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旗幡猎猎风动,厢军严正以待。
    听到陆若萱的这番话,崔文卿怒极反笑,言道:“尔等出尔反尔,居然还要朝廷承担路途开销,陆若萱,你真把朝廷当作冤大头了不成?”
    陆若萱眉宇紧蹙,毫不退让的言道:“吾等皆是朝廷之民,难道有所诉求,有所愿望,朝廷也要视而不见么?亦或是你崔大人固执己见,不想放吾等离开,故而吾等也只有交农抗议了。”
    望着城门外堆得老高的农具小山,崔文卿脸色铁青,腮帮子更是鼓得紧紧的,显然正在咬牙切齿当中。
    及至半响,他长长的吁了一口粗气,声音如同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般冰冷:“说,究竟要如何,才肯收回农具?”
    陆若萱心知崔文卿即便是钦差大臣,也不敢对于交农之事视而不见,沉声回答道:“大人,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返回江南路,并请朝廷不要阻拦,还发放支撑百姓们抵达江南的路费开销。”
    “好,你等着!”崔文卿硬梆梆一句,便要离去。
    “大人稍等。”陆若萱开口叫住了崔文卿,言道,“崔大人,事急从权,还请你明日中午,在这里给我们答复,行吗?”
    崔文卿冷着脸点头道:“如你所愿!”说完冷冷挥动长袖,下得城楼走了。
    返回县衙,崔文卿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切齿痛骂道:“我勒个擦,陆若萱那臭小娘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胆敢这样威胁官府,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勇气,梁静茹吗?!”
    一旁的苏轼虽然不知道崔文卿口中所言的“梁静茹”是谁,然也知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之上。
    说起来,面对今天百姓们交农之事,他也憋了一肚子的怒火,颔首道:“文卿兄,圣人常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个陆若萱实乃一个难缠的角色啊,也是我们平息保德县百姓们生乱的头等障碍。”
    崔文卿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随即苦着脸道:“那臭小娘手段如此卑劣,裹挟民意威胁咱们,实在不好处理,苏兄,可有想到妙策?”
    苏轼略作沉吟,开口言道:“陆若萱的倚仗,首在与前来保德县的那些江南大族关系要好,这些大家族共同进退,互为支撑,若我们能够将之分化瓦解,交农之事必定会轻松许多。”
    苏轼这条分化之策可谓非常不错,若是时间充足,倒可以受到奇效,只可惜……
    想到这里,崔文卿轻叹道:“陆若萱只给咱们一天的时间,明日中午就要答复,光凭这点时间想要分化那些大家族,谈何容易!”
    苏轼想想也对,皱眉道:“既然分化瓦解不行,那咱们是否可以从百姓们入手解决?”
    崔文卿略作思忖,言道:“这些百姓全都是依附大家族而生的佃农,得到减免部分赋税的好处,可以说在利益上,他们与大家族都是保持高度的一致,想要以百姓们为突破口,也非是易事。”
    苏轼怅然叹息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么说来难道我们只能威逼就范,同意陆若萱的条件了?”
    崔文卿正容言道:“苏兄,朝廷将安抚隩州的重任交给你我,那就是希望你我能够拿出成绩平息骚乱,若我们就此退缩,只怕会辜负朝廷的一片重托,故而咱们坚决不能向那臭小娘妥协!”
    “呵呵……”苏轼苦笑了几声,双手一摊为难言道,“然目前情况不利于咱们,又无法想出解决良策?面对百姓们交农,你我又该如何应对?”
    崔文卿想了想,言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容我多想想,一定能够想到解决办法的。”
    听崔文卿如此说辞,苏轼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勇气,颔首道:“那好,一切就拜托文卿兄了。”
    告辞苏轼,崔文卿来到了县衙书房之内,独自一人穿梭在林立的书架中思忖不止。
    月生日落,天色渐渐归于黑暗,喧闹了一天的保德县终于安静了下来。
    微微摇曳的烛火下,崔文卿的脚步一走一停,停的比走的时间多。
    万千思绪在他的脑海中来回纠葛缠绕,一条清晰的思绪终于在一团乱麻中被他整理了出来。
    就这么在窗棂前站定仰望中天之月犹豫良久,崔文卿忍不住轻轻叹息道:“难道……真的只有采用这个方法了么?这可是颠覆千百年来传统认识的事情啊,若未得到朝廷同意实施,可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没有人能够回答崔文卿的问题,甚至从古自今,从来都没有人敢如崔文卿这般作出这样大逆不道,甚至是颠覆封建体系的设想。
    然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解决,崔文卿相信只要能够实施他这个办法,不仅是保德县异地安置之民升乱一事,就连整个隩州的乱像也能引刃而解。
    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百姓们之所以听从大家族的命令进行交农,所为的也是一个“利”字,只要他更够拿出比大家族更多的利益,相信百姓们一定会临阵倒戈的。
    崔文卿终归是敢想敢做之人,就这么犹豫半响,终于打定了主意,连忙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构想落笔纸上。
    或许从今往后,大齐真的要不一样了。
    翌日清晨,霞光初露,照得整座保德县沐浴在了一片金光灿烂当中。
    苏轼揉了揉酸胀不已的双目,从榻上做了起来,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口中却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昨日与崔文卿分别之后,他整个脑海中都在想着如何处理百姓们交农之事。
    可惜的是,在榻上辗转反侧良久,他依旧没有半点办法,及至雄鸡长啼天色蒙蒙发亮,才稍事睡了半响。
    此刻睡醒,更是觉得满是疲乏,身体与精神说不出的劳累。
    穿衣起身,苏轼正准备出门,突闻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走入了院中,蹬廊入室,却见竟是崔文卿到了。
    见状,苏轼正要开口,然一见到崔文卿的模样,登时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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