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在河北称帝,定都于洛阳,无论是刘秀自身的地位,还是洛阳做为国都的地位,都还称不上有多稳固,天下很多人也不承认刘秀和洛阳是正统。

    而在十一帝神主进入洛阳之后,这才算是彻底奠定了刘秀大汉天子的地位,也奠定了洛阳作为全国新都城的地位。

    这十一块不起眼的小木牌子,就是具有这么大的威力。

    可惜,霸占长安那么久的赤眉军,都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反而被后来进入长安的邓禹,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可以说在奠定刘秀为汉室正统这件事上,邓禹绝对称得上是功不可没。

    南阳郡舂陵人刘秀,这位刘邦的后人,从这时起,算是正式继承了先祖的衣钵,扛起了汉家的大旗,轰轰烈烈的东汉皇朝,也正是从这时开始,拉开了它的帷幕。

    邓禹在攻打长安这件事上,没什么建树,赤眉军驻守长安时,邓禹一直没敢前来进攻,只是等到赤眉军撤走了,他才率军顺理成章的接管了长安这个烂摊子。

    不过,邓禹送回十一帝神主这件事,对于刘秀、对于洛阳朝廷的帮助之大,不亚于千军万马。

    刘秀迎接十一帝神主进入洛阳后不久,王常来到洛阳,拜见刘秀。

    对于王常的到来,刘秀非常高兴,接待王常的规格也很高。

    他是在皇宫的正殿却非殿接见的王常。

    当王常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刘秀不由得一怔。

    王常是光着膀子,被五花大绑着走进大殿里的。

    进来之后,王常二话没说,噗通一声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说道:“罪臣王常,叩见陛下!”

    刘秀立刻明白王常为何是这副打扮了。

    他站起身形,从御座上走下来,到了王常近前,伸手把他搀扶起来,而后绕到王常的背后,将他身上的绑绳解开。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年,我与颜卿,在夕阳聚共御严尤、陈茂,在昆阳,共击王寻、王邑,即便现在想来,当年之事还历历在目,令人心潮澎湃。

    我盼颜卿来投已久,颜卿为何现在才来?”

    听闻这话,王常身子一震,既鼻子发酸,又有些担忧。

    刘秀的话,既有对他来投的喜悦之情,也隐约有些对他的埋怨。

    刚刚起身的王常再次屈膝跪地,向刘秀叩首,说道:“罪臣出身卑微,更始不嫌罪臣愚笨,委以重任。

    奈何赤眉猖獗,长安沦陷,微臣心灰意冷,便想在颍川了却此生。

    不久前,恰巧相遇大司马,方知陛下正在用人之际,故斗胆前来洛阳,欲投陛下麾下,为汉室之基业,再进献一份绵薄之力!”

    刘秀哈哈大笑,再次把王常搀扶起来,乐呵呵地说道:“颜卿,刚刚我只是在和你说笑,并无责怪你之意。”

    对绿林军的那些首领,刘秀印象最好的就是王常。

    王常这个人,光明磊落,忠义仁厚,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和算计。

    更始帝刘玄已死,更始旧臣没少说刘玄的坏话,尤其是那些投靠刘秀的人,在刘秀面前,提到刘玄最常用到的两个词就是‘荒淫’、‘昏庸’。

    可王常却不说刘玄的坏话,而且话里话外,对刘玄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这是刘秀最为欣赏王常的地方。

    看着刘秀大笑的样子,王常有些晃神,仿佛时间又退回到当年他们一同并肩作战的时候。

    前来洛阳之前,王常也在暗暗猜想,不知道刘秀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当年,他是刘伯升的小弟,为人谦逊、随和,也很爱说笑,但打起仗来却十分了得。

    现在贵为天子,恐怕和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可是现在,王常突然觉得刘秀一点都没变,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刘秀,随和,平易近人,毫无架子,而且还是像以前一样爱说笑。

    他躬身说道:“陛下肯收留微臣,实乃微臣之幸!”

    刘秀对在场的大臣们介绍道:“我与颜卿,于军中相识,多次并肩作战,共击强敌,颜卿于汉室,有汗马之功,就连更始,都曾封颜卿为知命侯。”

    稍顿,他看向王常,说道:“王常听封。”

    王常立刻屈膝跪地,向前叩首。

    刘秀说道:“王常于汉室有功,加官左曹,封桑山侯!”

    等刘秀说完,王常叩首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左曹可不是小官,俸禄为两千石,与太守持平。

    左曹和右曹合称诸曹,需每日朝见。

    尚书的呈报,基本都是先交到诸曹手里,左右曹过目之后,再转交于天子。

    左曹、右曹的主要职责是典掌枢机,再通俗点说,就是皇帝身边的机要秘书长。

    诸曹虽然没有位列三公九卿,但却是天子身边的近臣,通常都是由天子十分信任的大臣担任,很是受人尊敬。

    王常一来投奔,就被刘秀封了侯,还加官为左曹,可见刘秀对王常的欣赏和喜爱。

    这日,刘秀在清凉殿批阅奏疏,把手边的奏疏都批阅完,刘秀让张昆召来花非烟。

    等花非烟到后,刘秀问道:“非烟,可有宛城传来的消息?”

    花非烟向刘秀欠了欠身,说道:“陛下,前几日,一支邓奉军曾进犯宛县,被坚将军率部于宛城外击退。”

    刘秀听后点了点头,感叹道:“子伋在宛城很不容易,缺兵短粮,群敌环绕,敌军来犯,他还能主动出城退敌,实非常人能比!”

    稍顿他又说道:“我打算近日出兵宛城。

    子伋在宛城,独木难支,当及时援助才是!”

    花非烟看了刘秀一眼,欲言又止。

    刘秀问道:“非烟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陛下!”

    花非烟微微蹙着眉头,说道:“当前,洛阳无兵可用,大司马正率部在颍川休整,陛下欲援助宛城,恐怕,力不从心。”

    眼下洛阳的兵力,连三万人都不到,只带这么点兵马去南阳,支援宛城,无疑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花非烟小心翼翼地看了刘秀一眼,继续说道:“属下以为,邓奉之所以没有急于大举进攻宛城,只派小股兵马进犯,其用意,很可能是为了吸引我军将士前去救援宛城。”

    邓奉所采用的战术是围点打援,久经沙场、精于谋略的刘秀又哪能看不出来?

    可问题是,他不能不管坚镡等将士们的死活,不能不去救援宛城,这就是个死结,明知道是邓奉的圈套,但他又不得不往里钻。

    刘秀和花非烟正说着话,张昆从外面走了进来,向刘秀躬身施礼,说道:“陛下,宗尚书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向陛下禀报!”

    “宣!”

    刘秀扬头说道。

    张昆答应一声,退出大殿,时间不长,尚书宗广疾步走了进来,向刘秀叩首,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刘秀问道:“宗尚书何事禀报?”

    宗广将手中的竹简递交给刘秀,说道:“陛下,这是姚太守从魏郡传来的奏疏,请陛下过目!”

    张昆接过竹简,递到刘秀面前,后者接过来,展开一看,眉头立刻皱起。

    魏郡太守铫期传来的奏疏内容是,五校军死灰复燃,再次作乱魏郡,请求朝廷出兵援助。

    五校军在魏郡作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刘秀屡次出兵镇压,都把五校军打得大败,但就是不能把五校军彻底打死。

    以前是五校军规模庞大,灭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

    但到后来,五校军与刘永勾结,得到了刘永的暗中援助,在河北一带壮大的速度极快。

    而这次五校军在魏郡的死灰复燃,也正是得到了刘永的大力支持。

    刘永不仅对五校军残部出钱、出粮、出武器军械,甚至他都派出自己的部下,混在五校军当中,帮助五校军在魏郡作乱,袭扰刘秀的后方。

    如果五校军只是简单的死灰复燃,以铫期的能力,足以将其平定。

    可现在的问题是,五校军中有大批的刘永军精锐,战力不容小觑,仅凭魏郡一郡之力,难以平定。

    何况现在魏郡根本没有多少兵马,洛阳方面,三线作战,魏郡已经把征召上来的大部分郡军都派到了洛阳,魏郡自身的兵力,所剩无几。

    在这种情况之下,铫期在魏郡根本无法对付五校军。

    “欺人太甚!”

    刘秀将手中的奏疏狠狠拍在桌案上。

    站于一旁的张昆身子一哆嗦,下意识屈膝跪地。

    宗广亦是心头一震,垂首说道:“陛下,五校贼作乱魏郡,朝廷……朝廷不能不救啊!”

    魏郡固然要救,但问题是,就算己方这次又平定了五校军,以后估计还会有下一次、大下一次的作乱,治标不治本。

    五校军的根本,现已不在河北,而在于刘永。

    眼下,洛阳朝廷西有赤眉,东有刘永,南有邓奉,北有造反的彭宠,可以说东南西北,没有一处是消停的,每一边都需用兵。

    洛阳朝廷再怎么兵多将广,也架不住这么多条战线的同时作战。

    换成旁人,估计早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了,刘秀倒还冷静。

    他坐在榻上,仔细分析了一番,而后转头对张昆说道:“张昆,拟旨。”

    张昆连忙答应一声,取来绢帛、笔墨。

    刘秀提起笔来,给盖延写下一封诏书。

    目前盖延部驻扎在开封,刘秀命令盖延,出兵征讨刘永的老巢睢阳。

    刘秀本不打算这么快就对刘永用兵,毕竟多线作战,于己方十分不利,所以刘秀才让盖延率部驻守在开封,采取的是防御姿态。

    可刘永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让刘秀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既然被动防守、隐忍退让已经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就用将军的铁齿钢牙去把问题嚼碎吧!盖延部本有五万多兵马,现在兵力又增加了一些,接近八万之众,麾下还有马武、刘隆、马成、王霸等诸将辅佐。

    在刘秀看来,眼下出兵睢阳,未必是最佳的时机,但己方也具备与刘永一战之力。

    另外,他也受够了刘永隔三差五的小动作,今日派刺客到洛阳行刺,明日又派兵马混入贼军当中,作乱自己的后方。

    现在他命令盖延出兵征讨,其目的也是要让刘永自顾不暇。

    写完诏书后,刘秀将其交给张昆,令他即刻派人送往开封。

    而后,他又看向宗广,说道:“三日后,我率军两万,去往魏郡,平定贼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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