。
    人都是视觉动物,即便是这些信徒们也不例外,要不然,为什么那些大雄宝殿都要修得金碧辉煌?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玄机道人端坐在玲珑剔透的莲花座中央,大报恩寺的和尚们却只能缩在一堆看都看不清的木头台子中央,甚至,高度都未必能有这华美法坛的一半高……
    光是气势上的差距,就足以让那些普通信徒们纷纷倒戈了。
    当然,也有一句话叫做过犹不及。
    玄机道人想要的效果,是体现双方之间的差距,而不是让人感觉,明明外面都天灾人祸了,她却富可敌国。
    所以,用的都是相对内敛的材料,而非黄金宝石这类,更加容易晃瞎人眼的造型。
    “这可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面对诸多围绕着法坛诵经朝拜的僧侣跟香客信徒,闻空方丈看似沉稳平静,但内心其实慌得一批。
    他很清楚,虽然玄机道人下战书的事情,还没有多少人知晓,所以大家都将这法坛算在了他们大报恩寺的头上。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并不觉得那位玄机真人弄出这般夸张的声势,就是为了帮他们扬名,到时候真相一被揭开,舆论即刻就会翻转过来。
    而且,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这位玄机真人弄出来的阵仗,实在是太过夸张,令他都不由得觉得有些心惊胆颤,本能地觉得不安。
    “诸位,这座法坛你们怎么看?”
    回到寺内,闻空方丈也当即召集了自己的心腹们。
    这些僧侣们闻言,尽皆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大多也都处在蒙蔽的状态,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毕竟至今为止,别说玄机道人了,就连她的手下都没露过面,他们连回敬都没有办法。
    “方丈,要不我让弟子们,将这法坛直接推倒?”
    众僧唯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将这华美的法坛推翻,或者直接拆了卖钱。
    要知道,光是那数十万斤众的紫玉跟水晶,便已经是价值连城,他们又不是真正的高德大僧,无一不是贪婪成性,这么一座金山摆在面前,如何能不动心?
    事实上,外面的那些香客信徒们,若非因为神佛光环的笼罩,再加上法坛的三层都是整体,就算十个成年男子合力,也不可能抬动,此刻只怕早就开始拆坛了。
    婠婠盯了说话的中年僧人一眼,然后看向首位上的闻空,目光中满是无语:
    你的手下就这个德性?
    婠婠虽然没有说话,但明媚的眼眸中,却分明透露着这个意思。
    闻空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无奈,因为这个问题,的确问得太蠢。
    可惜,说话的僧人名叫法难,虽然人不太聪明,但实力却不低,更难得的是对他忠心耿耿,所以也只能耐心解释道:
    “法难,这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要是这么干,还没斗法就已经输了。”
    而且,这大报恩寺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伪装,但在掀起大规模的叛乱之前,却还不能丢弃。
    婠婠也提醒道:
    “润王的行架,已经到了荆州城,师尊原本的打算,便是趁着这一次法会的机会,直接挟持润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事……”
    可惜,现在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有了玄机真人这么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在,婠婠等人,也都不由得头疼不已。
    毕竟,谁也无法肯定,对方究竟打的,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婠婠师侄,你看计划,是否需要推迟?”
    闻空纠结之余,也不由得开口询问婠婠的看法。
    如果是真正的,想要借机起事,那自然不可能如此草率。
    毕竟,谋反这种事情,必然是会将天时地利人和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才行,就像江淼原本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几天只差,结果很可能就会是天壤之别。
    但闻空等人,倒是不至于如此紧张。
    因为他们虽然想要借机起事,甚至已经做好了挟持皇子的准备,但实际上,却并没有真的将宝给压在荆州这群难民身上。
    因为农民起义,虽然很容易就像是滚雪球一般,酿出偌大的声势,但在那些聪明人眼中,局限性也是一目了然。
    农民起义,容易席卷四方,但也全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无组织无纪律。
    纵观江淼前世的历史上,除了深谙“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道的大萌外,貌似还没有成功的例子。
    但这一次,荆州作为出头鸟一般的角色,想要缓称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魔门的这些家伙们,虽然自私自利,但并不代表不聪明,恰恰相反,除了法难这种异类,他们一个个,都是聪明绝顶的家伙。
    所以,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荆州之乱,只是扮演着江淼原本历史上,黄巾之乱的角色。
    重要,但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被用来牺牲的。
    唯一的作用,就是扰乱天下,解开朝廷扣在所有人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让剩下的诸侯门阀,以及野心家们,好名正言顺地粉墨登场。
    魔门真正培植的势力,另有其人,甚至在荆州叛乱之后,他们就会诸多平叛份子中,最积极的几方势力之一。
    挟寇自重,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他们才能十分简单地,就将整个计划向后推迟。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成功。
    最终,闻空等人颓然发现,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在那华美的法坛对面,修好自己的法坛。
    至于剩下的,唯有加强警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毕竟,他们在明,对方在暗,除了干瞪眼,还能有什么办法?
    甚至就算现在,他们也有一种,被人给盯着的错觉。
    当然,他们这间厢房就这么大,称得上是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藏人,所以众人也只能归功于是自己的错觉。
    一念及此,闻空等人也不由得轻叹一声,这种暗中算计人的事情,乃是他们魔门众人以往最喜欢做的事情。
    谁能想到,现在却被自己体验过了一遍,果真是难受无比。
    也不知道,如果外面那些灾民们知道,这大报恩寺中,被自己等人视为在世佛陀的大师们,竟是如此冷血残酷,一早就将他们当成是弃子,会如何做想。
    当然,虽然那些灾民们并不知道,但此刻,徘徊在厢房上面的冤魂们,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全都是一脸怒不可遏,恨不得现身将这群“高僧大德”们,全都撕吧撕吧吃了。
    毕竟,他们可都是死于饥荒。
    跟踪监视了这么久,自然也都已经知道,自己等人的死亡,虽然表面上看,乃是因为天灾,但实际上,跟这群秃驴在暗中的推波助澜,也是一点都脱不了关系。
    若非玄机道人已经吩咐过了,他们只负责监视,绝不可在其它人面前现身,他们又都是虔诚至极的信徒,此刻只怕早就在大报恩寺中,上演一出全武行了。
    ……
    在煎熬一般的等待中,时间过得尤其缓慢。
    让闻空等人愈发烦躁的是,这三天时间,即便是他们不断地加大,对那丹参镇聚居地的渗透跟打探,但对于此次的对手,也仍旧是雾里看花。
    不过,关于祈雨斗法的事情,也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流传开来。
    信徒们的效率自不必说,仅仅三天时间,整个荆州,上到润王,知府这些达官贵人,下到路边苟活逃命的难民,几乎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当然,跟这件事情一起传开的,还有那一系列的传说故事。
    御使神龙,变出米山面山……
    这些传说,原本只是在丹山镇附近流传,此刻也跟玄机真人的名声一起,传遍了整个荆州。
    本来,在这种天灾人祸的时候,就最适合传教,更何况百姓们本来就是盲从的,几乎没有受到过什么教育的他们,可不会像大报恩寺的这些高僧们那般,觉得这些故事扯淡。
    正所谓三人成虎,既然那么多的信徒,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亲眼见过神迹,他们也都信了。
    或者说,至少表面上信了。
    一下子,那些僧侣跟香客们,看向那华美醒目的法坛时,目光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当然,普通的难民们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们虽然觉得这斗法火气十足,但这般打擂台,对他们也是“大有好处”的,自然不可能反对。
    就连那些对于玄机道人的传说,嗤之以鼻的僧侣们,在看到法坛顶端缓缓盛开的水晶莲花后,都有些惊疑不定了起来。
    传说,难道是真的?
    明眼人都能发现,一直以来,在混乱的荆州中,都如世外桃源一般安之若素的大报恩寺,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跟躁动了起来。
    就在这各方势力,暗流涌动间,三天的时间过去。
    转眼间,就已经是大报恩寺举办祈雨法会,同时也是玄机真人上门挑战的日子。
    因为斗法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荆州的缘故,来围观的人,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多上不少。
    不仅那些达官贵人,士子乡绅们,就连附近的灾民们,也都一窝蜂地拥挤了过来。
    大报恩寺的名声,早已打了出去,那些难民们都知道,在这座佛寺附近,至少不至于饿死。
    当然,如果有细心的人,在大报恩寺施粥的地点附近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
    那些来领过救济粥的灾民们,许多在领过两三次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了。
    这自然是很蹊跷了,因为对那些走投无路的灾民们来说,想要让他们主动离开这个,能有一口粥喝的地方,可能性有多么的渺茫。
    这些难民们究竟去了哪里,其实显而易见,毕竟魔门嘛,自然是交游广阔,认识几个像铁骑会一般的势力,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闻空也不可能知道,这三天间,玄机真人派出去的冤魂们,也都已经跟着这些人,要将这些路线全都记录下来。
    只要再过几日,便会将这些勾连魔门的势力,一一揪出来。
    至于到时候会怎么处置,那就看玄机道人的心情了。
    毕竟,以江淼如今的心境,实在很难有兴趣,去跟这些小鱼小虾计较。
    总而言之,大报恩寺门前的广场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
    不过,以僧侣跟兵丁们为界限,这些人群也被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几个部分。
    最核心的,自然是那些达官贵人跟闻空等“大师”们。
    其次,便是那些附近的地主乡绅们。
    最外群,也是最拥挤的普通百姓,则是被挤得最外圈。
    好在,玄机道人绘制出来的法坛足够高,即便是外圈,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值得一提的是,纵然是这三天时间中,大报恩寺的僧侣们日夜劳作,也只是搭起了一座木头台子。
    虽说高度也有三丈,外观也不算差,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一放到玄机道人绘制的华美法坛面前,就不免相形见绌了。
    但闻空能怎么办?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他们大报恩寺厉害了。
    毕竟,凡人,怎么能跟开挂的相比。
    在跟知府大人交流的时候,闻空看似苍老的眸子,也不自觉地,在最首座跟人群中扫过。
    润王还没有到,这位殿下身份特殊,必须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候,他才会出场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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