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裁官石元雄把值礼监裁官叫上高台,沉着脸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沈冷偷了你的值礼令旗?”
    值礼监裁官点头:“卑职现在知道了。”
    “怎么会被他偷了去?”
    “卑职也不知道......若知道,他就不会偷了去,怕是要抢的才行,值礼令旗是身份象征,卑职万不能轻易丢失。”
    石元雄哼了一声,他当然也不是要制裁这值礼监裁官,总是要问几句的,沈冷肩膀上绑着值礼令旗冲过承天门外大街,铜锣乱响不是关键,值礼令旗才是。
    承天门外大街上的禁军,巡城兵马司的人,廷尉府的人,都是因为那面值礼令旗才没有拦截沈冷的,况且那大黑马速度又快的离谱,这才出现了沈冷独闯过去的局面。
    想了想,那铜锣也不是没什么用处,怕是沈冷被身后那一群人跟的烦了,这才想出来如此办法,总之跟在他身后跑的人没一个幸免的,都被当场拿下。
    石元雄调查清楚了之后离开演武场直接去了未央宫,皇帝正在用膳,中午吃的很简单,大将军澹台袁术和老院长两个人陪着,石元雄到了后又加了一副碗筷。
    “现在下边的人就是不服气,觉得自己是被沈冷坑了。”
    石元雄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怕是要安抚一下,沈冷若是自己跑过去也还好,敲着锣冲过去后边的人会觉得是沈冷害了他们。”
    “有人闹了?”
    皇帝一边吃一边问了一句。
    “是。”
    “人多吗?”
    “多。”
    “有几个没闹的?”
    “倒是不多......许无年,白念,陆轻麟,谈灵狐,段眉,唐说,叶随这七个人没来找我说。”
    “让这七个人来,朕见见他们。”
    皇帝放下筷子:“难得还有几个明白人。”
    石元雄没懂,下意识的看向老院长。
    老院长见皇帝落了筷子,也放下:“这可能是沈冷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为了他们,也为了陛下......陛下本来想着,这些年轻人承天门大街纵马,总是要罚的,他们没有找到合理避开律法的方式,那自然要受罚,大将军,你可知道什么叫合理?”
    不等石元雄说话,老院长继续说道:“让百姓们不觉得那是违法了,便是合理,虽然这么说有些诡辩,可你想想看,若这些人纵马而过,场面看起来那么闹腾,百姓们会怎么想?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长街纵马,百姓们就不可以?悠悠之口啊,难堵。”
    石元雄忽然间反应过来:“因为沈冷在前边敲锣呼喊,沿街的百姓们都知道了,这是在进行诸军大比的考核,而且沈冷不住的呼喊让百姓们避让,百姓们接受起来就容易些,正因为如此,陛下才会把那些人放回演武场,而不是抓进廷尉府或是巡城兵马司的大牢里,沈冷这也是给了陛下一个把那些人放回去的理由。”
    皇帝点了点头:“可惜了,大部分人还没明白,你不去告诉他们,他们也永远不会明白过来。”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沈冷能做的不多,毕竟他也只是个参加大比的人,朕之前想着的是若他们有本事过去,朕就让人贴个告示,可即便贴了告示,百姓们也会不服气,沈冷身背值礼令旗在前边开路,这比让百姓们看一张告示要好些。”
    “所以朕才想见见那另外七个人,能想通此间道理的人,以后可堪大用。”
    石元雄连忙起身:“臣这就去把那七个人找来。”
    “你坐着吃饭,代放舟,你着人去。”
    皇帝道:“沈冷现在去哪儿了?”
    “也在演武场,臣来的时候,有不少参加诸军大比的人过去找他理论了,所以臣才着急赶来,担心那些人想不通会围攻沈冷。”
    石元雄看向皇帝:“是否也召沈冷进宫?”
    皇帝摇头:“他自己要做的事,什么后果都该他自己扛着,谁教他多事?若是他只挥舞着值礼令旗一路骑马飞奔过去,怕是沿途的禁军也不会轻易阻拦。”
    石元雄却想着,万一打起来可怎么办?
    皇帝忽然想到一件事:“去把韩唤枝叫来,沈冷这个家伙,他比朕想的还要多。”
    不多时,廷尉府都廷尉韩唤枝就被叫进了未央宫。
    “你可知道沈冷为什么要鸣锣骑马?”
    皇帝问。
    韩唤枝点头:“臣大概可以想出来,是为了被抓的人好解释,有了他这一闹,百姓们皆知那是诸军大比的考核,所以就不会有人质疑司法,陛下把他们都放回去也就顺理成章。”
    “还有吗?”
    皇帝又问。
    韩唤枝摇头:“臣暂时想不到了。”
    皇帝沉默片刻:“若演武场里出了什么事,你看准了时机再进场。”
    韩唤枝顿时心里一震,这是怎么了?
    演武场。
    至少二十几个人把沈冷围的水泄不通,彭斩鲨和宁侯两个人站在最前边,看起来一个是傻,一个是坏。
    彭斩鲨指着沈冷的鼻子怒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在西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磊落君子,现在才知道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败类,你在前边骑马狂奔却敲锣提醒禁军拦截我们,以至于所有人都被扣下,唯独你一个人冲了过去,你真不要脸。”
    正在吃午饭的沈冷坐在那根本就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抬。
    宁侯阴不阴阳不阳的说道:“大家比试都放在明面上,不如你的地方我们也承认,我昨天前天还对你的表现刮目相看,跟多少人说过确实自己不如你,可你今日的表现真是让人看不起。”
    旁边围观的人道:“就是,你这样坑了大家,却还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吃饭,你还要脸吗!”
    沈冷依然没有说话。
    宁侯道:“大家都是战兵兄弟,你不觉得应该跟我们道个歉?”
    彭斩鲨大声说道:“道歉?这样无耻小人的道歉,他跪下来说我也不接受。”
    另外一人道:“就是,这种人的道歉多半也是虚情假意,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要道歉?”
    东疆来的张桦林哼了一声:“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怕在竞争之中输了的,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你当我们输不起?我们只是看不起你做的事,往小了说,你这样的人心思如此之坏,便是做生意去也是坑蒙拐骗之徒,往大了说,早晚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会被你害死,你不配身穿大宁战兵的军服。”
    宁侯立刻跟了一句:“我们这些人在战场上,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同袍,若你站在我们身后,我倒是还怕你捅我一刀。”
    沈冷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放心,我若捅你,肯定不在你背后,也不会只捅一刀。”
    宁侯被沈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大家看到了吗?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愧疚之心,还想杀我!”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打他!”
    彭斩鲨立刻就往前迈了一步:“你信不信我们能把你活活打死!”
    沈冷微微摇头:“要不要我借给你一些胆量。”
    彭斩鲨一下子就炸了,伸手过来要抓沈冷的衣领,他一动,很多人也往前冲,像是要把饭桌都掀了似的,可是彭斩鲨那只手就要抓到沈冷的时候,忽然间就停了下来,或许是他想到这可是在演武场,若是他这样打过去,怕是难逃军律制裁。
    就在他停下来之后,后背上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他那只手便朝着沈冷的脸推了过去。
    推他的,是宁侯。
    沈冷侧头避开彭斩鲨的手,却根本就没有看着彭斩鲨,而是看着彭斩鲨身后的宁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彭斩鲨居然笑了一下,有些诡异,这笑,只有沈冷看到了。
    “打他!”
    又有人喊了一声,站在彭斩鲨身边的那个人一脚朝着沈冷的胸口踹了过去。
    本来他们都是理智的人,可人最容易被群体影响。
    若是单独面对沈冷的话,谁也不会这般冲动,可大家群情激愤,那怒火就好像成倍增加了一样,再加上言语上的刺激,理智便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人,若是素质差的话也不会被选中,就算是在战场上也能保持冷静,然而就因为他们都觉得沈冷坑了他们,再加上宁侯四处去说,因为他们都被廷尉府的人拿下,很可能全部丧失继续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
    这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
    二十几个人,一个人动了手,便有很多人跟着动手。
    宁侯躲在人群里把彭斩鲨往前推了一下后就开始往后挤,他才不会蠢到卷进这样的私斗之中,这可是禁军演武场,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制止,到时候这些打了架的人只怕真的就没有一个还能继续参加诸军大比了,到时候竞争对手一下子少了一多半,那是多让人觉得幸福的一件事。
    别人往前他往后,等到打热闹之后他就会跑出去见值礼监裁官,甚至去见大将军石元雄,就说这些人在围攻沈冷,或是说沈冷激怒了这些人,说什么都好,但最起码得让上边的人知道他是没有参与私斗的。
    眼看着就要挤到外边了,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抓住,使劲往外挣扎了几下,竟是没能挣扎出去,此时场间已经桌椅板凳齐飞,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肯定打的很激烈,如今却不得不回头看看是谁拉住了自己。
    一回头,就看到了沈冷那双让他感觉到害怕的眼睛。
    彭斩鲨从旁边冲过来,一脚踹向沈冷的胸口,沈冷往旁边一闪,却把宁侯拉了过来,如果宁侯不躲闪的话这一脚就能把他踹掉半条命。
    宁侯只好顺着沈冷的力量往前冲,趁势一把推开沈冷。
    沈冷被他推的踉跄后退,可却不恼火,这让宁侯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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