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雨扶着沈冷往前走了几步,叶开泰派来的那个叫厉断的壮硕男人过来伸手想把沈冷背起来,林落雨看了他一眼,让开了位置,因为她看得出来厉断眼神里的歉疚和钦佩,之前沈冷让杜威名和古乐先走的时候,厉断毫不犹豫带人冲了下去头也不回,他看不惯沈冷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想着给他死了也就死了,是他自己愿意留下来的又不是别人逼着,自己回去之后大不了被道府大人骂一顿而已。

    他甚至想着的是,沈冷只不过做做样子而已,只怕他们下山之后用不了多久沈冷就会追上来。

    可是杜威名和古乐决定杀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沈冷居然如此悍勇为手下人甘愿赴死,他真的很内疚,军人认可军人,是在战场上。

    杜威名过来一把将他推开,把沈冷背起来:“将军,咱们走。”

    沈冷笑起来,感觉有些幸福。

    厉断讪讪的站在那,犹豫了一下伸手想把沈冷的黑线刀摘下来他背着,旁边的王阔海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然后把黑线刀背在自己身上。

    厉断就更尴尬起来。

    他手下人站在他身边,每个人都觉得很别扭,在牙城船港和沈冷闹了不愉快,几个人私底下就商量过给沈冷一个教训,可是这次似乎过分了些。

    “对不起!”

    厉断忽然仰起头大声喊了一句。

    趴在杜威名后背上的沈冷朝后伸出一根中指。

    厉断一怔,心里更加不舒服。

    才低下头就听见沈冷的声音在前边飘过来:“换着背,后面的求立人很快就能追上来。”

    听到这句话厉断咧开嘴笑,像个孩子。

    他带着人追上沈冷他们和王阔海并肩而行,两个壮汉走在一起就好像两座山在往前平移......厉断沉默了一会儿后用肩膀撞了撞王阔海:“兄弟,你很了不起。”

    王阔海不服气的撞回去:“你也不赖。”

    队伍往山下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天差不多就已经亮了,后面的求立人损失了主将他们当然不会甘心,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杀旗营剩下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求立皇帝本就是那般暴虐的性子,一怒之下就能把他们全都砍了脑袋,唯有把进来的宁人全都杀了带着人头回去,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天亮之后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居然遇到了断崖,幸好与对面的断崖距离并不是很远,沈冷让人将崖边的一棵大树砍倒,树倒在两崖之间,这可能是最简陋也最危险的独木桥,杜威名站在树边上把沈冷往上推了推:“将军抱紧,我们过去。”

    厉断拉住杜威名的胳膊:“你累了,腿不稳,不如换我来。”

    杜威名挣脱开,厉断又一把拉住:“你是在和我赌气,还是在和将军的生死赌气?”

    杜威名楞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把沈冷放下来:“王阔海,你来。”

    王阔海应了一声刚要上来,沈冷摆了摆手:“让厉断来吧。”

    王阔海本想不答应,可看到林落雨对他微微摇头于是忍了下来,厉断半蹲着把沈冷背起来迈步上了独木桥,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次是我错了,我一开始只觉得你这般年纪哪有什么真本事,可惜我活了几十岁,做事一点儿都不大气,以前跟着道府大人的时候他便经常说我心胸不开阔,我不以为然,觉得那不是我不开阔,而是我没必要给我看不起的人面子,一分都不想给......”

    沈冷:“这算道歉?”

    厉断点了点头:“是道歉。”

    沈冷:“态度稍显不端正啊。”

    厉断忍不住笑起来,脚下一滑,连忙扶住树枝:“这要是掉下去,多冤枉。”

    沈冷撇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我想让王阔海背我。”

    “你放心,就算是掉下去,也是我在你身下垫着,自今日起,我厉断对你服了,这一趟差事你只管调遣,我若是再犯浑说一个不字,你就以违抗军令之罪杀了我。”

    沈冷:“是个好办法啊......”

    众人依次过了独木桥,到了对面之后一群人奋力拉拽着把那棵树挪动,另一端悬空之后大树坠了下去,众人站在崖边看着那树砸在峡谷下边,摔的落叶纷飞。

    没多久求立人追上来,看到了对面宁人的后背,他们急的在崖边转圈,看到了那被砍断的树桩之后也反应过来开始砍树,可是却被沈冷他们将距离趁机拉开。

    就这样又走了半天,求立人应该已经被甩开在至少三四里之外,他们人数少是不敢贸然冲过来的,没有几百人不敢强追,队伍凑齐了千把人耗费的时间就又太久。

    半天之后出了林子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山下是一大片平原,远远的能看到农夫在田里劳作,田间小路虽然比不得大宁的官道,可比上山下山要舒服的多了,杜威名他们用砍断的树枝做了一些担架将重伤的人抬着走,过了野鹿山,百人的队伍还剩下不到八十人。

    可是没想到已经到了窕国后面的求立人还不放弃,从山上下来之后顺着道路往前跑,一个个仿佛已经忘了生死,或许他们知道自己反正是死,不如追上那群宁人都杀了,回去之后或许死的还有尊严一些。

    然而他们的运气不好,才追了没多久迎面而来一支身穿土黄色战服的窕国军队,人数不少,有大概七八百骑兵,后面还有至少数千步兵,看到求立人之后窕国的队伍冲上去,兵力如此优势且有骑兵的情况下居然打的很焦灼,把下了山的千余精疲力尽的求立杀旗营士兵全部杀死,窕国军队损失的兵力居然也有数百人,一是战斗力确实不如求立人,二是看到杀旗营他们自然而然的怕。

    可对于他们来说却好像迎来一场大胜似的,看起来一个个都很兴奋。

    领兵的将军从马背上跳下来,没有理会沈冷他们而是直接找到林落雨,抱拳:“末将武烈,之前就接到了殿下派人送来的消息,一直都在附近寻找你们,总算是接到了。”

    林落雨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看向沈冷:“这位是大宁水师将军沈冷。”

    武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沈冷眉头微皱,心说传闻之中大宁战兵举世无敌,怎么被求立人打成了这样,还想着就听到林落雨继续说道:“沈将军这次只带百人前来,路遇三千求立杀旗营,领兵的是求立兵部尚书阮青鸾,已经被沈将军杀了,三千杀旗营被沈将军的部下斩杀超过五百。”

    听到这几句话武烈的脸都白了:“你们......你们杀了阮青鸾?!”

    百人啊,只有百人啊。

    百人与三千求立杀旗营的人交战,居然杀了五百余人,看起来他们损失了不过二十几个......之前对大宁的那点点轻视立刻就收了起来,武烈只觉得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宁人就他么的都不是人,而是一群天生的战神。

    到了镇子里寻来马车,又找来郎中为沈冷他们上药包扎,救治及时,除了一名士兵伤势较重看起来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其他人倒是还好。

    商量了一下之后重伤的士兵将由窕国军队护送到海港,一边救治一边安排船只送回大宁去。

    有了数千窕国军队的护送接下来的路程平安无事,走了三四天之后到了窕国大城仙来,窕国一共有十二州,州下为郡,郡下为县,仙来城是大河州的州府,城市规模颇为壮阔,比起宁国的大城当然要差了些,可是也极繁华。

    州府大人亲自迎接出城,一是因为沈冷毕竟是大宁的将军,对于窕国来说大宁便是天朝上国,虽然隔着一个求立,但窕国人对大宁的那种敬仰向往显而易见也根深蒂固,第二是因为林落雨的关系,扬泰票号的东主施东城是窕国皇子,他交代下来的事,下面人怎么敢怠慢。

    进了仙来城之后州府安排最好的医官为沈冷他们检查治疗,此地距离窕国东疆与南理国接壤处可乘船直达,再走两天就到,队伍也确实应该好好歇歇,沈冷就下令在仙来城休整两天,第三天出发。

    为了表达对大宁的尊敬,州府大人可谓是寸步不离,没让沈冷他们住在官驿,而是将自己的宅子腾出来让沈冷他们居住,州府的各路官员来拜访的络绎不绝,听闻沈冷他们居然杀了阮青鸾,一个个是又惊又喜,阮青鸾这个名字对于窕国人来说就是噩梦。

    沈冷自己带的伤药其实比窕国人的要好,都是沈先生亲手配的,带的也不少,不过之前刚下山的时候差不多也用完了,窕国这边的医官尽心尽力,沈冷他们倒也放心。

    到了晚上终于清静下来,沈冷拎着一把椅子从房间里出来坐在院子里赏月,仙来城的气候比求立要好些,晚上有几分凉爽不似那边无论昼夜都是闷热的,靠在椅子上想着此时此刻茶爷也应该躺在自己亲手做的藤椅上看月亮,两个人看的是同一个月亮,那应该就知道在想着彼此。

    沈冷对着月亮啵儿了一声,正好林落雨拎着一袋子东西过来,看到他那样子楞了一下:“求立人几刀把你春心给砍出来了?”

    沈冷:“矜持些......”

    林落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我是茶儿的林姐姐,也就是你的林姐姐,姐姐和弟弟说话要什么矜持。”

    沈冷:“认真讲,茶爷的姐姐和我的姐姐还是不一样的,你若是茶爷的姐姐,你就是我的大姨子,而你若是我姐姐,你就是茶爷的大姑子,怎么会一样?”

    林落雨想了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冷看向她:“你以前有弟弟吗?”

    林落雨摇头:“没有。”

    沈冷:“你真幸福。”

    “没有弟弟就真幸福?”

    “不。”

    沈冷看着她:“你现在有了。”

    林落雨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之间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微微发红。

    “不要脸!”

    她瞪了沈冷一眼,可却很开心。

    沈冷耸了耸肩膀:“你以后慢慢适应吧。”

    “适应有个弟弟?”

    “适应你弟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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