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昆急忙走到刘秀近前,从袖口内抽出一卷绢帛,递给刘秀,同时小声说道:“陛下,这是澈影姑娘刚刚派人送过来的。”

    刘秀看了张昆一眼,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刘秀打开绢帛,里面就写了两个字:不义。

    看罢这两个字,刘秀略微沉吟片刻,便领悟了溪澈影送来不义二字的含义。

    他放下绢布,看向跪在下面的子密,振声说道:“朕曾许诺过,凡能诛杀反贼彭宠者,可晋封侯爵位。

    子密虽出身卑微,却能匡扶汉室,诛杀反贼,立下不世之功,故,朕特加封你为侯,封号不义。”

    听闻这话,子密激动得连连向前叩首,急声说道:“小的多谢陛下隆恩!小的多谢陛下隆恩啊!”

    在场的大臣们有不少都抬起胳膊,用衣袖遮住嘴巴。

    不义侯,陛下这哪是在册封啊,这完全是在嘲笑子密,挖苦、戏谑子密呢!子密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只听到自己真的被封侯了,至于是什么侯爵封号,他根本不在意。

    刘秀看着不停向自己叩首谢恩的子密,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转头看向张昆,后者会意,高声唱吟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臣纷纷向刘秀叩首,表示已无事启奏。

    刘秀起身,先行离开大殿,等刘秀走后,众臣才纷纷站起,鱼贯走出大殿。

    人们路过子密身边的时候,都不忘和他打声招呼:“不义侯!”

    “嘿嘿嘿!不义侯!”

    子密颤巍巍地站起身形,他也分不清楚谁是谁,谁官大,谁官小,反正有人从他身边路过,他就不停的鞠躬施礼。

    见状,人们更觉得好笑,纷纷哈哈大笑着走出却非殿,同时对陛下给子密封了个不义侯,都在暗挑大拇指,赞叹陛下聪慧。

    彭宠的的确确是被子密所杀,还被子密把人头带到了洛阳,陛下当初又的确许下过承诺,凡能杀彭宠者,可晋升侯爵。

    所以对子密这个小人,还真不能不册封他。

    只是,这区区一个家奴,杀了自己的主子,这种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举,实在不宜提倡,陛下特意封他个不义侯,既不失信于人,同时又起到了警醒世人的效果,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最后,还是邳彤走到子密的近前,拱手说道:“不义侯,我带你去挑选一座侯府吧!”

    “好好好!不知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在下太常邳彤!”

    “原来是邳太常,失敬、失敬!”

    子密连连鞠躬施礼。

    散朝之后,刘秀顿感神清气爽,步伐轻快地去到清凉殿。

    彭宠死了,如同除掉了刘秀的一块心病,幽州乃北方之门户,彭宠不死,北方便难有安宁之日,现在贼首彭宠已死,余下的那些残余势力,皆不足为虑。

    事实上和刘秀预料的一样,树倒猢狲散,虽说彭宠死后,彭午立刻继承燕王王位,但仅过了几天,就被韩利所杀,步了其父的后尘,整个彭氏一族,也被韩利屠了个干净。

    当然,现在刘秀还不知道这些事。

    他回到清凉殿不久,张昆走进来,向刘秀施礼,说道:“陛下,澈影姑娘回宫了!”

    “速速有请!”

    刘秀眼睛一亮,摆手说道。

    “是!陛下!”

    张昆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溪澈影比子密三人晚离开渔阳一天,她是确认了彭宠被杀的消息之后,才离开的渔阳城。

    不过她赶路的速度可比子密快了许多,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洛阳。

    时间不长,溪澈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女打扮的小姑娘。

    进入大殿里,溪澈影和小宫女双双福身施礼,说道:“妾(婢子)参见陛下!”

    刘秀笑呵呵地向溪澈影摆摆手,说道:“免礼。”

    二女起身后,溪澈影坐在一旁,小宫女则站在她的身后。

    刘秀笑道:“这次能成功杀掉反贼彭宠,澈影功不可没啊!”

    虽说彭宠是被子密三人做杀,但子密他们只是刀子而已,在幕后操控这把刀子的人,却是溪澈影。

    说起来,杀彭宠,溪澈影才是首功。

    溪澈影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谬赞了!妾也没做什么。”

    能成功操控子密等人弑主,这还叫没做什么?

    刘秀微微一笑,说道:“澈影不必自谦,澈影的功劳,我虽不便当众表彰,但我心中自知。”

    首先,溪澈影是女子,在前宫,还没有女子为官这一说,其次,溪澈影用的手腕,也的确很见不得光,用阴险毒辣来形容并不为过,这种事也不宜向外传扬。

    听闻刘秀这番话,溪澈影露出满足的笑容,说道:“陛下能记得妾,妾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话,她向旁招了招手,站于后面的小宫女跨前两步。

    溪澈影含笑说道:“陛下,这次妾能说服子密,灵儿功不可没!”

    她看向小宫女,说道:“还不去拜见陛下?”

    “灵儿叩见陛下!”

    说着话,小宫女毕恭毕敬地屈膝跪地,向刘秀叩首。

    “请起。”

    随着他的话音,小宫女慢慢站起身形。

    直到此时,刘秀才正眼看她。

    刘秀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便有种熟悉感,但也没有多想,现在仔细打量,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小姑娘和丽华有几分相像。

    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没有及笄。

    既然和阴丽华相像,那模样肯定是差不了。

    柳叶弯眉杏核眼,琼鼻小巧高挺,还透着几分可爱,菱唇殷红,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喜庆。

    讨喜的是,她的脸颊上还有两颗小酒窝。

    溪澈影说道:“陛下,灵儿是妾的徒儿,也是妾的好帮手,这次能成事,多亏有灵儿相助。”

    或许是出自爱屋及乌的心理,刘秀对灵儿也生出几分好感。

    他面带笑意,柔声问道:“灵儿,你姓什么?”

    “婢子姓古。”

    灵儿看向刘秀,眼神中既透出怯意,又带着几分好奇。

    “古灵儿。”

    刘秀含笑点点头,觉得她的名字挺好听的,也和她现在的神态很相符,古灵精怪的。

    向刘秀介绍完自己的爱徒,溪澈影话锋一转,说道:“陛下,妾以为,不义侯,断不可留。”

    “哦?”

    刘秀不解地看向溪澈影。

    溪澈影说道:“陛下,子密乃十足之小人,阴险狡诈,贪得无厌,今日他能背叛彭宠,明日,他亦能背叛陛下,还请陛下决断!”

    刘秀先是点点头,认同溪澈影的这番话,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说道:“子密立下不世之功,我又刚刚给他封了侯,现在杀他,有些说不过去。”

    溪澈影一笑,说道:“陛下,此事就交给妾去办吧,妾可让子密在家中暴毙。”

    刘秀眼眸一闪,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子密到了洛阳,摇身一变,由一个家奴,变成了侯。

    虽说封号不怎么好听,不义侯,但再不好听,那也是个侯,侯爵该享受的待遇,他都能享受到。

    当然了,他这个侯是没有封地的,只能住在洛阳,不过侯爵的俸禄,他也一点不少拿,而且他本来就从彭宠那里偷得了许多的金银珠宝,就算他使劲的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这日,溪澈影来到不义侯府。

    看着侯府大门上的牌匾,溪澈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于子密这个人,不义二字,可谓是恰如其分。

    她自称溪姑娘,让侯府的下人进去禀报。

    没过多久,子密快步走了出来,见到门外的来人真是溪澈影,他连忙拱手,说道:“溪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子密态度热情的把溪澈影请入侯府内。

    对于子密而言,溪澈影无疑是他的恩人,他能有今日的地位,也全靠溪澈影的点拨。

    即便他现在已贵为侯爵,依旧把溪澈影敬为上宾。

    当然,他之所以这般恭敬,也是因为他打听出来溪澈影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师妹是许汐泠许美人,乃天子的嫔妃之一,而她自己,也与陛下关系匪浅,进出皇宫,如同在自家一般,像溪澈影这种陛下面前的红人,他非但不能得罪,还得百般讨好才行。

    进入正厅,子密特意把溪澈影让到主位上,溪澈影含笑摆了摆手,坐在一旁。

    子密点头哈腰地坐下来,满脸堆笑地说道:“没想到,溪姑娘这么快就回洛阳了。”

    “答应了不义侯的事,澈影又怎能不上心呢?”

    溪澈影乐呵呵地说道。

    子密连忙令人上茶,他两眼放光地问道:“姑娘已经帮香玉和灵儿赎身了?”

    溪澈影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子密兴奋得差点蹦起来,问道:“她二人现在哪里?”

    “正在来洛阳的路上。”

    溪澈影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水。

    子密神情激动地站起身形,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说道:“哎呀,我应该派人去接她二人才是!”

    溪澈影微微一笑,说道:“香玉和灵儿,早晚都是不义侯的人,不义侯现在又急什么呢?”

    子密连连点头,恍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坐回到原位,说道:“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啊!”

    溪澈影笑了,说道:“不义侯有何事,直说便是,澈影能帮得上忙的,定然鼎力相助。”

    子密大喜,说道:“姑娘,陛下封我不义侯,这……这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这几日,我都不敢出侯府,就怕被人耻笑。

    姑娘,你……你能不能在陛下面前帮我说说话,让……请陛下给我改个封号。”

    溪澈影眨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原来不义侯还在乎区区一个封号。”

    子密一脸苦相地说道:“实不相瞒,溪姑娘,我……我现在都快成为整个洛阳城的笑柄了!”

    溪澈影沉吟片刻,说道:“此事说多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看不义侯你舍不舍得了。”

    子密先是一愣,紧接着连忙追问道:“姑娘这话是何意?

    要我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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