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康见玉簪插在发髻上,赶紧伸手去摘,心说开什么玩笑,睡人家的床,还要人家的东西,妥妥的恶霸行径!手刚碰到玉簪,手腕就被女子握住,武康微微笑道:“萍水相逢无功不受禄,没理由要姐姐的东西,某原来的瓷簪呢?”

    女子面露为难,讪讪说道:“那只瓷簪昨晚掉地上摔断了,这是奴家赔给郎君的,还望郎君莫要推辞!再说没簪子也不行,头发会散开的。”

    武康一时哑口无言,总不能披头散发见人吧!瓷簪换玉簪,貌似大有赚头儿...

    敲门声响起,进来个小丫鬟,说是崔五有事来见。还不待武康有所表示,崔五急匆匆推门而入。只见他眼圈黑的像熊猫,眼球里布满血丝,看情形一夜没合眼。

    不过精神矍铄,脸色因兴奋而潮红,手里还拿着本线装书,大步流星来到梳妆台前,把书塞到武康手里,火急火燎说道:“白素贞的故事,熬了一宿整理好的,二郎赶紧看看!”

    “白素贞的故事?你们熬通宵就搞这个?某更喜欢兔八哥的故事”,随手把书丢在梳妆台上,看看身边温婉的妹子,也不想占她的便宜,于是扭头对崔五说:“五郎先借些银钱,给这位姐姐...”

    “了解!那个谁,去把你们妈妈找来”,崔五吩咐旁边丫鬟。小丫鬟喜形于色,转身跑出门外。崔五拿起梳妆台上的书,重新塞到武康手里,说道:“二郎快看看,叔父还把金龙祥瑞写在开篇,这可是关系咱们前途的大事!”

    武康见他表情严肃,微微颔首翻看书页。闻着清新墨香,看着扉页上晦涩难懂的内容,一时间又瞠目结舌。崔县令脑洞太大了,要是穿越到后世写网文,肯定是大神级别的。

    开篇介绍了《白蛇传》的由来,竟然说白蛇和黄金蟒是一母同胞,白蛇化成白娘子报恩,金蛇留在青城山修炼。历经千年修炼,终于能化龙飞天,却因放不下亲妹子,于是下青城山寻找。

    哪知水土不服,身受重伤修行大减,恰被结伴游历的崔健之、武康救起。金蛇感激涕零,托梦给两人,讲述妹妹的故事,也就是接下来的白蛇传。

    武康忍不住嘿嘿直乐,驴头不对马嘴的,许仙啥时候多了个大舅哥?崔县令太可爱啦,为了所谓的金龙祥瑞,老脸都豁出去了!

    不过你今年献祥瑞,明年陈硕真就造反,到时你这张老脸,恐怕要被打成鞋耙子脸!笑罢合起书递给崔五,心说你们爱咋咋地,反正明朝的冯梦龙,不会穿越过来告你们侵权。

    崔五见他点头,立刻眉开眼笑,看那手舞足蹈的架势,恨不得抱着武康亲两口。

    敲门声再次响起,小丫鬟领着个妇人进来。妇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涂着厚厚粉底,看到崔五马上笑撵如花。

    小跑过来道万福,掐着兰花指,舞着手绢嗲声嗲气道:“哎呦五郎君,您能看上如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家哪敢收您的钱啊?这是如烟的奴籍文书,请您收好了!”

    崔五咳嗽两声满脸严肃,接过文书一目十行。确定无误后摆摆手,赶苍蝇似的打发走老鸨,把文书递给武康说道:“贤弟且收好了,以后如烟就是你的人啦!”

    武康闻言直接懵逼,咋就成我的人啦?只是让你帮我付过夜费,还有买下那支白玉簪,没打算给她赎身啊。再说现在身无分文,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拿什么养如烟?刚想开口拒绝,又被崔五眼神制止。

    崔五把他拉到旁边,压低声音说:“给她赎身做个小妾,首先明年不会被罚钱,官府不管你娶妻还是纳妾,只要能生孩子就行。其次她攒了不少私房钱,贤弟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再者说来,贤弟明年就十八了,身边要是没女人伺候,那些好事者会污蔑你有龙阳癖!”

    武康嘴角不住抽搐,听这意思让俺吃软饭?也太给穿越家丢脸了吧!穿越过来不封侯拜相,不腰缠万贯,先来碗软饭吃?不过转念又一想,崔五的话貌似有些道理。十八不结婚被罚钱,官媒要是送来个东施,那才叫恶心呢!

    想到这走到如烟身边,把文书叠起来放在首饰盒里,盖上盖子说:“文书交给你保管,选择权也交给你。要是有好归宿,随时可以离开。你如果无处可去,跟着某也可以。某不保证给你锦衣玉食,以后有某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如烟感激的泪流满面,奴籍连畜生都不如,终于成自由身了。武康又懵了,大唐的女人这么容易被感动?这要是放在后世,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只要不拿出大把钞票,女人连个厌恶的表情都懒得给你!

    刚想绅士般安慰几句,又被崔五拉住了手腕,这小子满脸猥琐嘿嘿笑道:“等回到婺州,愚兄送你一座宅院。到时候关起门来,你们怎么搞都行!现在跟愚兄去找叔父,铁笼子已经做好,得把金龙祥瑞装进去,咱们马上启程赶往婺州!”

    说到这他又向如烟吩咐:“你们赶紧收拾行李,换上普通衣衫,到县衙门口等着...二郎赶紧走,叔父他们等候多时啦!”

    两人匆忙下楼,一路小跑来到县衙二堂。院子里围满人,中间放着个铁笼子,三匹马并驾齐驱的马车,黄绸缎盖着的蟒蛇。

    铁笼空隙很小,黄金蟒绝对逃不掉。武康稍稍放心,和崔县令喧嚣完毕,指挥众衙役装蛇。众衙役争先恐后,都想沾金龙的龙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们绝对会打起来!

    等各就各位,武康爬到笼子上,打开顶部小门。四衙役小心翼翼拉开绸缎,露出挺着大肚子的黄金蟒。崔县令带着手下官员,又是向它恭敬三鞠躬。两个衙役光着膀子,同时用力抬木棍上马车,铁笼上衙役马上接手。

    武康看着递过来的蛇头,确定这祖宗还活着,接过衙役递过来的剪刀,剪断捆蛇头的腰带。黄金蟒慵懒吐两下信子,并未张口咬人的倾向。

    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手握剪刀蹲下,让衙役慢慢往下放,逐个剪开布条、藤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大肚子放在笼子里。

    黄金蟒慢慢盘起身,所有人都暗松口气。这祖宗现在可是金龙祥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长安城李九铁定暴跳如雷,在场之人都得脑袋搬家!

    八名衙役齐上手,抬着铁笼往马车上装。黄金蟒抖动了身子,蛇尾露出铁笼,正耷在一衙役手上。这哥们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咧着大嘴嘿嘿傻笑。沾染金龙贵气,以后肯定大富大贵。

    武康不禁撇嘴,你们是不知道它的厉害啊!要不是吃饱了懒得动,早就暴走缠人了。等到了婺州写份文件,详细介绍黄金蟒的生活习性,包括如何饲养、如何冬眠等全部列出来。

    着重强调它的危险性,无论李九、昭仪姐姐,还是那些金枝玉叶们,好奇之下被咬伤,那都是弥天大祸!到那时自己这颗脑袋,想不搬家都难!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城,乐队走在最前面敲锣打鼓,后面跟着舞狮队,最后是披甲执刀的军队,个个雄赳赳气昂昂。

    崔县令骑着高头大马,红光满面跟着舞狮队,还不时冲两边百姓拱手。然而他只是浪费表情,人山人海的吃瓜群众,目光都落在载金龙的马车上。

    老百姓们都疯了,竟然往笼子上抛洒铜钱,坐在车辕上的武康和崔五,不时被飞来的铜钱砸中。这样下去不行,估计走不到婺州,就会被钱砸死。索性换上盔甲,再借块盾牌护脸。

    等来到婺州城外,竟然搞了四麻袋铜钱。武康本想贪污些,却被崔县令告知,钱是老百姓供奉金龙的,要一同送到长安。这让他非常郁闷,比吞苍蝇还难受。早知道不上缴黄金蟒,自己造个笼子去逛街,也能挣个盆满钵满。

    婺州城外场面更加宏大,兰溪县与之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刺史崔义玄带着婺州大小官员,亲自过来迎接祥瑞进城。老崔给金龙车架三鞠躬,还朗诵一篇满是之乎者也的文章,最后亲自持皮鞭赶车进城。

    接下来没武康啥事儿,他带着如烟主仆,跟着崔五来到一座宅院前。院子不算大,有正房、东西厢房,还有个小跨院,住他们三个完全没问题。这里曾是崔五养外室的地方,这次献祥瑞立功,他老子崔刺史心情大好,准许他把外室带回府里。

    崔五把他们安顿好,又吩咐仆人送来粮食等必需品,就匆匆离开了。直到吃过晚饭,这小子再次登门,说他老子要见武康。武康不敢大意,在如烟的帮助下,打理好仪容,上了崔五的马车,前往婺州刺史府。

    在刺史府书房里,武康见到了崔义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满头银发精神矍铄,身板硬朗不怒自威,有上位者气势。出身五姓七望的清河崔氏,根红苗正的大户人家。经历高祖、太宗、李治三朝,称得上三朝元老。

    崔义玄待武康行礼过后,抬头瞟了一眼,没说话也不赐座,继续埋头看书。

    书房异常安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被视若无睹的武康不急不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站在原地挺拔如松。他知道这是下马威,前世在汴京体育学院,也被教导主任如此刁难过,当时足足站半个多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两刻钟过去,崔义玄依旧聚精会神看书,丝毫没抬头的意思。武康不由得吐槽,老家伙看的是金瓶梅吗?也罢,咱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想到这把意识放空,眯着眼魂游天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义玄慢慢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合上手中书直起身子,淡淡说了句:“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何解?”

    武康瞬间回神,看着面无表情的崔义玄,思索片刻回道:“父母在世,子女要留在家中尽孝,尽量不出远门。如果情况特殊,必须告知父母所去的地方,安排妥帖照顾父母的方法,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话说完得不到回应,气氛再度变的压抑。盏茶功夫过去,武康也明白了言外之意,老狐狸是让自己抖出糗事!婺州距离睦州二百四十多里,骑快马来回顶多三天,他应该派人调查过了。

    想到这武康整理下思绪,实话实话道:“回禀崔公,某离家出走,实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因为贪杯,拿父母积蓄和狐朋狗友吃酒,惹得耶耶大怒。后来又被妖道陷害,他用小戏法妖言惑众,蒙蔽武家村所有村民,污蔑某为酒神,联合村民把某赶出家乡。某无计可施,只得来婺州投奔娘舅。”

    “酒神?哼,不学无术的妖道”,崔义玄一声嗤笑,盯着武康双眼说道:“妖道在武家村施展妖法,一碗水顷刻间凝结成冰,老朽冥思苦想良久,依旧不能勘破其中门道。二郎却称其为‘小戏法’,看来已知其奥妙,可否说与老朽听听?”

    武康不由得心中一紧,这老狐狸太厉害了,抓住话里的蛛丝马迹,就能大幅度发散思维。看着他那锐利的目光,武康觉着自己此刻一丝不挂,从内到外完全曝光。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回禀崔公,某确实知道制冰的法门,但某要四层利益,还请崔公成全!”

    崔义玄不置可否,摆手示意武康入座,手拈长须淡淡说道:“永徽二年颁行的《永徽律》中,疏议了十恶不赦。二郎可知道,十恶中的第四恶,是什么吗?”

    提起《永徽律》,武康还真知道。前世皎月女神是历史系的,毕业论文要用到《唐律疏议》,也就是《永徽律》后来版本。作为备胎的他,自然要为女神排忧解难,查阅了很多资料,自然知道“不赦”的十恶。

    所谓的“不赦”,就是不会被减刑,古代皇帝为了装逼,非常喜欢大赦天下,服刑犯人会罪减一等。譬如说,本来被判秋后处决的,可以改判流两千里。想到这武康如实回答:“第四恶为恶逆,谓殴及谋杀祖父母、父...”

    话语戛然而止,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刚穿越时看到的画面,如催命符般涌入脑海。原主和三个不良人醉酒赌钱,不知情把武老爹摔在赌桌上。殴打父母为恶逆,如果罪名落实,秋后都不用等,直接斩立决。

    数道冷汗淌下脖颈,要是被老狐狸拉出去砍了,也许会像窦娥那样,来场六月飞雪。殴打武老爹的是原主,不是穿越过来的我!情急之下刚想狡辩,又讪讪闭上嘴。真要开诚布公,说自己穿越来的,估计也难逃一死。

    大事不妙啊,难道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周年忌日?如果死了能回到未来,那倒可以尝试下。武康满脸苦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渐渐回过味儿来。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黄金蟒之前,肯定必死无疑,现在却大有可为!

    金龙祥瑞在婺州闹的满城风雨,估计老狐狸早就八百里加急,通知了长安的李九。李九刚登基三年,就有金龙降世,肯定美的找不到北。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还是前无古人的祥瑞。自己作为祥瑞发现者,殴打武老爹这事儿,就算传到李九耳中,他也会想方设法保住自己小命。

    黄金蟒就是保命符,崔义玄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想到这武康恢复从容,直视老狐狸锐利的目光,气定神闲道:“抱歉崔公,某还是要四层!”

    崔义玄眼中再次闪过赞许,手拈抚须笑而不语,抬手拍了两巴掌。书房门被推开,走进四个身穿甲胄的军士,每人怀里抱个木盒子。将盒子放在旁边桌子上,离开书房带上房门。老狐狸微微点头,示意他打开盒子。

    武康不明所以,也懒得多费脑筋,直接来到桌边伸出手。小心翼翼打开第一个,手一哆嗦盖子重新盖上,腹中阵阵翻滚。不停的深呼吸,强压呕吐的冲动,再次打开盒子。

    一颗人头静静躺在里面,面部狰狞五官扭曲,看起来有些面熟。努力回忆片刻,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原主生前最后的酒席,是和三个不良人在一起,这颗人头的主人,就是三人之一。

    如果所料不差,另外俩不良人的头颅,就在另外两个盒子里。那么问题来了,第四个盒子是谁?知道自己殴打老爹的,只有那仨不良人和老爹自己,连继母武氏都不知道。

    慢慢盖上木盒子,手指有节奏敲击,片刻后眉头舒展开来,已经知道第四个倒霉蛋是谁了。崔义玄这个老狐狸,不仅心狠手辣,心思还相当缜密,做起事来滴水不漏。

    如果猜的不错,人头的主人是个道士,就是当初污蔑自己是酒神,那个会硝石制冰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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