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北道是大宁最大的一个道治,北方三道,军屏道和真荣道加起来也就勉强是辽北道的一半,被誉为大宁粮仓的高航道已经不小了,可还得加上河东道也就勉强与辽北道差不多大。
    辽北道与军屏道之间便是大宁北疆武库所在,而与黑武接触最激烈的战场,就在辽北道西北一线和军屏道北线,每年的战事都会有大量边军阵亡,黑武人那边自然也不会好过。
    白山关位于辽北道东北侧,白山关的特殊在于,往西北是黑武国境,往东北则是渤海国国境,不过辽北道内几无战事,正是因为连绵不尽的白山和黑山将黑武阻隔,黑山自辽北道护从郡起向东延伸两千里,在这与白山之间有一道峡谷,是黑武有可能侵入辽北道的最合适的通道,可在白山黑山之间的双山关有大宁重兵守护,双山关城关高大,城防坚固,至少两万守军镇守,况且双山关外就是黑龙河,犹如天谴。
    其次便是息烽口,息烽口是白山的一个缺口,并不是很大,而且地势险要,息烽口北侧的斜坡很陡峭,大规模兵力施展不开,爬上来本就艰难,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黑武人也没什么机会。
    相对来说,反而是兵力也有万余人的白山关更容易攻破,只是相对来说。
    可自从孟长安拿下了渤海国那边的关城,现在白山关相当于有两层城关,想从渤海国那边攻进来也难。
    白山与黑山就好像大宁的两道天然屏障,护佑着整个辽北道。
    息烽口外侧的巨大斜坡下就是雪原,雪原绵延数百里,而月镜湖就在这雪原之上。
    格底城正对着息烽口,而苏拉城则与白山关遥遥相望。
    白山关的整个造型,犹如半个口字,一侧防御黑武人一侧防御渤海人。
    出白山关北口顺着白山小路下去,走上不到百里就是苏拉城的控制范围,只是这近百里的山路崎岖难行,黑武人的大军不可能在山中穿过,要想进攻白山关唯一合适的道路也是峡谷。
    这地方只是过于苦寒,比起军屏道那边曾经的日日有战事来说相对安全些。
    方白镜带着手下廷尉府三十几个廷尉顺着山中小路探索向前,不仅仅要小心的是黑武人的斥候,还要小心山中经常出没的熊瞎子。
    白山上的熊瞎子传闻最大个的有一人半高,一巴掌能把老树拍出来个缺口,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猎户也不敢与熊瞎子正面交锋。
    “停下来休息会儿。”
    方白镜举起手下令:“郭叠,你带三个人去前边探探路戒备,万元,你带三个人四周巡防。”
    两个得力手下抱拳,分别带人出去。
    方白镜坐下来喘了口气,翻出来背着的干粮就着冷水吃了些。
    他已经习惯了这东北边疆的苦寒,刚来的时候还忍不住怀念长安城的繁华,时间久了,竟是觉得这里也挺好,对长安城的思念也逐渐淡了下来,相对于在长安城里查办案件,似乎在这地方杀黑武人杀渤海人更爽快直接一些,男人在边疆的时间久了,反而会觉得长安城的安逸没什么意思。
    杀戮,是男人骨子里的一种欲望。
    方白镜被誉为廷尉府第一千办,很多人都说未来如果韩唤枝卸任都廷尉,他是最合适的接班人。
    “千办。”
    手下年轻的斥候袁望蹲在方白镜身边:“咱们什么时候能回长安啊。”
    “你想回去了?”
    方白镜把水壶递给袁望,袁望接过来喝了一口:“有些想,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我爹娘了,也没有见过我小妹,嘿嘿,那个小机灵鬼,出门之前抱着我腿不让我走,我骗她说是出去给她买糖果才跑出来的,这一买就快两年,我都怕那小家伙忘了我模样。”
    方白镜低着头:“都廷尉大人信上说,这次如果找到黑武国长公主阔可敌沁色的话,咱们要把人带去汇合沈冷将军然后一起回长安。”
    袁望眼神一亮:“真的?那太好了。”
    方白镜在袁望脑壳上敲了一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是在苏拉城里找到了人,也未必能轻易劝说把人带回去,纵然阔可敌沁色与桑布吕不和,可毕竟是亲姐弟。”
    “也是。”
    袁望坐下来:“虽然有些时候我也会烦我小妹那粘人的样子,可亲妹妹就是亲妹妹,我自然是不可能因为偶尔会烦她就成为敌人。”
    方白镜笑了笑:“这次去苏拉城之后,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会安排你回长安。”
    “那不行。”
    袁望摇头:“我自己回去我才不干,我爹若是问我大家都回来了吗,我说没有,儿子自己回来的,我爹指不定怎么骂我,我爹时常说,廷尉府的人出去办事,要来时一起来,回时一起回。”
    方白镜笑道:“老百办那个脾气我也知道,哈哈哈......我可听闻你小时候没少挨揍。”
    袁望耸了耸肩膀:“咱们廷尉也算是世代相传,我爷爷是廷尉府的人,我爹也是,而且做到了百办,我还小的时候我爹就说,如果我以后进不了廷尉府的话就把我腿打断,那时候我害怕啊,便苦练武艺,好歹也没让他老人家失望......以我的本事,将来接过我爹的百办黑线刀应该也不是问题哈。”
    方白镜点头:“自然不是问题,我觉得你行。”
    袁望立刻开心起来,似乎自己很快就是廷尉府百办了。
    距离他们休息的地方大概六七里外,在一片密林之中有一小块空地,青衙的蓝袍甲士用袖口把一块石头上的残雪擦掉,然后躬身退下去。
    红袍神官浅飞轮在石头上坐下来,拉了拉自己大氅的衣领,风穿过密林似乎都没有变的小一些,裹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好像刀子一下一下在刺着似的那么疼。
    至少一百五十名青衙蓝袍甲士在四周戒备,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八个剑门弟子盘膝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无鞘长剑,这八个剑门弟子都是剑门二代,距离成为一代大剑师其实也不算很远。
    四个黑袍百夫长握刀站在浅飞轮四周四个方位,面向外,身子拔的笔直。
    两个银袍千夫长一个摘下来酒壶双手递给浅飞轮,另外一个则带着人在四周巡视。
    银袍千夫长之一的匆隆迫垂首道:“大人,距离白山关已经没有多远了,大人还是不要亲自靠近,传闻白山关里的宁边军战力凶悍,孟长安又是有万夫力的勇将,还是等人先想办法打探出来消息再说。”
    “无妨。”
    浅飞轮眯着眼睛:“白山关外的峡谷可通渤海国,就算是我们不太顺利也可退入渤海,国师大人已经派人给渤海王送去了亲笔信,渤海王如果还没有傻,就会调集边军在白山关准备。”
    匆隆迫有些不解:“陛下不是准备要安排使臣去大宁吗?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杀了孟长安的话,咱们的使臣到了大宁岂不是会有危险。”
    “有没有危险与咱们没关系。”
    浅飞轮道:“若能生擒孟长安回去,使臣见宁帝的时候自然底气也足一些,我们的使臣不是去称臣的,宁人总是以天朝上国之民自居,我黑武帝国才是真的天朝上国。”
    浅飞轮沉默片刻:“况且,国师与陛下的态度并不相同。”
    剑门宗主也是黑武国师,在黑武国地位超然,以黑武国君主继位的惯例来说,若没有剑门宗主为黑武汗皇加冕的话,这汗皇便名不正言不顺,当然,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没被加冕过的黑武汗皇。
    “陛下想休战。”
    浅飞轮摇了摇头:“国师大人却不想。”
    匆隆迫压低声音道:“可若是我们真的抓了或是杀了孟长安,陛下想休战都不能了。”
    “逼着宁人提前进攻,是国师的想法。”
    浅飞轮闭上眼睛,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是摇摆不定。
    陛下的意思是休战几年恢复国力,准备迎接宁人这几百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进攻,可国师认为那太软弱,因此和陛下争吵过不止一次,国师好战,不然的话上一代汗皇完烈也不至于那么激进,完烈与国师理念相同,在国师看来,桑布吕太绵软,根本就不具备黑武汗皇的风度气势。
    所以直到现在,国师也还没有为桑布吕加冕。
    正因为如此,桑布吕对国师怨念也很深,一直催促,国师允诺了桑布吕在今年的十二月月神节那天为他加冕,这才把矛盾化解了一些。
    国师知道桑布吕有求于他,在加冕之前搞出些事情来,桑布吕也是敢怒不敢言。
    “神官大人。”
    另外一个银袍千夫长从远处跑回来,单膝跪倒:“斥候回报消息说前边可能有宁人踪迹,或许是白山关那边的宁军斥候。”
    “去处理下。”
    浅飞轮淡淡的吩咐了一声:“留个活口带来见我。”
    “是!”
    银袍千夫长赫夜起身:“属下亲自带人去。”
    浅飞轮点了点头:“此地距离白山关已经没多远,动静不要闹出来太大,不要耽搁了,速度快些。”
    “是。”
    赫夜转身,朝着前边掠了出去。
    另外一边。
    百办郭叠手下廷尉从林子里跑出来,对方白镜俯身一拜:“千办大人,前边发现了黑武人的斥候,对方也发现了我们,从衣着上来看不像是黑武边军的斥候,身穿蓝袍,倒像是传闻之中的黑武青衙的人。”
    “青衙?”
    方白镜嘴角微微一勾:“还从来没有与青衙的人直接交手过,既然碰上了那就看看对方有什么斤两......袁望,你带几个人过去支援一下郭叠,把对方的斥候抓回来。”
    “是!”
    袁望扶着腰刀起身:“大人稍等,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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