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异在长安打了一场大胜仗,挫败了公孙述欲夺取三辅的企图,让公孙述派出的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而且还斩首了敌军主将李猛,不过冯异却高兴不起来。

    即便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在冯异看来,被烧死的那数万敌军也实在太惨了。

    当时看着火海当中的数万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冯异也想象普通兵卒一样,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但不行,他是全军主将,哪怕是硬着头皮,咬碎了牙,他也得站在战场上,注视战场上的大局,关注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长安这边的战报很快也传到了洛阳,看到冯异发来的战报,刘秀喜形于色,这一场大胜,至少让公孙述在两三年内,都不敢再轻易进犯三辅一步。

    刘秀站起身形,兴奋地在大殿里来回走动,过了一会,他把张昆叫了进来,问道:“今日张氏可有来皇宫?”

    自从冯异被‘下了大狱’,冯异的夫人张氏,三天两头的来到皇宫,求见刘秀,但刘秀一直都未见她。

    主要是见面之后,刘秀也不知该怎么说。

    倘若稍微向张氏透漏点风声,又怕她走漏消息,让己方的苦心谋划付之东流。

    张昆躬了躬身形,说道:“陛下,今日张氏未来皇宫!”

    刘秀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啊?”

    张昆惊讶地看着刘秀。

    刘秀正色说道:“骗了冯夫人这么久,让冯夫人着急上火了这么久,我理应去向冯夫人陪个不是。”

    张昆急声说道:“陛下乃天子!”

    天子又哪里需要对人道歉?

    刘秀摆了摆手,说道:“我便装出宫就好,你去准备两辆普通的马车,还有,多备些礼物。”

    说着话,他迈步向外走去。

    离开清凉殿,刘秀去了西宫。

    阴丽华生完刘阳已有些日子了,身体业已调理的差不多了。

    刘秀来到西宫,见到阴丽华后,笑问道:“丽华,今日想不想出宫去逛逛?”

    作为刘秀的枕边人,阴丽华自然能感受到刘秀喜悦的情绪,在说话时,他的眼角眉毛都是上扬的。

    阴丽华好奇地笑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喜事?”

    刘秀一笑,说道:“公孙在长安打了大胜仗,全歼公孙述十万大军,这一仗,可是让公孙述伤了元气!”

    阴丽华闻言,眼睛也顿是一亮,喜悦地问道:“陛下和冯将军的计谋有效了?”

    刘秀大点其头,而后又纠正道:“主意都是公孙想的,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配合公孙,陪他一同演了场戏罢了。”

    说完话,他哈哈大笑起来。

    阴丽华禁不住感叹道:“冯将军当真是栋梁之才!”

    刘秀连连点头,何止是栋梁之才,更是领兵打仗之帅才,用兵之天才!每个人的天赋或许不同,但没有谁天生下来就会打仗,就会带兵,冯异现在之所以如此厉害,也是在长年的日积月累中磨练出来的。

    刘秀笑了一会,方止住笑声,说道:“这次公孙在长安取得大胜,却是让冯夫人受了委屈,现公孙人不在洛阳,我更需对公孙的家人多加照顾。”

    阴丽华点点头,说道:“陛下这次出宫,就是要去冯府吧!”

    刘秀嗯了一声,说道:“冯夫人三番五次的来到皇宫,要求见我,我都未见,现在战事结束,我也终于不用再隐瞒消息,可以去见她了!”

    阴丽华含笑说道:“臣妾陪陛下一同前去!”

    “如此甚好!”

    刘秀乐呵呵地说道。

    冯夫人终究是女眷,他前去登门拜访,有些不太合适,有阴丽华陪同就不一样了,也可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

    刘秀和阴丽华在内室换上便装,出来后,正打算往外走,洛幽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福身施礼,说道:“这次陛下、贵人出宫,能否让婢子陪同?”

    见到洛幽竟然厚着脸皮,主动要求陪贵人出宫,雪莹和红笺都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洛幽才来西宫多久,陪同贵人出宫的事,无论怎么轮也轮不到她的头上,甚至连李秀娥都得往后排。

    刘秀也觉得洛幽主动过来,要求阴丽华带她出宫,有些太过冒失和无礼,但毕竟不是他的人,而是西宫的人,他也懒得去管。

    阴丽华本打算只带雪莹和红笺的,现在洛幽提出要随她一同出宫,她愣了一下,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雪莹、红笺,你二人留下,洛幽陪我出宫就好!”

    “贵人!”

    雪莹、红笺心有不甘,委屈巴巴地看着阴丽华。

    阴丽华一笑,柔声说道:“你二人出宫的机会很多,洛幽入宫这么久了,还从来没出去过,这次就让她出去散散心吧!”

    雪莹和红笺不敢埋怨阴丽华,只能把心中的火气发在洛幽身上。

    她二人先是向阴丽华福了福身,而后双双看向洛幽,沉声警告道:“贵人带你出宫,可不是让你出去游玩的,倘若照顾不好贵人,回来我们绝不饶你!”

    洛幽摆出一副受气包,小可怜的模样,缩着肩膀,垂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刘秀上下看了看洛幽,即便只是个小宫女,对于宫外而言,她的穿着也太过华丽。

    他向雪莹和红笺交代道:“带她去换身合适的衣服。”

    “是!陛下!”

    雪莹和红笺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把洛幽领了下去。

    洛幽也知道,自己主动要求阴丽华带她出宫,太过冒失,太过无礼,有恃宠而骄之嫌,但没办法,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她必须得争取。

    自从入宫的那天起,她就和外界断绝了联系,身在皇宫内,又是在最得宠的阴丽华身边,她能掌握到大量重要的情报,比如这次的事,冯异被刘秀打入廷尉府,洛幽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刘秀和冯异共同演的戏,可是她的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

    刚刚刘秀对阴丽华说,冯异在长安打了胜仗,全歼公孙述十万大军,西宫的人,无论内侍还是宫女,无不是喜出望外,唯独洛幽,是呆若木鸡,整个人都傻了。

    十万人啊!那可是十万之众的将士!如果她的消息能提前传出去,完全可以救下这十万人。

    就因为她现在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无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导致十万将军灰飞烟灭,她心里能不急吗?

    在这种急切的心态下,洛幽的表现也有些失常,一反平日里的低调作风,主动提出陪同阴丽华出宫。

    对她而言,这是她唯一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机会。

    这次出宫,刘秀没有带太多的人,除了阴丽华和洛幽,便是张昆,以及龙渊、龙准、龙孛,和虚英、虚庭、虚飞。

    他们都是便装出行。

    刘秀和阴丽华同乘一车,龙渊和龙准充当车夫,负责赶车,龙孛骑马,在旁陪同。

    张昆和洛幽同乘一车,虚英、虚庭负责赶车,虚飞骑马,在旁陪同。

    他们一行九人,从皇宫的侧门悄悄出了宫,驱车去往冯府。

    现在,西京长安的繁华全部转移到了东京洛阳。

    洛阳的街头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另有不少的小商贩,在路边摆摊,放眼看去,完全是一副繁华盛世的景象。

    就穿着而言,人们也都是光鲜亮丽。

    在当时,普通百姓普遍有两套行头,一套是家居、干活时穿的,可以破旧一些,另一套是出门时穿的,讲究门面、漂亮、气派。

    如果有人穿着干活的脏衣服从外面回来,看到家门口正好有客人拜访,主人会装作不认识,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先直接进家门,等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后,再出来接客人进门。

    汉代人以干净、清洁为美德,不管多穷,家里一定会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也不会扔乱七八糟的杂物。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洛阳热闹的街景,阴丽华感叹道:“才一段时间未出宫,洛阳看起来更繁华了!”

    刘秀挪到阴丽华的身边,和她一同看向车窗外,含笑说道:“仅仅四年的时间,洛阳的变化便如此之大,再过个几年,洛阳将会比现在更繁华,更热闹!”

    他是在建武元年,也就是公元二十五年,定都的洛阳,现在是建武四年,公元二十八年,距离刘秀定都洛阳,还未满四年。

    阴丽华也替刘秀在洛阳创造的成就感到高兴,突然她又想到长安,喃喃说道:“不知长安现在是什么样子。”

    稍顿,她忧心忡忡地说道:“冯将军在长安城内烧死数万敌军,那长安城岂不……”岂不是化成一片火海了?

    刘秀摆了摆手,含笑说道:“公孙做事,一向稳重,又爱民如子,他怎会把战祸引到长安百姓的头上?

    敌军是被公孙引到内外城墙之间的甬道后才放的火,火势没有波及城内一丝一毫。”

    阴丽华听后,又惊又喜,对于冯异的做事,越发的敬佩不已。

    她说道:“陛下这次得好好奖赏冯将军才是!”

    刘秀乐呵呵地把阴丽华揽入怀中,说道:“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他二人正说着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窗外传来龙孛的话音:“公子,洛幽要入厕!”

    刘秀撩起窗帘,向外面看了看,而后放下帘子,说道:“找条人少的巷子,停下等她。”

    “是!”

    后面的那辆马车,车厢里,张昆正在数落洛幽的不是,“出宫之前不解决好,现在又突然要入厕,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不懂事,贵人宠你,才肯带你出宫,我看啊,你也没有下次了!”

    张昆唠唠叨叨的碎碎念,他可不会因为洛幽美貌,而对她另眼相看,对于阉人而言,是美女还是丑女,都一个样。

    洛幽脸色通红地赔着不是,等到车子停下来,龙孛催马过来,对车内的洛幽说道:“洛姑娘,前方不远有茅房,你快去吧,别让公子久等!”

    “婢子多谢龙孛将军!”

    洛幽答应一声,急忙从马车里出来。

    龙孛骑着马,指向前方的一条胡同。

    洛幽向龙孛又道了一声谢,快步向前方的胡同走去。

    听着洛幽急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刘秀似笑非笑地说道:“丽华似乎很喜欢洛幽这个姑娘。”

    阴丽华听得出来,刘秀对洛幽的多事有些不满。

    她含笑说道:“陛下忘了吗,洛幽曾救过臣妾的命。”

    提到这件事,刘秀也无话可说。

    且说洛幽,进入小胡同里,向里面急行,走出一段距离,她停下脚步,回头向外面张望,见胡同口外没人,她从袖口内掏出一盒胭脂,用指尖沾了沾,在墙壁上画出个梅花的形状,而后,她顿下身形,将梅花正下方的墙根底下,快速地挖出个小坑,可是还没等她把小坑挖完,忽听有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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