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麾下这些善战的大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

    吴汉作战凶狠凌厉,既不给敌人活路,有时候也不给自己活路,但他的做法又的确能大大调动全军将士的斗志。

    盖延作战偏向稳重,一步一步的稳扎稳打,未必能迅速战胜敌军,但敌军想要钻他的空子,那也是比登天还难。

    而岑彭的作战则十分飘逸,是那种行云流水又神鬼莫测的飘逸。

    岑彭与敌对阵,他往往都能抓住敌人的心理,对敌人的一举一动了然于胸,而他这边的举动,却又是敌人万万预料不到的。

    比如这次的邓县之战。

    岑彭先是奇袭了阿头山,紧接着又奇袭了黎丘,可当秦丰率领大军回救的时候,他又不可思议的在半路设伏。

    跑在前面的秦丰军,被突如其来的埋伏打了个措手不及,许多将士连举盾的动作都没做出来,便被树林中飞射出来的箭矢当场射杀。

    秦丰也在前军当中,他仓皇下马,周围的侍卫们高举着盾牌,把他死死护住。

    秦丰环视四周,完全看不到敌人,只能看到犹如雨点一般飞来的箭矢。

    他大声吼叫道:“不要乱!都不要乱!列阵!列盾阵,抵御敌军——”能跟上秦丰跑在前面的将士,都是体力充沛的精锐之士,不用他发话,人们经过短暂的骚乱后,立刻排列阵型,最外面的都是盾兵,组成盾阵,抵御伏兵的箭阵。

    可是随着秦丰军摆出了盾阵,从树林中又轱辘出来一只只草球,这些草球,得有一人多高,上面浇满了火油,燃烧着熊熊的烈火,从树林当中翻滚出来,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条直线的火蛇。

    这些燃烧的草球,顺着道路两旁的缓坡,轱辘下来,撞到秦丰军的盾阵上,一时间,人们的惨叫声一片。

    有些兵卒被当场撞倒,火球从他们身上无情的碾压过去,有些人则用盾牌死死顶住了火球,但是距离太近,烈焰焚烧着盾牌,也焚烧着人们的衣服、头发、眉毛,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水泡。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此情此景,让秦丰也傻眼了,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秦丰军上下混乱不堪之际,隐藏于树林中的汉军终于现身,人们顺着缓坡,居高临下的冲杀下来,别看只有三千来人,但其攻势犹如雷霆万钧。

    阵型早已被火球冲撞得大乱的秦丰军,完全抵挡不住,汉军将士攻入秦丰军的人群里,一个个都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对四周的秦丰军展开疯狂的砍杀。

    秦丰这里也未能幸免,遭受到大批汉军的围攻。

    眼瞅着四周的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倒地惨死,秦丰吓得脸色煞白,满身满脸都是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秦丰麾下的头号猛将蔡宏冲了过来。

    此时蔡宏的模样也够惨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一边的眉毛都被烧没了,身上的甲胄也被燎得漆黑。

    他三步并成两步,来到秦丰近前,急声说道:“大王快走!臣来殿后!”

    说着话,他看向四周的侍卫,大声喝道:“你等速速掩护大王突围!”

    说完,他提着一把偃月刀,冲上附近的汉军,大刀抡起,横扫出去,两名汉军还想用长矛格挡,被蔡宏连矛带人,一并斩成两截。

    蔡宏的确是骁勇善战,一把偃月刀挥舞来开,周围的汉军兵卒,粘上就死,碰上就亡。

    蔡宏嘶吼着,硬是帮着秦丰杀开一条血路。

    众侍卫们哪里敢耽搁时间,保护着秦丰,仓皇向外奔逃。

    汉军将士不依不饶,随后追杀。

    蔡宏停下脚步,先是望了一眼秦丰等人逃走的方向,而后大吼一声,持刀反冲向追杀过来的汉军,与之战到一处。

    手持偃月刀的蔡宏,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砍杀汉军,真如同切菜一般。

    就在这时,从汉军当中冲出一名银盔银甲的将领,手持三尖两刃刀,这位正是岑彭。

    岑彭来到蔡宏近前,一刀劈砍下去。

    蔡宏也不避让,横刀向上招架。

    当啷!这一声巨响,在山林当中,回音久久不散。

    硬碰硬的一刀过后,岑彭和蔡宏眼中都闪现出惊诧之色,都没想到对方的力气竟如此之大。

    蔡宏咆哮道:“你也接我一刀!”

    说着话,他身形一跃而起,下落时,借助惯性,对准岑彭的头顶,一刀劈落下来。

    岑彭双脚分开,横起三尖两刃刀,向上招架。

    当啷!这次的巨响声更大,周围的秦丰军、汉军将士,无不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当、当、当!岑彭和蔡宏二人,你来我往的战到一起。

    一把三尖两刃刀,一把偃月刀,在场上上下翻飞,尖锐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只眨眼的工夫,两人战了二十多个回合,没分胜负。

    不过场上的势均力敌已经有了变化,岑彭是越战越勇,反观蔡宏,则开始气喘吁吁。

    蔡宏感觉自己已无力再战下去,他虚晃一招,转身就跑。

    岑彭怒喝一声,随后便追。

    蔡宏跑出一段距离,听闻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故作失去平衡,一头向前扑倒,当岑彭追至他近前,高举起三尖两刃刀,正准备往下劈砍的时候,蔡宏的脚下突然向后一蹬,一撮泥土飞溅出去,弹向岑彭的面门,与此同时,蔡宏在地上一跃而起,偃月刀向岑彭的脖颈狠狠斜劈下去。

    看到蔡宏的阴招袭来,岑彭不慌不忙,沉着应对,他先是单手擎刀,另只手张开,挡住自己的眼目,飞溅过来的泥土都打在他的掌心上。

    紧接着,就听当啷一声,岑彭单手擎起的三尖两刃刀正挡住蔡宏的偃月刀。

    蔡宏可是双手持刀,卯足了全力劈砍,而岑彭则是单手持刀,向上招架。

    巨大的撞击力并没能砸落岑彭的三尖两刃刀,只是让刀头向旁偏斜,偃月刀的锋芒摩擦着三尖两刃刀的刀杆,向一旁滑落。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竟然还能接下自己的重刀,也就在蔡宏一愣之际,岑彭下面提腿一脚,正中蔡宏的小腹。

    蔡宏闷哼一声,身子噔噔噔的连退了数步,好不容易站稳身形,一张脸都快被憋成酱紫色,感觉自己的肚子疼得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岑彭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掌,看向对面的蔡宏,冷笑道:“宵小之辈,也只会用这些宵小手段!”

    蔡宏忍受不了岑彭的嘲笑,他嗷的怒吼一声,持刀冲上岑彭。

    岑彭先是挡开蔡宏的一刀,随后,他身形在空中翻滚,顺势一刀砸落下来。

    蔡宏没有时间闪躲,只能横刀向上招架。

    当啷!咔嚓!岑彭全力的一刀,让蔡宏真有种被泰山压顶的感觉,双刀碰撞的瞬间,他感觉有千钧之力席卷而来,巨大的压力顺着刀身,传到自己的双臂,又由自己的双臂,扩散到自己的周身。

    蔡宏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同时,他的偃月刀也被震落在地。

    他愣了片刻,正要把落地的偃月刀重新拿起,三尖两刃刀的锋芒已经逼在他的脖颈上。

    他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怒视着岑彭,咬牙切齿地说道:“岑彭小儿,助纣为虐,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哈哈——”说着话,蔡宏突然狂笑起来,笑了一会,他又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以为你的计谋得逞了吗?

    大王已经突围出去,用不了多久,大王便会卷土重来,到时,你,还有洛阳的刘秀,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他话没说完,岑彭双手持刀,用力向下一压,就听噗的一声,蔡宏的身子还坐在地上,人头已然掉落下来,就落在他自己的大腿上。

    岑彭随手一甩刀身上的血迹,侧头喝道:“杀光所有敌军!”

    以岑彭为首的三千多汉军,挡住秦丰军的去路,以朱祐、祭遵、臧宫为首的汉军主力,由秦丰军的背后杀上来。

    这一仗,接近十万之众的秦丰军大败。

    秦丰在蔡宏的拼死掩护下,先行突围出去,跑到了黎丘。

    岑彭攻下黎丘后,因为麾下的将士不多,并没有留下兵马驻守黎丘,现在倒是让仓皇逃命的秦丰,捡个现成的便宜。

    之后,又有被打散的秦丰军陆陆续续的逃到黎丘。

    只是,当初接近十万的兵马,现在逃到黎丘的,连三万人都不到,其余的数万人,要么战死,要么被打散,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此战过后,汉军又马不停蹄的对东阳聚发起进攻。

    驻守东阳聚的秦丰军主将是延岑,副将是张成,但实际上,守军都以张成马首是瞻。

    很简单,延岑只是个外人,而张成才是秦丰的心腹部将。

    看到汉军大举来攻,又听闻秦丰遭伏战败的消息,延岑立刻找来张成,建议己方赶紧撤军,不能与汉军力战。

    听了延岑的话,张成气得眼珠子都红了,现在阿头山丢了,邓县丢了,三大布防要地,仅剩下东阳聚这一地,你还要弃守东阳聚,不战而逃?

    张成没听延岑的话,执意要带着驻军,与汉军死战到底。

    战斗一开始,汉军的攻势就犹如惊涛拍岸一般。

    见到汉军来势汹汹,锐不可当,延岑又发挥出了他这辈子最为擅长的本领,逃!延岑带上自己的心腹,放弃东阳聚,一路向南逃窜,得知秦丰在黎丘,延岑带着部下,立刻赶往黎丘,和秦丰汇合。

    延岑带着部下跑了,留下张成与汉军血战,其结果也可想而知。

    以张成为首的秦丰军不敌汉军,最终,张成战死,全军将士,阵亡大半,剩余的众人,全部向汉军缴械投降。

    这就是由岑彭领导的邓县之战。

    此战,汉军大获全胜,而秦丰军则是伤亡惨重,主力已基本被打光了,残存的两三万人,全部龟缩在黎丘。

    此战过后,秦汉之争业已基本分出高下,汉军对秦丰军,已然具备了起压倒性的优势。

    不得不说,刘秀的斥责诏书还是很管用的。

    刘秀没斥责岑彭的时候,岑彭对于此战的态度,完全是不慌不忙,秦丰愿意拖,他就陪着秦丰拖,看谁能耗过谁。

    结果刘秀的斥责诏书一到,让岑彭对于此战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接到诏书之后,都没超过三天,岑彭就领导汉军,对秦丰打出了一个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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