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有号称五万实则三万,正在佯攻广陵的侧翼。
    西侧后方有陆逊亲自率领,号称五万实则两万的策应援军。
    孙权亲领十万大军在上岸之后,就心急火燎,急不可耐地向着合肥而去。
    说实在的,就算是当年蜀国拿下凉州,孙权也没有这般着急过。
    不但不着急,而且还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毕竟自古得天下者,皆是先平关中再定凉州,有谁是先定凉州再进关中的?
    更别说凉州这种地方,不但地广人稀,而且还有胡人作乱百余年。
    唯一的好处,就是产良马。
    但想要良马,你能绕得过胡人?
    到时候索要良马越多,胡人怕不是就反得越快?
    蜀国贪图这种地盘,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还很难说。
    别说是孙权和陆逊,就是曹叡和司马懿,都未曾想过,蜀国非但能在短短数年,就尽收凉州胡人之心。
    更是把凉州治理成出产毛料的地方。
    所谓衣食住行,民生根基。
    特别是衣食,人人所必需。
    凉州成了毛料产地,以后别说是乱,就是再出几个像姑臧那样天下闻名的富邑都不奇怪。
    (注:两汉交替时期的姑臧,即后世的武威,因为避过了战乱,又处于丝绸之路的节点,是中国有史料明文记载的第一个不夜城)
    再经过关中这一战,孙权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蜀国在治理胡夷这方面,是真的有一套。
    南中种了甘蔗,凉州生产毛料,虽然不知道并州以后会成什么样。
    但想到冯永能快速通过并州南下河东,据说甚至还顺手策反了一批并州胡人。
    要是没有许诺足够的好处,向来没有信义的胡人,会这么听话?
    不过想起吴国这几年同样是平定了丹阳的山越,同时武陵五溪蛮亦日见衰弱,孙权心里这才稍稍平衡了一些。
    在孙权看来,冯永确实不错,但诸葛恪三年平丹阳山越,收得十万余众,亦不算太差。
    特别是诸葛恪领威北将军之职,正式驻守江北皖口以后,又攻破了魏国边境郡县舒县,掠其民而还。
    同时还不断向北方派出斥候和细作,最远的到达寿春。
    把江北淮南这一带的道路关口,查探了个八九不离十。
    诸葛恪在独自领兵之前,朝堂上大多数都认为他断言三年能平丹阳山越实是过于自大。
    所以这些年他所取得的战绩,着实是惊艳了吴国上下。
    而不顾诸葛瑾的大力反对,直接破格提拔诸葛恪的孙权,更是觉得脸上有光。
    更别说诸葛恪还是由太子孙登亲自举荐。
    这说明了什么?
    吴国无论君臣,都算是后继有人。
    孙权骑马驻足巢湖岸边,看着大军源源不断上岸,胸中自有一股豪气。
    据诸葛恪提前所了解到的情况,青徐二州的魏军,前段时间曾有调动的迹象,极有可能是向西增援关中。
    而且自己作势北上以来的这些日子,江淮一带的魏军,一直没有新的援军到来。
    这说明,魏国确实已经被蜀国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十五万对六七万,两倍于敌尚还有余,优势在大吴这边!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孙权的思路,他转头看去,原本主动请缨领军在前的诸葛恪正领着数名亲卫,向这边跑来。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得到允许之后,诸葛恪翻身下马,小跑过来:
    “陛下,据探子来报,合肥那边,似乎来了一支援军,同时寿春的魏贼大军似乎有动静。”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魏贼的主将满宠,孙权也算是交过手的,觉得此人亦算是一员难得的将领。
    如今即便是兵力少于自己,对方亦能保持足够的定力,等自己真正上岸,他才会跟着动。
    “魏贼支援合肥的前军有多少人,查探清楚了吗?”
    “贼军声势浩大,斥候远观烟尘,少说有上万之数。”
    魏军斥候在面对汉军斥候时,因为装备的代差,所以处于劣势。
    但面对吴军斥候,那可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毕竟吴国不产良马,精通骑术的军中士卒就更少。
    这也是为什么吴军屡攻合肥不利的原因之一。
    道理也是和魏军在面对汉军时一样的。
    两军相遇,斥候被对手压制得越厉害,主帅对战场情况掌握就越少。
    不能及时掌握对方各路人马的调动情况,在很多时候就只能是被动应对。
    “唔,看来魏人的反应倒是挺快。”
    孙权沉吟,脸上有些犹豫起来。
    离开巢湖,吴军面对魏军时,就再没有任何优势。
    偏偏合肥一带,虽然有不少的小湖泊,但地势平坦开阔。
    魏贼完全可以发挥出精骑的巨大优势,随意在周围往来纵横。
    别看孙权有十万人之多,但真正能用攻城的,一半可能都达不到。
    因为剩下的人,除了要护着后路粮道,同时还要防备随时从各个方向冒出来,来去如风的魏国精骑。
    不得不说,满宠把合肥新城建到远离巢湖的险要之地,让孙权攻下合肥难度至少翻了一倍。
    如今听到魏军已经有了反应,孙权立刻想到的就是:
    暂时放缓行军速度,一边徐徐前行,一边沿途布置兵力,防备魏军精骑。
    大概是这些年来,平山越,破舒城,一切都太过于顺利,所以诸葛恪此时远比孙权要大胆。
    他没有注意到孙权的犹豫之色,反而是有些兴奋地说道:
    “陛下,依臣之见,寿春得知陛下亲领大军前往合肥,贼人必是倾巢前来救援。”
    “臣愿亲领一支精兵,悄然向北,彼时寿春兵力空虚,必能一鼓而下!”
    “到时贼人后路被断,前有大军,如笼中之鼠,何愁不灭?”
    诸葛恪这两年来,多派探子查探北方,可不是仅仅是为了一个合肥。
    要不然区区一个魏军调动的军情,何以需要他亲自前来汇报?
    孙权却是被这个大胆的提议吓了一大跳。
    直接打寿春?
    他领大军北方,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合肥。
    直接打寿春,从来就不在孙权的考虑范围。
    只见他下意识地就是摇头:
    “不可!此举太过冒险,吴人善于操船,而魏人精于骑马,远离巢湖,孤军北上,此不异投食虎口。”
    诸葛恪看到孙权一口否决,不由地大急,正欲陈说理由。
    孙权却是举鞭,止住诸葛恪的话头:
    “吾知汝素有干略,但此事时机未至,且以后再议。”
    只要攻下合肥,后面无论是西向六安,还是北攻寿春,亦或者东攻广陵,无不可也,何须此时就冒险?
    吴国孙大帝对合肥的还是很专一的。
    当然,这个否决并不影响孙权对诸葛恪的看好。
    毕竟年轻人嘛,激进一些并无不妥。
    以后只要好好培养,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会稳重下来的。
    只见他又放缓了语速:
    “元逊,吾知汝立功心切,但伐贼非旦夕之功,以后只要时机一至,自会有你立功的一天。”
    看到陛下都这么说了,诸葛恪就是再不愿意,也只得怏怏而去。
    看着诸葛恪的背影,孙权知道他还是不甘心,于是不由地略有皱眉:
    诸葛元逊虽有干略,但性情是否有些过于强梁刚愎了?
    不过眼下的形势也不容许孙权多想,反倒是诸葛恪的建议给了孙权一个提示:
    “眼下我众敌寡,若是大军急攻合肥,贼人只怕是赶来救援都来不及,何惧彼袭扰吾之后路?”
    想到这里,他立刻放弃了沿途防备的念头,下令全军加速前进。
    同样往合肥赶的满宠,得知这个消息后,虽是心急如焚,但却是止住了脚步,同时召来军中诸将:
    “贼虽有十万之众,但合肥新城乃吾亲自督建,又设在险要之地,城固兵精,贼必不能旦夕而下。”
    “今敌众我寡,若是举军向前,正面迎敌,便是以寡击众,未必有胜算,故得另寻他计。”
    王凌素来与满宠不和,再加上广陵有警,所以早已与满宠分开,领兵前去支援。
    满宠手里四万人,先是分了三千给田豫提前去合肥,又分五千留守寿春。
    故从寿春出发,最多不过三万二千人。
    这些年来,气候反复无常,干旱水涝蝗灾,交替出现,从未断过。
    就是冬日,也经常是暖和一两年,冰冻三四年。
    今年虽才准备入冬,但寒意已经有些逼人,看来又是个冷冬。
    行军途中,就算再怎么注意,也会有人染上风寒。若是风寒不消,则易成疫病。
    所以有中风寒者,皆要隔离,就是有辅兵民夫,军中也要分出一些士卒照顾看管。
    料敌从宽,算己从严。
    满宠现在只能按三万人计算兵力,不能再多了。
    这一点,不但满宠知道,诸将亦是知晓自家有多少兵力,听到主帅这么一说,皆是点头。
    “那不知将军可有定计?”
    “既不可正面迎战,吾亦相信田将军能守住合肥,故吾等此番,便不再前去合肥,而是兵分两路。”
    “一路由吾亲自领着精骑,赶往逍遥津,袭扰贼人粮道。”
    说到这里,满宠看了一眼诸人,洪声道:
    “还有一路,则是匿于合肥周围,一为随时接应城中,二是寻找战机,伺机攻袭。”
    “吾观孙贼,在巢口停留二月有余,如今上岸后又突然向合肥急行,故这攻城模具,要么是从巢湖运来,要么是在城下临时制作。”
    “城下临时制作攻城器械暂且不说,但若他真是从巢湖运来……”
    满宠目露精光,看向众人,“吾需一勇将,率军中壮士,冲入敌阵,焚其攻城器械,以拖延贼人攻城时间。”
    诸将面面相觑,终有人慨然站出来大声道:
    “将军发须皆白,年过古稀,犹亲自领军上阵,吾等又岂敢在阵前退缩?”
    满宠大喜:“善!”
    当下立刻与诸将兵分两路,满宠自己亲领一万精骑,大张旗鼓地朝逍遥津而去。
    而剩下两万,则是悄然继续向着合肥方向而行。
    已经离合肥不远的孙权得知满宠领着大军,并没有往合肥而来,反是向巢湖而去,大惊失色:
    “满贼安敢如此大胆?难道他当真敢不救合肥?”
    孙权满眼的不可置信。
    合肥贼人本就兵少,满宠若真不过来,难道当真不怕城池失陷?
    他这一着急之下,直接就是下意识脱口而言:
    “不成!吾必须领军回头,以防万一。”
    想起这一路急行而来,孙权不由地有些后悔,若是选择徐徐而行,一路沿途防备,那该多好?
    “陛下,大军这一路皆是急行,现在又忽而回头,军中将士必有疑虑,到时万一军心动摇,则大事休矣!”
    孙权四弟孙匡之子孙泰,此次跟从北上,负责押送攻城器械,此时得知孙权有回头之意,连忙劝阻道:
    “陛下若是担心后路安危,只要多派些人手回防即可,何须亲自领军回头?”
    “贼人本就兵少,如今满宠不救合肥,吾等正好趁机攻城,到时候正好看看,究竟是满宠先断我们的后路,还是我们先攻下合肥。”
    孙权闻言,又不由地有些犹豫起来。
    他想了好一会,这才说道:
    “话虽如此,但魏贼精骑,委实吾军大敌,不可不防。不如这样,汝护送攻城器械继续前行,与诸葛元逊汇合,共同攻城。”
    “吾驻留此处,若是后方有难,则回头救之,后方无忧,则去与汝等合兵。”
    决机两阵之间,容不得犹豫,更别说是拖延。
    孙权善于政治而不善于军略,此时的他,把政治上和稀泥的手段用到两阵之间,看似首尾皆顾,实则两头皆难顾。
    孙泰本想再劝,但看到孙权心意已决,再加上合肥在望,他就想着把器械早点送到城下,于是也就作罢。
    但也正是这短短的一段路,让护送攻城器械的孙泰与孙权有了脱节。
    合肥新城,所在周围有山势突兀而起。
    孙泰在领军进入这片山麓时,看着山峦叠嶂,不禁感叹道:
    “魏贼选定此地筑新城,果真是眼光独到!”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山谷中突然战鼓隆隆作响,山上竖起旗帜,同时喊杀声起,无数魏军从山林中冲出。
    孙泰被惊得险些跌下马去:“贼人何时在此处设了埋伏?”
    诸葛恪不是已经到了合肥城下了吗?
    这支魏贼伏兵又是从何而来?
    若非早有准备,亦或者是少有的精兵,才可能在行军遇袭击能迅速组阵阻挡敌人。
    更别说孙泰此次所领,大多是运送攻具的辅兵。
    如今被魏军这么一袭击,顿时大乱了起来。
    “不要慌!来人,传令,各部向吾靠拢!”
    许音刚落,但见无数的箭弩已经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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